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好半天话，方白真忽然意识到郁多骆不在，遂问：“他人呢？”
“关起来坐牢了。”湛星歌无悲无喜地叙述，“这不是第一次发生，回溯时间的不是他，他没有记忆。”
方白真：“懂了。”
难怪湛星歌那么熟练，对郁多骆来说是第一次交锋，对湛星歌来说不知道第几次了。
“他有后手。”湛星歌继续解说，“他强行绑上你是为了定位剩下的两个世界，想把意识转移到他放在那两个世界的复制体上。我没有让他得逞，不过他本来就把意识切片了，复制体里有他的一部分意识。”
方白真无言，上回听说有人这么干，还是伏某魔。
“复制体可能是任何东西，任何生物。”湛星歌说，“我们可以在维度之外查找，但进了维度之内就会忘记。”
方白真警觉地问：“我失败的那一百二十多次里，有几次是被他搞破坏导致的？”
“零次。”
“那就不做无用功了。”方白真便说，“好不容易缝合了五个世界，接下来见招拆招好了。”
甜统连忙插嘴：“你们聊完了吗？聊完我们快点回去，全息世界创过来，我还没开始缝合呢！”
方白真也点头：“对，正事要紧。”
湛星歌忽略了甜统的催促，顿了顿说：“你的生日快到了，有什么愿望吗？不需要支付代价，是我给你的礼物。”
“愿望？”方白真沉思，“除了拯救世界和真假归位，我还能有什么愿望？哦对，我的初心是得到演员三大奖。”
他双眼一亮，问湛星歌：“怎么样？可以帮我公平公正地实现吗？”
湛星歌沉默。
甜统代主系统解说：“他在测算未来的可能性。”
又夹带私货继续说：“真真的演技那么好，先后经历过柳氏老祖、西幻世界全体高层和郁多骆的考验！肯定可以得到演员三大奖！”
湛星歌依然不语。
方白真就像站在颁奖台下一样紧张，用一张无比清纯的脸期待地望着湛星歌。
良久，湛星歌轻轻说：“我退还给你一部分恋爱脑。”
“……怎么就到退款环节了？！”方白真震声，“这难道比回溯时间上百次还难？”
湛星歌只是说：“回去吧。”
在进入维度之前，方白真又问：“到维度之内我们全都失忆？”
“嗯。”
“如果我把信息写到身上……”
“只有意识能跨越时空和维度，你在意识上写下来的也叫做记忆。”持有主系统全部记忆的湛星歌不像平时那么顺从，没有让方白真继续无用的尝试，带着他和甜统回到世界虚空。
方白真双眼发直，有种脑干缺失的感觉。
他还记得他刚刚去了维度之外，但发生了什么，一点都没有印象了。
方白真环视周围，刚才是一团星子一拖三，现在郁多骆不见踪影，星子补充了一点能量，变回了湛星歌的样子。
湛星歌转过脸来，美人鱼的睫毛像小刷子一样，剔透的浅色眼珠里倒映着方白真的面容。
明明是看惯了的美貌，方白真却忽地感到心弦迟来地轻轻一颤。
“……”方白真倒吸一口凉气。
这可是他异父异母的双胞胎哥哥，怎么能对哥哥抱有不伦的妄想！
方白真连忙甩开脑子里的怦然心动，又隐隐感觉维度外有重要记忆，不由心怀侥幸问：“哥哥，关于维度之外，你记得多少？”
湛星歌的神情比方白真冷静多了，平淡反问：“维度之外是什么？这里又是哪里？我们不是要从海底瀑布进入数据库吗？”
方白真：“……”
原来只是表情冷静，记忆这方面连数据库都没有储存。
“我送你们回到数据库。”甜统飘在方白真耳边，下一瞬他们便回归数据库里。
“……”
湛星歌和方白真看着数据库中密密麻麻的“方白真”，各有各的沉默。
甜统的声音继续响起：“郁多骆从维度之内消失，我回到世界虚空缝合和补全世界观，游戏总策划这个身份会在第一时间被嫁接到宿主身上。”
“……这样不好吧？”方白真一时迟疑，他们好像在抢东西。
“他杀掉了六个你。”
“那没事了。”方白真说，“这是补偿。”
他对游戏只有玩的兴趣，这个游戏他准备和戴维打完版权官司，就上交东花官方。代运营的资格大概率落到顾氏手里，一切都很完美。
“宿主能撤回马赛克和这些复制体的时候，就是总策划身份成功落到你身上的时候。”
甜统留下最后一句交待，很快消失无踪。
方白真深吸一口气，看向遥远的湛星歌。湛星歌在一堆堆“方白真”之中是个浅色的美貌发光体，很容易辨别。
他们离开数据库之后，这里的时间似乎暂停了。眼下的“方白真”数量没有继续暴增，方白真只希望甜统在下次分裂前就成功嫁接。
正想着，远处的湛星歌忽地睁大眼睛。
“你怎么了？”一向淡漠的表情变得着急，湛星歌用力挤开旁边的“方白真”，拼命往他这边“游”，还示意方白真注意脖颈。
“我怎么了？”方白真诧异地摸了摸脖子。
他喉咙上出现了一道伤口，用旁边复制体的眼珠照了照，那伤口和郁多骆的一模一样。
摸上去的瞬间，真正的主神权限开启，一道全新面板出现在眼前。
“……”
方白真嘴角一抽。
不愧是他同父同母同卵的双胞胎亲哥，创意果然惊人，郁多骆的真·主神权限竟然附加在这道伤口上。
“没事！”方白真连忙用权限撤掉数据库里的“方白真”们。
数据库陡然空荡，湛星歌急匆匆地飞到他面前，伸手检查他的伤口。
修长的手指拂过喉结，方白真心里痒痒的，脸上笑嘻嘻：“真没事，我们该出去了。”
“……原来是主神权限。”湛星歌松了口气，放下手，转而握住方白真的手腕，问道，“我们去哪里？”
“原路返回吧，先把克苏鲁的污染解除。”方白真指了个屏幕。
方白真被湛星歌牵着手飘，这也是他们经常做的事。
以往的习惯，此时此刻却带来不一样的感受。方白真的心脏怦怦跳，一会儿觉得他们太过亲昵，一会儿又觉得他们一直如此，不应该多想。
不长的距离只需半分钟就能抵达，这半分钟却因为突兀意识到他们手指相扣，漫长得心惊胆战。
方白真不由地胡思乱想，笑问：“说起来哥哥是吟歌大会冠军，追求你的人鱼应该很多吧？你去追求别鱼，也不会被拒绝吧？怎么不见你谈恋爱？”
“没有人鱼追求我，我不想谈。”湛星歌的语调很紧绷，“也不想聊感情问题。”
方白真只好说：“那我不问了。”
“嗯。”
方白真感觉湛星歌好像又不想长嘴了，只能挠挠头说正事。“就是这个屏幕，骑士长他们还在外面找我们呢。我先进，你跟着我。”
“好。”
湛星歌让方白真上前，脸色平淡，实际上鳞片都要炸起来了。
有什么比心上人催婚更恐怖的事？没有！
方白真完全没长恋爱神经，湛星歌只能假装无欲无求，反正……反正根本也没有别人比他更靠近方白真了。
·
方白真让客服系统帮他加载人鱼特征，两人一前一后从海底瀑布的洞穴钻出，回到了充满马赛克的海域。
“我先把马赛克清理掉。”方白真在面板上一顿操作。
面板报错：[物品清除指令无法达成，出现未知错误。]
方白真煎熬地说：“那先保留，先处理克系污染。”
他又操作了一顿，面板继续报错：[状态清除指令无法达成，出现未知错误。]
什么都是未知错误，方白真不是郁多骆那种全息程序员，对全息的原理两眼一抹黑，只能一边往港口游，一边说：“下线之后我把全息代码发给你。”
湛星歌赞同他的操作：“全息技术和人鱼族的科技都涉及到意识，应该有我能看懂的地方。”
方白真想了想说：“人鱼族肯定能看懂。”
他也是人鱼，略懂人鱼族的科技水准。
而且一切都再度咬合上了——全息世界和本世界融合，本世界成为全息的“现实”。人类将因为和人鱼族之间的科技交流，在意识科技的打底之下，无障碍地理解全息科技。
方白真全然忘记是谁操纵了这一切，但他隐隐能推测七个世界的缝合是精密的布局。
说话间两条人鱼便以超高时速抵达港口，方白真变回人类，湛星歌变作人形，两人登岸。海港的所有人都被骑士长带到海域里，正在寻找失踪的“巫界之主”，水手集市空空荡荡。
他们来到克苏鲁神像下，方白真干脆利落地把神像塞进了造物主空间，从根源解决海港主城的污染。
“再发个临时维护公告，督促玩家下线。”方白真埋头忙碌，“最快五分钟后就能强制全部玩家下线……好吧，那就五分钟后。”
方白真折腾完虚假的公告，又瞥见一个功能：[非玩家账户公平限制]，该功能处于开启状态。
他还以为这个功能是开放NPC的意识力量，细细琢磨一番才发现与NPC无关，不禁疑惑。
湛星歌听他说完，倒是有一丝思路。
“这是人鱼族科研所最新的发现，甚至只是猜想。”湛星歌说，“他们测算认为，意识世界和物质世界是并存的，只是即便意识力量强大如我们，也还没有找到进入意识世界的方法。”
方白真尝试理解：“你是说，意识世界本就存在，就像蓝星本就存在。”
“对，意识科技，或者说全息科技的开发，和抵达一个新的星球进行开发是类似的。”湛星歌环顾四周，“你制作这个游戏的时候应该发现了……”
……不，他没有制作这个游戏。
现在不是反驳的时候，方白真示意湛星歌继续说。
湛星歌说：“你不是创造了全息世界，是在这个叫做全息世界或者意识世界的地方安放了这个游戏。所以这个功能，是为了防备NPC之外的意识体误入游戏破坏平衡。”
方白真还在愣神，五分钟到了，全员强制下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