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荫下,晋王盘腿坐在一个六尺大的软垫,左手边的紫檀矮几上摆着茶水瓜果,右手边则摆放两个风扇,风扇下放满了冰。
晋王钓鱼,一气呵成,不过一个时辰,鱼桶已经满了,将几尾一掌来长的鱼放了回去,抻抻懒腰,躺在草地上,微风徐徐吹拂过脸颊好不惬意。
不多时,听见脚步声,声音轻,似是女子,晋王不愿起身,身侧侍奉的太监青岚低声提醒,是杨淑妃和内尚书张令月。
杨淑妃是聪明人很会把握和其他皇子的分寸,张令月不得不见。
淑妃见晋王休息不愿打扰正要转身离去,听晋王已起身,道了声姨妃安好。
淑妃点头,张令月与一众宫人行礼,默默退到淑妃身侧低头不语。
晋王蹙眉,杨淑妃只当晋王不识,“这是我外甥女,她兄长凯旋陛下特允几日休,来陪我了。”
令月上前恭敬再次行礼,“下官内尚书张令月见过晋王千岁。”
晋王从前见的是画像,如今见了真人反而不知所措。
心绪复杂。
杨淑妃见此,不着痕迹挡在令月身前,寻了个由头离去。晋王收敛心神,平复思绪提着鱼桶去寻父兄。
一场午膳,从未如此安静,难得见幼子频频出神,皇帝想笑话见长子不悦的眼神顿时收了回去。
膳后,太子身边的太监禀报了些什么,皇帝看着幼子,越看越爱,见腰间玉佩不在,不免问询,晋王回忆道,“应是钓鱼时落在附近了,回头让宫人好好找找。”
“环龙佩是阿耶在你出征时所赠,玉有灵,你自己去寻更合适。大哥与阿耶还有事你先去。”
晋王不疑有他,皇帝看向太子,揶揄的笑爬上眼角,什么玉有灵?胡扯。
太子稳如泰山,“阿耶,准备好聘礼,隆冬腊月适合大婚。”
皇帝捋了捋胡须,很是高兴。
晋王至钓鱼处,见十四弟与令月盘腿对坐在玩双陆。
晋王习武脚步轻,尤其有意隐瞒,令月全神贯注并未留意,不经意的抬眼,撞入眸中,面若牡丹,含苞待放,丰腴高挑,潋滟方好,一眼动心怀。
令月唤表哥给晋王见礼,晋王摆手表明来意,代王吩咐宫人寻找玉佩,拉着令月坐下来继续玩。
晋王目光追随令月而去,盘腿坐在一侧,代王侧目。见表妹不做理会两人继续玩。待宫人找好玉佩,晋王看出代王的欲言又止,令月在此,不想与他多话遂离去。
“晋王征战沙场为国争光,表哥若想亲近不妨从战事战术入手。”
代王茅塞顿开,后又丧了气,“嫡庶有别,我担心会给娘找麻烦。”
“太子仁爱兄弟,何曾在意嫡庶?”
“有表妹在果然开朗。”
“表哥心中有沟壑,我不过锦上添花。”
表兄妹相视一笑,躲在暗处的晋王眼神一直停留,良久方行。
七月初二,皇帝与太子犒赏三军,有的将士甚至喝到了皇帝倒的酒水。一时间欢心鼓舞,将士齐心感天动地,皇帝激动不已,饮了几盏后令月在太子授意下将宴席上皇帝的酒水换成了冰镇的醒酒汤。
难得一聚,推杯换盏不免多饮,皇帝担心吩咐令月跟随晋王回王府,正好多住几日管理晋王府中中馈。
晋王酒醉只想睡觉,两刻钟的路程令月一路都在提心吊胆,生怕晋王吐在车上,好在晋王好打理。青岚为晋王更衣擦身,令月则吩咐人煮醒酒汤,准备明日晋王吃穿用度。待青岚打理好晋王后令月这才进去,见晋王酣睡,面色红润这才宽心。牛乳茶放在桌边,床榻上放着醒酒汤以免晋王醒酒口渴。放着草木灰的铜盆放在榻下,以备晋王夜半呕吐。洗漱盆里放的也是半盆冰,一来消暑二来防备晋王夜里发热。
令月刚要离去,听晋王口中呢喃要水,见青岚一脸疲色,劝了青岚回去歇息,若是旁人青岚不肯去的,可令月是内尚书,陛下身边得力的红人这才放心。
令月扶起晋王连饮两盏,正要躺下时见晋王眼神迷离的喊娘,再看晋王额头,脖颈连着大片胸膛都泛了红,再一摸烫的吓人,赶忙吩咐去请府上郎中。
高郎中查看晋王身上红斑,轻轻敲了敲晋王胃腹,“内尚书不必过于担忧,王爷是饮酒过量加上热风扑了身,我这就开药,一副下去明早便可。”
令月迟疑,“郎中,为何王爷无法平躺。我一放下便要呕吐,却又吐不出来什么?”
高郎中顿了顿,才道,“王爷吃的油腻,酒水多,胃里泛酸,平躺易倒流。”
令月:“……”
高郎中见令月面色不虞连忙去厨房熬药去了。
翌日清晨,晨光照进卧房,晋王睁眼见自己环在令月腿上卧睡,右边身侧垫着两个高枕,难怪睡的如此舒服。
见令月眼眸动了动,晋王趴下装睡。令月睁眼见晋王还没睡醒,摸了摸额头,颈下,再轻轻拨开中衣,见胸膛后背的红斑都退了下去这才放心。
坐了半宿,浑身酸痛,令月轻轻起身,一手环着晋王后颈,一手撤了晋王身后的高枕缓缓的将晋王平推到榻上,这才抽空出去。令月出门,青岚守候二人对视一眼,相□□了点头算是交接。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再看桌子上摆着螺钿紫檀首饰盒,打开一看,一对赤金双面花草纹牡丹钗,牡丹花唯妙唯俏,纹路细腻光滑,拿在手里颠了颠是纯金的。可细看像是有些年头了,心中有估量,遂吩咐夏荷去请柳姑姑。
“姑姑,您请看。”
柳姑姑进门,福了福身,这才将首饰仔细看了看,笑道,“不知是哪家的小郎君拿着母亲的钗来送咱们内尚书。”
令月玩笑,“姑姑真会打趣我。”
钗越看越不对劲,柳姑姑找了借口支开夏荷,低声道,“先皇后生前有一对一模一样的,我瞧着是这个。姑娘哪里来的?要退回去才是,以免惹祸上身”
令月淡然,说心中有数,与柳姑姑说了会话,问了晋王府近一个月的事这才送走柳姑姑。
等夏荷回来柳姑姑早已离去,拿了些碎银子放在夏荷掌心。
“夏荷,替我去跑一趟,说我昨日着凉不宜出门,无法在王爷身旁侍奉。再吩咐下去,让王府内外管事明日辰时来宝朴斋听事。”
夏荷点头,收了银子去办事。
令月把玩着花钗,要想办法退回去。看来要让父亲早些定亲。
从与晋王的“偶遇”,再遇。再到晋王昨夜折腾人的模样,分明是陛下父子三人的算计。太子妃出身关陇门阀,先魏王妃是江浙世族,陛下选她作晋王妃,是拉拢寒门庶民。真是好一手算计,不愧是陛下。
太子主政多年,魏王暗地里蠢蠢欲动,晋王想来也是黑心汤圆。这一滩混水他们家可不想参与,能做个纯臣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