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逻辑缜密抽丝剥茧，偏就有人别苗头似的思维清晰。

何况，陈熹的理解欣赏论调，根本臣附议一般的答案，许娇娥突然的狡黠，难得杀陈医生一个回马枪。

“刚才有人讲他还需要继续努力的，话还热着呢。”

……

陈熹闻言，故作讪讪状，契而不舍地请求老师划重点，“那能不能给点提示，或许离目标，还有多远的距离。”

许娇娥笑而不语，扬扬下巴。伸出已经消肿退红的右手。

“嗯？”陈熹惊喜又惊奇，一时不明了她的心思，不敢轻举妄动。

而傲娇的人洗也洗不掉的傲娇，骄傲又小性的口吻，“大概，等它好了吧。”

陈熹笑起来，任凭心里多久都没有过的震撼着。他低头的温柔，然而君子端方的人终究君子的风度，眼里分明的光亮，却没有越过这一只手的距离。

他只道晚安，尽管他大概是，今夜无眠。

留她一人的屋子，许娇娥透过客厅里间的宫式玻璃花窗，看窗外海棠灯光中树影绰绰。她莫名天真的感慨，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者也不是那么难并存，起码当下如是。

当下即使说爱太早，但这个关头足够克制的人，才有过渡到爱的可能。

爱情里必不可缺的元素从来不是热烈和惊心动魄，最难能可贵是耐心克制背后的一份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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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下午，刘思旸拖着行李箱直奔ISFP。

樱木和大力好久没见她，自然和她热络了一阵子。为了不打扰周末下午的生意，她点了杯多冰美式就自觉进许娇娥办公室等她下课了。

课后，许娇娥同刘思旸一道盘点了一遍她在店里寄卖的货品。她这次又人肉回来了十几件刚开窑出来的柴窑孤品手握杯。

两人一道仔细上货，又调整陈列后，刘思旸便嚷嚷着她饿了，不是生理是心理，因为异乡归来的游子，最割舍不掉的是舌尖上的家乡味道。

无奈，许娇娥架不住馋痨鬼在她耳边磨，当晚破戒。

她陪刘思旸吃了松鼠桂鱼、爆鱼面和排骨年糕，回头的时候还不够，刘思旸一定要到观真街护城河对面，沿河街的老字号小铺面买了两只梅花糕。

馋痨病犯的人还很不讲道理，热乎乎的吃食塞到许娇娥手里，“不管，一人一个，你也要吃。”

许娇娥喊要命，“我都要吐出来了。”

毒闺蜜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她，笑她一着急就只要发嗲的毛病，“勿要嗲，吐掉更好，就不怕胖了，吃完我也吐吐看。”

许娇娥真的吃不消她的歪理，东西交还给她手上，伸手去掐她的腰。

两人带着行李箱，这么一路荡回了许娇娥的小院。

刘思旸今晚和许娇娥这里住，她不高兴回自己住处还要收拾打扫。她这趟回来，满打满算待4天，两天陪闺蜜，两天看父母。

明天她们还约了美术馆看展。一个荷兰新锐艺术家集合展，展览信息上两幅画和几件装置艺术作品两人都挺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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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真街的小院里，许娇娥点了盘蚊香拿出来。

尽管物业和父亲那头定期打理院子的人，都有定时清理和消杀，总归夏季蚊虫是杀不尽的，而这些从前朴素的东西，始终比现代科技实在、好用。

刘思旸和许娇娥面对面坐着，半倚在连廊的美人靠上。两人中间，搁着没吃完的梅花糕，以及刘思旸随意捣鼓出来的柠檬苏打水。

夏夜晴空，星子出来得早，即使城市里，也可以看到些零零星星的。这样惬意的晚上，闺蜜夜话，自然是有人等不及问许娇娥和“美人”医生的后续。

许娇娥是见到面了反倒不别扭了。她坦然告诉闺蜜那晚陈熹临去前两个人的对话，告诉她，有人的耐心和克制，那一只手的距离。

刘思旸看着闺蜜会心一笑，去牵起她的手细细打量，几处水泡基本吸收、干瘪。

淡淡黄灰色的硬皮边缘有要翘起脱开的迹象，好像老宅子过年后，春联剥落下来却留在墙面早干透的浆糊，但你把它剥脱掉，又是一年新生。

干枯之后，是一切的新生。

“这次是Mr.Right了？终于不是什么自我中心的艺术家，只会学teenager的小瘪三了。”

闺蜜的打击向来是精准覆盖的，她清楚你的过去和现在，甚至很多时候，你们就是彼此黑历史的亲历者乃至其中的重要配角。

“诶！撕了你的嘴！你这样很不作兴好伐！”

许娇娥想堵住她的嘴，抓起那大半个梅花糕朝她嘴里送。

刘思旸大晚上的，笑声也不收敛点。她说她又想起来那两个黑历史、过去式了。

那个许娇娥只谈一个星期的艺术系中意混血，她的初恋。两人会在一起，因为他实在帅得惨绝人寰，并且十足十的浪漫。

一周，颜控许娇娥在刘思旸的怂恿下答应了他的追求。也只有一周，那天两人看完音乐剧后，去泰晤士河边漫步，帅哥抽完烟突然深情朝她亲吻过来，许娇娥还没等他碰到，手里的玫瑰已经摔到他脸上，结局当然是当晚分手。

另一位学金融的中国老乡，依旧是帅，追了许娇娥两个月。不晓得他从哪里听来的，许娇娥上一段恋情因为男生吸烟over的，他倒是不吸烟，开始嚼口香糖。

许娇娥回去和刘思旸吐槽，他嚼口香糖她就心烦，哪里还有心情。刘思旸简直笑不活了，为什么我有路边teenager的即视感。

一个月后，许娇娥忍无可忍，宣布分手，并单身到现在。

现在，刘思旸由衷替她开心，她一直怕许娇娥恋爱PTSD，“终于，我也放心了。我的闺蜜不是只看脸的小趴菜了，‘一只手的距离’，你也是用上了你进我退三步一回头的爱情小把戏了。”

“我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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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两个熬夜到脸肿的女人，各自猛灌一杯冰美。

等她们收拾妥当，出门前，陈熹照例发来信息，要伤员拍照打卡。他看看恢复得怎么样。

这两天许娇娥觉得手上快好了，不肯涂药膏，因为大夏天的，黏黏糊糊，药膏的味道也不太好闻。

陈医生再次强调，恢复得不错，只是，怕留疤最好老实再忌口几日。

许娇娥回他一个傲娇又委屈的表情，问他，那么陈医生呢，今朝啥安排。

陈医生好无奈的一句语音发过来，“临时接到通知，今天要去分院，有手术。”

许娇娥：[哦，好吧。]

那头的人大概又不晓得多严谨地计划了些什么，或者头脑风暴出什么歉意来。他再一条态度好端正的语音：“许娇娥，医生工作会有突发状况，但也不会总是这么忙。”

许娇娥虽然还有些不明白这句话的由来，但面上已经浮上来笑意，“我们要去美术馆了，陈医生加油～”她存心的，声音有点拖沓，也有点嗲。

突然，背后突然冒出来的人催她，腻歪够了没，嗲得勒，陈医生怕是掉进了盘丝洞。

许娇娥其实不认同刘思旸口中的爱情把戏。所有人际关系的密钥都一样，一段关系往来若想进行下去，那么有往便要有来。

至于从前，不过不够用心，或是有人别有用心，真心不一定能换来真心，但没有真心一定走不下去。

许娇娥推搡她一下，“走路能不能出声啊。”

刘思旸托起她的右手，左瞧右看，“我这回能不能见上你的陈医生呀。”

“下次吧，你再回来的时候。”

两个女人出门，想似上花轿一般的磨蹭。

到艺术展一圈逛下来，二人一致的评价——多亏营销噱头做得足。

画作的风格太单调，没有什么惊艳的作品，那两个装置艺术品在衬托之下，成了网红和时下标榜文艺的年轻人的打卡点。整体布展也四平八稳，没有太多的交互体验。

总之就是观感平平，她们两个甚至都没有拍照。

美术馆出来，两个人都没有什么胃口，漂亮饭也不想吃，火锅更是吃不消。大概昨天真的放纵过头了。

刘思旸提议，不如先去做个脸部护理，我的脸好像还有点水肿呢，“做完脸，商场里逛逛再决定吃什么。”

“OK。”

P人姐妹花这么一折腾，到商场正好下午茶的时间，人蛮多的。

两个人再次随缘，先逛逛吧，刘思旸说，她好久没进城了，有点兴奋怎么回事。

许娇娥笑她，“真成刘姥姥了。”

刘思旸应着，拉许娇娥往一家奢侈品门店去，手上两条四叶草手链她想清洗一下，“我天天又是汗又是泥的。”

许娇娥还想说什么，不经意的店内一个身影她觉得分外眼熟。

身高腿长的人一身低调的休闲亚麻套装，一手插兜，另一只手亲密地扶在身边长卷发女士的腰上。而女士身形也是玲珑有致，温润的气质，衣裙到鞋包，清一色的HERMES。

走近时，大高个的声音也耳熟。他和他揽着的人正在讨论一款九花腕表，女士似乎觉得不那么满意。

许娇娥一时错觉，有点懵。

她默默告诉自己淡定。

两个人的交往里，有没有用心，又是什么样的心思，是可以感受到的。许娇娥确定她明明白白感受到了。可她心里咚咚跳得厉害，身上的热气好像全向上游走。

偏偏这时候，很是登对二人转身要走。女士是端庄大气的面相，年纪该要比她大些的，这么温温柔柔挽着身边人的手臂。二人的眼神经过她们，也泰然与她们擦肩。

许娇娥戴着隐形眼镜的眼睛，再清楚不过地看清有人的脸。她只听得一阵短促耳鸣，脚底一下顿住了。她根本听不清刘思旸在跟她说什么。

“许娇娥你怎么了？不舒服呀？”刘思旸疑惑地拍拍她，看着她胸口的起伏一点点平缓下来。

许娇娥没说话，看一眼手机，干净的屏幕没有任何消息提醒。

刘思旸看看她，再看一眼她眼神追出去的方向，闺蜜多年的了解和默契，她好像明白了点什么，“碰到熟人了？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许娇娥似笑非笑的轻哼，就刚才某人的态度和演技，“影帝”无疑了，她都想说一句五体投地，更足见自己多可笑。

当真任何情绪都不值得！

骄傲的人平静下来后反倒没事人一样，“你不是要清洗手链，去呀。”

刘思旸不答应了。她搞不拎清许娇娥在想什么，反正她忍不了。

“走，我要看看什么不要脸的狗男人，两头吃豆腐还敢出来招摇！怕不是个傍富婆的小白脸！”她要闺蜜支棱起来，这种人，你还要给他留什么脸面吗。

许娇娥快步追上去，拽住已经战斗状态的刘思旸，要她小声点，不要讲啦，面孔不要啦！里子丢了，当她自欺欺人吧，至少保全些面子。

刚才里面的店员明显嗅到“瓜”的味道，暗戳戳想瞧热闹呢。许娇娥不愿意大庭广众成为话题中心，也不肯刘思旸上前去对峙。

刘思旸看姐妹面孔泛红，没法子，只得息声，也停下来。可是，好姐妹让人这样欺负，她早就火气窜到天花板。渣男就该挂在墙上！

刘思旸说，也是，闹大了总归我们也洋相，已经够憋屈了，“个么你想哪能，黑不提白不提就这样了？”

许娇娥当然光火，遇到这种事情谁不气。她不光触气（生气），还觉得触霉头，“拉黑，跟他多说一句都嫌恶心。”

许娇娥一面给手机解锁，调出陈熹的微信。

刘思旸：“那我们也素质太高了。”

她几分怒其不争的意味，一把抢过许娇娥的手机：[拆白党！小白脸！渣男！]

信息发送，拉黑，退出锁屏，手机再交回许娇娥手里。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