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宁二十八年
大凉,安城
三月,春和景明。
皇帝十四子代王魏炀十五岁生辰,因生母杨淑妃之故特允淑妃之妹应国公、工部尚书张梧之妻杨夫人携女令月入内。
皇帝魏羡平生所爱二事,八卦、睡觉。
辰时三刻,皇帝沉于周公相会,若无事必是过了午时才起,然计春受了太子殿下叮嘱,事同非常只能叫醒陛下。
“究竟何事?”扰他好眠。皇帝止不住的哈欠,爱睡觉的习惯还是去年幼子出征后才养回来的。
计春斟酌,“张尚书长女入宫,太子殿下请您过去掌眼。”
皇帝:“……”
太子和太子妃想看儿媳妇,他去作什么?
太液池
皇太子魏承乾带着过生辰的十四弟拉弓,太子妃苏华则在一旁看护令月,张令月看的出太子夫妇眼眸中异样的欣喜情绪,可从未入宫的她不知这情绪从何而起。眼神从太液池的鱼儿看向拉弓的表哥。
难怪父亲说十四哥笨的不成样子,太子都教了三刻钟了还是对不上靶子。
“咱们女子拉弓不输男儿的,月儿玩玩吧?”
张令月愣了一下,旋即答应,“让太子妃见笑了。”
因令月年纪小,没有合适的弓,太子妃便吩咐宫人去东宫拿她常用的来,令月见一旁有些累还碍于太子在的表哥,递了台阶,
“表哥,你的弓先借我玩玩嘛!”
魏炀甚是高兴,刚要递弓想起大哥在身边,看了看大哥,这才递了过去。令月接过简单拉弓试了试,刚要拉起,听太子妃关怀,“月儿,这弓是男娃练习用的,你年纪小先慢慢的。”
“多谢太子妃。”
令月应声,迈步,弓箭对准,三点一线。嗖的一声穿过,代王看来还是脱了靶,表妹才十一岁能拉开就很好了。
太子在一旁看着,并未出声,只一个眼神给了太子妃,太子妃看向令月射出箭的位置,身侧女史明白,颔首退下后去拾。
一声父皇打破这一刻宁静,众人行礼,令月低头。想起出门时父亲的叮嘱,遇到陛下一定低头不许抬头。
“十四弟,出来玩也久了带你表妹回去吧。”
魏炀应声依依不舍的带着表妹回蓬莱殿,太子妃低头道,“父皇,月儿初次入宫难免拘谨,儿媳同去蓬莱殿陪同。”
“去吧。”
皇帝摆手,也退了身侧侍奉之人。目光和太子一般追随身影而去。良久,回神。
“美容止,仪态端方,甚好。”
太子不置可否,淡然一笑,“能得阿耶如此夸赞,是这姑娘福分。”
“象哥儿十四,令月十一。年纪相仿,家世合适,眼光不错。”皇帝拍了拍太子肩膀,很是满意,没留意太子唇边一丝尴尬。
“是给三弟择选的王妃。”
皇帝捋了捋胡须,迟疑,“老三都十八了。”
太子不在意,解释道,“老三出征,我与兵部户部算过,这一仗至少五年。”
思及幼子,皇帝涕泗泪流。
太子抬头望天,父子无言,。
良久,太子招了招手,宫人呈上令月之前射出的箭,令月聪慧,给了十四弟面子,她瞄的并非箭靶而是太液池的鱼。
“张梧教导有方,令月箭发可中池鱼。可惜十四弟,弓马不熟。”
对于十四皇子的武艺皇帝早就放弃了。
太子沉声道,“西北战时。太子妃与淑妃协商打算放出一批宫女,并推行改革内廷官制节省银钱。阿耶以为如何?”
见父亲尚沉浸在思绪中,又道,“可择选皇城中有才德女子进东宫辅佐此事。”
“甚好。”
翌日,内宫太子妃上表。前方战士浴血杀敌,后宫表意,放出三分宫女出宫,另女官改革,择选十二人入宫为内官。
贞宁三十四年,六月。
沧兰城灭国之战,晋王成名蜕变。
班师回朝的前一夜,趁着月色,晋王魏承业牵着马去了河边,寻了舒服的草地躺下闭目养神。
似有若无的肉香钻进鼻子,是鱼。听,是泥土打坯夹杂着清香包裹的声音。点火,闷烤一气呵成。
“王爷,我特意包了荷叶烤的鱼,尝尝?”
魏承业实在不想起来,摆摆手。张嘉成将晋王的那份埋在烤火坑里保温,以防晋王突然想吃。
炙烤过的鱼肉汁水保留,加上荷叶的清香在这漫无边际的草原便有一番滋味。
晋王没忍住还是吃了一条。
“这草原,哪里来的荷叶?”
“嘿嘿,我妹妹托军需官捎来的茶叶枕,用荷叶包的,我给拆了。”
魏承业:“……”
快则二十天,慢则一个月。
令月,张令月。一个素未谋面却知大半生平的晋王妃。
“等班师回朝就能回家看你父母妹妹了。”
嘉成点头,嘿嘿笑着。这么多年过去了嘉成最担心的就是妹妹。伴君如伴虎,妹妹当年进宫才十一岁。现在也是十七岁的大姑娘了,也该成婚,不知爹娘最终打算为何?
“内宫多秀女,若有中意女子可托淑妃择选”
张嘉成吃惊,连忙起身推辞,“王爷,下官粗人一个,何谈择选。家父欲在并州亲族相看。”
晋王顿了顿,嘉成是他伴读,其父张梧谨慎,可儿女婚事是否太过谨慎避嫌了些。“你如今是正五品武官,非比寻常,世家贵胄之女更和身份,亦是助益。”
嘉成惶恐,补话,“下官卑微,何敢以官身求娶世家之女。”
却听晋王道,“年少有为当为身后计。回家后与伯父好好商议。”
“婚姻大事,下官定与父亲母亲慎重思量。”
见晋王点了点头,嘉成心底这才长舒一口气。
六月二十八
晋王班师回朝。皇帝大喜,定七月初二犒赏三军。
七月初一。
甘露殿后殿。
晨光熹微,晋王还未醒神,宫中传信,上书:龙首池,两条大鱼,用于午膳红烧。
晋王:“……”
父兄竿竿落空的毛病这么多年竟无长进?稀奇。
既然醒了再无睡意。草草洗漱用了早饭便去了东内苑的龙首池钓鱼。
代王读书尚可,弓马甚为艰难,皇帝淑妃早已看开。唯有长兄长嫂放心不下多番教导,也只得在武师傅口中得了勉强二字。
“娘,我不想去。成亲以后我就要去封地了,再见难如登天我想在您身边陪着。”
吃过早饭代王便撒泼耍赖不想出门。
“别耍赖。”
“姨母,表哥不想去便不去,一次而已。”未等代王欣喜,令月转了话锋道,“可惜蹴鞠场上无人登台。”
代王不语,默默吃早饭准备出门,再无言语。
淑妃生生等儿子出门这才放肆大笑,“我的儿,也只有你说这话了。”
代王好蹴鞠,也唯有蹴鞠可好。
令月莞尔,摆手退了一众女婢,劝慰“姨母,秀女入宫四月有余,可有中意为代王妃?”
淑妃愣神,并非没有,而是合意的不能为王妃。
“亲王成婚后便会前往封地,路途遥远,民风饮食与都城不同,如若表哥身体不健难免吃苦,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正是此番考量。”最后令月下了一击猛药,“陛下唯恐复越王事。”
淑妃决然,带着外甥女去了蹴鞠场抽查代王是否锻炼习武。
她的儿子可以废物绝不能像越王那般早逝。
越王魏旻,十一皇子,燕德妃长子,体弱骨脆,十二岁时坠马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