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燥热不已。
常山公主上表,驸马卫柯在外与庶母通奸,意欲奸生子替换常山公主腹中之子。公主请求和离治驸马不敬之罪。
皇帝大怒,着刑部、大理寺彻查。
另。监察御史上奏,参内尚书张令月贪墨晋王府款项,买通土匪殴打王府管事劫掠钱财两千余两。
皇帝看戏,与张梧交好的几个官员眼含揶揄。太子眼神示意,工部侍郎邱起云出列缓和,“监察御史恐是刚上任对内不熟,不妨与京兆府同理查明即可,也好还内尚书清白。女子为官不易,查清事实正本溯源。”
皇帝点头,刚要揭过,监察御史不依不饶,拿出“土匪证词”要求刑部处理。
太子甚是不悦,证词分明是做假,当初哪几个土匪还在东宫值卫,怎么写的证词?
“不瞒韩大人,莫说是两千两,便是两万两掉地上我女儿也不会低头去捡。大人为官不容沙子是好事,别做了她人嫁衣。”
张梧轻声慢语好心劝慰。才两千两?嗤!
韩大人欲再辩,皇帝不想听摆摆手商议其他事。
晋王府规模之巨占保宁坊一坊之地。虽距离皇宫两刻钟,皇帝多次感慨路途遥远,便授意工部在建造晋王府时多加修饰,力求完美。
是以亭台楼阁,宫室内外,雕花家具无不精致。
王府格局参照皇宫,分前殿后院。前门后是端礼门直入是大运门,左边是社稷坛,山川所等,右侧也是王府各司机构,令月议事便在大运门右侧正中的宝朴斋。穿过大运门是亲王府正殿延华殿,亲王议事,大婚等典仪之处,在后也是含章殿,亲王起居住所。
内宫正中是前后四进翠裕殿王妃住所与议事处。翠裕殿左设书房、学堂等。右侧是衍华殿,世子起居以及妻妾子嗣居所,衍华殿穿过小花园旁便是客房。令月便挑了一间存梅堂居住。
翠裕殿后东西依照规制共设六个两进院落,剧中院落为正五品孺人单独居住,共两位。其余四座院落供正六品媵妾合住。
再往后穿过内宫门便是仿照江浙园林之景,曲水流觞,假山太湖石错落有致美不胜收,园林草木以四季变幻所植,一步一景,十步一园,身临其境仿若天宫。
令月自贞宁三十一年起料理晋王内府事,每个月不定时来晋王府抽查几次。多年来府内上下严谨顺从无不佩服。而今晋王回朝不免多加叮嘱,尤其年岁小的女史。
扣门声起,延章殿的一等女史雪雁奉晋王之命请内尚书前往。令月点头,吩咐众人先散了,所有禀报之事留下表文,回来后她批改处理。
令月走后,众人长舒一口气,放松精神。互相对了个眼神惟觉劫后余生。
晋王行军多年,虽起居时辰偶尔错乱,鉴于少时严父慈母心怀,每到寅时四刻必然清醒,习武用过早饭,特意问了青岚雪雁,令月平时在府上起居事宜。晋王等了等,想着午时前令月处理的差不多了,届时离家多年,宫城不熟之名邀请出宫游玩,为此爹爹和大哥一人给了一万两,哪里用的上这么多。可下朝后消息传来,晋王再也忍不住,连忙让雪雁去唤令月。她小了他七岁呢,今年才十七岁,还是女娃娃呢。朝堂政党竟然牵扯到女儿家身上,令月随父,素来谨慎小心,这样大的事难免担惊受怕。有他在侧,定然安顿好,不让令月担惊受怕,安安心心在王府居住即可。
去延章殿途中,听雪雁隐晦的说了两句,心中有谱。当令月至时,雪雁见王爷正在描画丹青,欲盖弥彰之意尽显,与青岚对了眼神,青岚无奈低着头不予回视。雪雁转身张口默声了个字提醒令月,道:“夸。”
令月不明其意,直到晋王唤她上前,令月悄无声息咽了口水。她明白了。也明白刚刚进宫时陛下与太子为何总是拿着不堪入目的丹青化作夸赞溢美之辞,她只当是权权爱子,爱弟之情。如今看来,天家皇子聪慧过人亦有短板,且难以修复。比如晋王的丹青,表哥代王的弓马武术。
展开丹青,晋王问如何,令月顿了顿,夸赞道,“菏叶枯黄,芙蓉兴盛,野鸭腾跃空中,王爷志在千里。”
晋王,“……”
见晋王面色不同,令月轻声疑问是下官愚笨?望王爷指点。
良久,晋王方道,“是鸳鸯戏水图。”
令月,“……”
“非同一般,甚妙。”
她难以想象,如此肥美笨拙的鸭子竟然是鸳鸯。
晋王失了面子,好在自己也不在乎,默默让青岚收起晾干。
“朝堂上有位监察御史参了你一本。说是你纵容土匪劫掠王府田庄管事,内里贪脏。”
令月福身,郑重道,“绝无此事。”
“我信你的,我知晓你家中富裕,黄金落地不闻声。”晋王调侃,“只一事不明,土匪为何?”
令月娓娓道来,初至晋王府时,有几个管家仗着在内宫有关系贪墨府中银两,做了不少假账以权谋私。多番查探后,杀了一批立威,患了哑药卖到边境一批,剩下的酒囊饭袋佯装安抚,实则向太子殿下借了人装扮成土匪杀人掠货。
晋王点头,宽慰她,“不算什么,你年纪小不要害怕,你是为我办事,肃清王府是有功之臣。”
令月,“多谢王爷。”
“阿耶和大哥为我请了诸多名师,可丹青工笔实难拿的出手。不如内尚书教我?”
晋王眼眸泛光,期盼不已,令月看来晋王轻浮,淡淡道,“下官愚笨,寻常工笔图个玩乐,王爷若想学,下官愿为王爷举荐。”
魏承业低头,他不知哪里说错了话得罪了她。默默铺展宣纸,磨墨,运笔。画了许久,还是不如意。晋王心情不畅,令月亦不敢造次,站在一旁侍奉,当晋王画费了四张宣纸后,望向她的眼神充斥着不满时,令月上前磨墨,既然是画鸳鸯戏水,笔也更换,沾墨勾勒,不过三两笔,便看出鸳鸯雏形,不再是肥美的野鸭。
见晋王画了几笔,仍是不成气候,令月取了薄些的新纸铺在先前她画好的纸上让晋王先照着描画。
如此。一个时辰下来,也算成了模样,魏承业斟酌开口,“我娘早逝,那年我才八岁,娘亲临行时担忧我害怕,让我好生学画,每年她生辰都画一幅祭祀,也好让她在极乐世界放心。”话风一转,“多年过去,愧对教导还是不成样子,七月二十是我娘生祭,可否请内尚书教我作画?以慰娘亲在天之灵。”
文德皇后都搬出,令月再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委婉道,“下官是内廷女官久居王府有为祸之嫌。”
魏承业说无妨,他会上表请旨。令月只能点点头。
至晚间,皇帝批阅奏本,拿起一看是晋王私表,上书,“阿耶亲启,临近娘亲生祭,多年来儿在西北难以尽孝,特求内尚书张令月教授丹青,留守晋王府数日,以慰娘亲。儿,承业。”
皇帝笑的无奈,老九的丹青,普天之下难得之丑。竟然为此要他老子的内尚书,真是过分。气也气过,终究是抚养长大的幼子,准了。
内尚书是皇帝近侍,调动晋王府归期不定难免惹人非议,故皇帝手书一式两份调令,注明时间。一份放在内廷司,一份派人送到吏部留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