三次了,一次比一次抓马。
许娇娥心里计算,她都要相信自己恋爱黑洞体质了。
一旁的刘思旸上头快下头也快,眼见狗男人已经没影了,她也熄火下来。
刘思旸这样的性子,鼓励你,陪着你打嘴仗、维维权可以,论安慰人方面,似乎从来不大有天赋。
眼下,她怕许娇娥憋坏了,能想到的也只有陪她,或许俗话讲的化悲愤为食欲,总归要找个发泄方式吧。
“也算及时止损了,娇娥,我们去吃漂亮饭吧,晚上我们再去喝一杯。”
许娇娥一愣,刘思旸极少这样称呼她的,只唤名字的称呼,只有父亲那边的长辈们用。
“去吃火锅吧,你不是讲在景德镇被逼出来了,现在很能吃辣吗,我也想试一试。”
“你真的没事吧?”她晓得,她的闺蜜这回铁定走心了。
许娇娥偏头看她,“能有什么事呀,你刚才那样叫我,我突然想到我奶奶了。”其实她一直觉得自己的人生观和感情观受奶奶影响最多。
许娇娥小辰光,寒暑假总有一段日子要待在澳门。
初时,恋家的孩子到另一座城市,身边换成许久不见的一群亲人,总不习惯。
受母亲影响,她和父亲一方少往来,潜意识同祖父也难亲近。奶奶彼时让两个姑姑家的哥哥多照顾她些。
等她年纪再大些,奶奶大概看自己越发肖像她年轻时候,更多了一份怜惜,常常拉着她说话,和她回忆她的往事。
老太太姓沈名克敏,年轻时候上的都是西式学校,却也没能摆脱门当户对的联姻。他们这样的家庭富贵殷实,外头看起来体面,里头却实难有圆满。
要说婚后老太太过得尚算滋润,可传统大家庭根深蒂固的男权观念和规训,女子的人生好像只是经营家庭,帮附丈夫,养育儿女,即便后来丈夫风花雪月的错误,她也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的隐忍。
回望的时候,她或许太软了些,但前儿媳却是太硬。所以,到许娇娥这里,她期望她能恣意明媚些,识理知礼却不用拘礼,也不必要太过要强。
那一次,奶奶说她总归以后也会遇到喜欢的人,“娇娥,你要相信爱,但不要迷信爱,爱情大都是不圆满的,人生也是。只一点,什么时候都千万不能丢了自己。自己才是最珍贵的。”
许娇娥坐在翻滚的辣锅前,呛鼻的香辣气味招得她想打喷嚏,她拿纸巾捂着口鼻,生生憋回去。
刘思旸下冻豆腐的手停下了,体贴地再送一张纸巾给她,“为渣男哭虽然不值得,但哭是女孩子的特权,内耗当心生结节。”
“我被呛的……”许娇娥手里纸巾揉成一团,“不过是爱情运差一点,爱情不是人生的必需品,水、空气、阳光和谋生的能力,这些才是,我一样不缺,我笑还差不多。况且,严格说,还不算爱情,不过预备役政审不过关罢了。”
“我奶奶老早前讲,爱情大都是不圆满的,不要迷信,丢掉爱情不要紧,不要丢掉自己。很对。”
刘思旸大赞老太太的人生智慧,“人生路上不小心沾到的泥点子,let it go!”
两人对视间同时笑起来。
人类多渺小,沧海一粟,即便你觉得天大的事体,天不会塌,生活还是继续。
而她,不过一时眼迷离,差点失了心。
铜锅里挤挤挨挨,汤水食物热气,争着抢着往上冒,好不红火。
声音鼎沸里,许娇娥还是被舌尖的痛感和馥郁的热辣惹出了眼泪。多少有些嘴硬的人咬着冰饮的吸管,晕陶陶的。
三次了,再一次半路夭折的恋情。倘若说有什么不同,这一次,许娇娥清楚的失落感,且失落远远超出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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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熹从手术室出来,今天分院他一下午连台手术。
陈医生第一时间查看手机,他想有人会不会空闲里偶尔分神,匀一点时间给到他。
微信的置顶消息当真是有红点提示的,始料未及的,陈医生的笑容还没上面,就笑不出来了,心情也骤起骤降好像坐了趟过山车。
一串莫名其妙名不符实的控诉,陈医生一头雾水,上午明明还好模样好言语地给他应援加油的。
陈熹要问那头的人是怎么了。显然,这般怒气值递增的招呼并非手滑,摆明是冲他的。
这样严重的指控,他眉头紧蹙,亏得这些年工作早给他练出来了,多紧急的情形也冷静缜密的思维。
陈熹迅速摘出解题思路,现在不确定电话有没有被拉黑,他先拨过去试试。
若许娇娥不接,那么咖啡店或住处,守株待兔吧,想法子见到人才有解决问题的可能。
好消息,电话通了,同时还有一个坏消息,响过几发后电话被挂断,再拨过去,如他所料,电话也躺进了黑名单。
陈熹盯着电话,默默地也生出几分无力感,好像如来跟前的真假美猴王,任你七十二般变话,却辨不出一个真假。
他也疑惑极了,手术刚下台,他大半天扎在手术室,喘口气的时间都不够,怎么就好大的罪过,省去一起程序直接领“判决书”了。
这厢火锅店里,原本大大咧咧的刘思旸还催好姐妹接电话呢,辣得说话都含糊了,敲敲桌子,“辣昏头啦,手机响了。”
再看许娇娥面色一寡,半天没动作,好奇一伸脖子,这回陈熹两个字她可对上号了,直接一通操作疾如风,拉黑,“你别没出息啊,他还敢招你,怎么,骑墙头翻墙啦,人格分裂演上瘾了,当我们什么人了!”
许娇娥想讲或许接了电话和他明牌吧,讲明白不相往来就是,可看火气比火锅更旺的人,嘴边的话索性吞回去。
刚才挑了几筷子她就不再动了。一是没胃口,真的不饿,二来她吃不消,心里不好受,无意义再给身体找罪受。
直等到对面痛并快乐着的辣椒发烧友停手,两人买单。
刘思旸问许娇娥的意见,“再去喝一杯?”
“不要了,回头吧,你不是要回父母那,太晚了,我也累了呢。”
“行吧,真不用我陪你?”
“不要,我明天一天的课呢。”
这就是成人的世界吧,难过欢喜都是限时的,天一亮,麻溜去讨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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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真街南区的门口,陈熹将车泊停在入口处不占道的地方。禁停区,他还留着近光,人靠在车旁,守着进出的车辆。
不多时,物业保安先过来了。
这几日下班都是陈熹开车送许娇娥,待到夜饭结束给她换了药再离开,保安小伙倒是记得他了,人比车惹眼。
也算和人打交道的工作,小伙子人活络,和他打招呼,“您找许小姐吗?”
修长挺拔的人好风度,淡淡的笑意,礼貌应是。
“我上班的时间还没见到她进出,您要不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吧,”小伙子热情也负责,也默认两人关系匪浅,“抱歉,业主不通知我们我也不敢放您进去。”
陈熹道谢,表示理解。
“那还麻烦您,挪挪车,这里不让停车的。”小伙子继续履行他的职责。
陈熹一时为难,也怕一时错过了他要等的人回来。他想再拖延一会,沉默对阵,思索着如何和保安小伙协商几句。
幸而,后头短促的一声鸣笛,保安小伙眼神一亮,“诶,许小姐好像回来了。”
陈熹转身回头,给车灯刺得微眯一下眼睛,可不就是那辆闪着粉光的“美少女战士”。
车里的人显然也看清了出挑的人,袖口打散挽到手肘处,白衬衫灰西裤。
呵,还特意换了身行头。
高傲的美少女战士气性上来才不稀罕搭理他,一偏方向盘就朝入口开过去。
陈熹这下是真的顾忌不赢,什么理智谨慎全抛脑后,长腿两部迈向入口处,两只手压在车辆前盖上,人挡在车头斜前方。
“许娇娥,停车!”
司机俨然给他的行动吓到,一脚急刹就停下来。
刘思旸在副驾上朝前扑出去又给安全带勒回来,“Shit!他疯掉啦,用不用这样,拿生命演戏呀!”
急脾气的人也总是手比脑子快,她一心要帮闺蜜出气呢,自然没个好脸色,甩开安全带倾身去按下车窗,“你还敢来,你——”
陈熹抓住机会,眼疾手快跨上一步,俯身伸手按下电子手刹。
他拉开车门,拽住许娇娥的手腕,给她解开安全带,一面条理清晰问刘小姐应当会开车吧,“麻烦刘小姐把车子先开进去,谢谢。”
许娇娥晕头转向地给拉下车,“陈熹你给我松手!”
保安小伙在旁边看傻,现在才迎上去问许小姐是不是男朋友,你们这是吵架了?
许娇娥这口气憋了好久了,再有委屈涌上来,她才不管,她今朝才不肯如他的意。
许娇娥喊保安报警,“这个人才不是我男朋友。”
陈熹今天也一身的怨气呢,他社畜牛马周末忙到现在只吃了一顿饭,偏偏有人好一时歹一时,上来就扣好大一顶臭帽子给他,连事由都不说就就单方面断交。
一向稳重端持的J人陈医生也给逼疯了,反骨生出来似的扣住许娇娥的肩膀,坦荡荡地告诉保安小伙,“不好意思,我们男女朋友,她闹脾气。”
“他不是!”
陈医生大概真的疯掉了,因为他下一秒二话不说捧起许娇娥的脸,倾身低头,双唇贴住许娇娥的嘴唇。
旁边手足无措的保安小哥,只记得咽口水忘了动作。
另一边手忙脚乱追下来的刘思旸惊呆了,“不是,这是什么狗男人!”
许娇娥刹那火花闪电般地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该反抗的,这个渣男!她两只手在陈熹腰上抓了几回,才好不容易找到个稍稍能下手的地方。
陈熹好定力,面上是缓下来的波澜不惊,真真目中无人地盯着眼前满脸通红的人,“现在可以听我说几句了吗。”
这个钢铁直男,也不晓得公主抱,不给许娇娥说不的机会,双手穿过她的腋下,像抱孩子一样把她熊抱到自己的车边。
“这里不能停车,就几分钟,上车,就算要判刑也该让我知道我犯的什么罪,是不是。”
许娇娥又气又恼,却也给他弄得七荤八素,那点不多的理智劝她挺住,她也再扭身挣扎了一下,却还是不争气败在这个漂亮男人可怜相的一声“我求你”里。
保安小伙终于又想起来他的责任,客气地催刘思旸,请您帮忙,把车先开进去吧,这里真的不能停车。”
刘思旸看许娇娥明显娇恹恹地模样,乖乖跟狗男人上车,急得跳脚,“许娇娥你出息点,不行就报警啊!”
沃尔沃缓缓倒车调头,她的好闺蜜在副驾驶让她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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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熹找了个路边停车位泊车,冷气里,他和旁边的人也都冷静下来。他问她,可以跟我说说了吗,到底怎么了。
“我一下手术就收到这么严重的控诉,实在很疑惑。”
许娇娥都要给他说不会了,她还觉得荒谬。
“你疑惑?你下午三点到三点半在哪里?做手术?”有理的人才不怕他,狠狠盯着他,也质问他。
陈医生一身正气的坦然,“是的,做手术。”
“不要脸!你个骗子!”许娇娥好气,“你分明和别的女人在一起,逛商场,梵克雅宝,还要我再提醒你吗。”
陈熹愣了几秒,不禁笑出来,总算知道什么问题了。
许娇娥因父亲的原由,男人朝三暮四不专心,是她的大忌。陈熹现在的笑再落在许娇娥眼里,就是无耻之极的渣男,冥顽不灵,罪不可赦。
“你还好意思笑,混蛋!你开锁,我要下车!”
“那是我嫂子。”陈熹想去握她的手臂,留她也安抚她。
“别碰我!”许娇娥好敏感的模样,几乎是弹开,“是你嫂子你还搂她的腰!”
“你骗鬼去吧!让我下车!”
陈熹真被许娇娥的反应刺得心里一酸,本能的反应才真实投射人的心理,他这一刻不能说不气馁,但又悖论地充满勇气甚至志在必得。
他去汇她的视线,无比端正地看着她,也认真地告诉她,“许娇娥,我有一个哥哥,比我大9分钟。”
“我们是双胞胎,同卵双胞胎。”
许娇娥半晌没出声,石化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