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变态,我肯定要杀……”
苏行的话被任文斌横在喉咙出的刀打断,一把明晃晃的刀顺着喉咙划了过去,一股被灼伤的感觉稍纵即逝,化为一抹温暖,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痛。
苏行觉得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左手下意识摸了摸喉咙,看到手指上熟悉的血红色时,冷意从脚底直直窜上头顶,好像每根头发都竖起来了,身体像是筛糠一样,抖得根本停不下来。
好可怕。
任文斌的手在他右臂上方重重捏了一下,牵扯到伤处,神经上的痛使得他再次清醒。
苏行觉得他好像要疯了。
不如说还是疯了好,疯了他就不知道面临在他眼前的事怎样的现实。
他感觉到上身的皮肤裸露在冰冷的空气里,某一瞬间的感觉竟让他联想到了打针,但这远远要比打针更加血腥可怖。他的身体都不抖了,像是一拉扯到极致的皮筋,冰冷的空气刺激着皮肤,反倒让他混沌的脑袋又一次清醒。
苏行感觉他的世界好像变成了一个一个的慢镜头,在这种情况下细微的变化他都能非常清楚地感受到。
一点温润落在了赤裸的背上,温暖的湿气与冰冷的空气结合,从背上一点一点上浮,逐渐失去了它的温度。
再然后。
有一冰冷的东西贴上了脊背,然后朝前一抵,他下意识地把身体前倾,但那点冰冷紧随其后,他完全凭借着本能向前,但身后一只手突然拽住了他的脚腕,苏行直直朝前一扑,趴到了床上。
他隐约看到任文斌弓着身,手中的刀凌空笔画了几下,随即,他一手紧紧扣住苏行的后颈,把他按在床上,另一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持刀。
又是一道凉意沾在了脊背上,像是黏住了,能感受到从其上散发的压迫感,压在皮肤上的重量很轻但又似有千钧之重。
苏行这次真心被吓到了,双腿一屈本能地就想逃离,但任文斌直接用膝盖抵住了他的脊椎,乍一看像是任文斌单腿跪在他的腰上,弓着身体,右手持刀,左手按着苏行后颈,直接把苏行钳制住了。
月下这幅图景没有丝毫旖旎之色,反倒增了些许惊悚的感觉。
要说电视里的捅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也算干脆利落,但真要拿刀划破血肉,在上面写几个字,那种感觉会让人想死。
刀锋划破血肉的瞬间,疼痛不是最直观的感受,先感觉到一点凉贴近皮肤,再然后就是这不怎么亲切的凉意压在了身上,猛的一下刺了进去,在最初细微的刺痛中凉意逐渐开始朝身体内部扩散,并且让身体的全部神经在刹那间绷紧,明显的异物入体的感觉让人从心底产生出抵抗的情绪。
再然后,就是痛彻心扉,或许刀划破皮肤实际上没有那么痛,但当它与被害者紧张的心里结合在一起,这份痛楚就像是一把刀,割断了拉到极致的皮筋,突然迎来一次爆发,如狂潮一般席卷而来,汹涌澎湃。
他所有的挣扎,尽数散在了任文斌的钳制中,他能感受到有灼热的液体顺着疼痛的部位缓缓溢出,舔舐伤口,化作冰冷的空气中一抹散不去的铁锈味。
但这个痛苦只是开端。
又一刀顺着刚才的伤痕落下时他几乎在剧痛之中打了个机灵,十指抓着被单,指甲几乎要把床单抓出几个洞来。锋利的刀割开皮肤,没入皮肉,又与先前的一刀伤口搅在一起。
苏行已经不敢去想他在刀下被割得皮开肉绽的模样,只是稍稍朝那一方面想一下,他就觉得浑身上下除伤口所在的全部地方的温度都低了几度。
温暖的血顺着脊背淌了下来,他第一次这么明显得感受到血液从伤口里涌出,带着特有的黏腻与温润感,如小溪一般流下,他觉得他浑身的力气好似也随着这些血液了个干净,抓着床单的手指此时都感觉软绵绵的。
又是几刀落了下来,割破皮肉的同时也摧毁了他所有的忍耐,就像是兴奋剂一样,直直把他的理智摧毁,再把他筑起的名为忍耐的墙轰塌。
他听到了他的惨叫与咒骂,混杂着厚重的鼻音,好似再进一步就能哭出来似的。他的视野也随之模糊,没有理智的阻拦,疼痛不断刺激他的泪腺,最终,在刀子突破□□的阻碍时,在凄厉的惨叫声里,他眼中的泪水如泄了洪一般夺眶而出,与脊背上流出的血液一起浸染整张床单。
“苏行,叫我的名字。”
恍惚间,他似乎又听到了这句话,幽幽的落在耳中,犹如一粒冰晶落入沸腾的水。在他即将被疼痛逼到疯狂时,扰乱了他仅存的那一点理智。处在思绪的混乱里,苏行完全丧失了判断力,因此,当那句话轻飘飘进入耳中时,他毫不犹豫地照做了,像是溺水的人寻到了飘在水面上的一扎稻草,却以为自己看到了可以救命的浮木。
“任文斌!……任文斌……任文斌……”他毫无形象地喊着,直到哭声与喊叫声完完全全堵住了他的喉咙。最初的声音或许还带着些许憎恨与怒意,凄厉且高昂,像是一头野兽在嘶吼。而后声音渐渐降了下来,像是挣扎一般,带着沙哑的哭腔与压抑到极致的痛苦。而当忍耐再也无法阻断痛觉的侵蚀,混杂了一切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尽数涌出,哭声混杂着那含糊不清的三个字,带着偶尔传出的痛苦的呻吟与喘息,像是濒死之人最后的求救,又像是一个被欺负了哭着寻求安慰的孩子。
他听到他喊了无数次任文斌这个名字,像是要把这三个字烙在心里。但每一次叫出这个名字,不仅仅是在他背上划了一刀,还有一刀直直捅进了他的心里,在滴血的刀下,把这颗心剁得支离破碎。 他在痛苦之中选择了那扎错误的稻草,并会因此陷入更深的痛苦之中。
就在各种声音充斥在他脆弱的耳膜上时,他在恍惚里,听到了那熟悉的,带着笑的声音,像是春风一般柔和而温暖,轻柔的宛若一场梦境降临。
“苏行,你是我的。”
在这春风与梦境之下,则是一场从头至尾的掠夺。
以这句话为分界点。恍惚中,苏行觉得他的意识好像空气一样散去,缓缓上浮,像是要直直升入天空。他能感受得到一刀落下时,形成了怎样的图形,他也能感受到刀锋撕裂皮肉时他身体的战栗。他的痛苦与意识一同上浮,渐渐的在脑海中变得模糊起来,不知要飘到哪里。
他觉得他的身体泡在温水里,像是一日劳累过后回家泡澡,全身被温暖的水淹没,从而洗净一日的劳累。但他又觉得他的嗓子好像被一刀一刀隔裂了,像是着了火,像是步行在干燥炎热的沙漠,急需一点清凉的水润润嗓子。
渴。
他泡在水里,却觉得全身的水分连带着他的生机在一点一点从他身体内部流逝,从喉咙到肺部仿佛燃起一道火线,灼得人整个胸肺都在疼。
但与此相伴的则是逐渐冷下来的感觉。体内在发热,在渴求一点冰凉的水,但四肢却如坠寒窟,温度逐渐从四肢上抽离,在冰冷的空气里暴露的手和脚也逐渐沾染上了空气的温度,麻痹的感觉从四肢开始向内部侵蚀,如同毒素一般逐步蔓延至他的所有的神经,最终却把背部的那一大块留了下来。
世间的所有感觉都模糊了,唯有痛觉如此鲜明,像是洁白的墙上那一滴鲜艳的血,整个世界只有那一点鲜艳夺目。
他可能要死了。
苏行忽的意识到这个问题。
伴随着这个想法的出现,他的思绪再一次回归混沌,他看着视野里模糊的景色逐渐扭曲交错,染上死寂的暗。他的十指再一次弯曲,紧紧攥着身下的白色床单。
此时,任文斌三个字那最后的一点悄然落下,在被血染得血肉模糊的脊背上划下最后一笔,从伤口中溢出的血早已不是最初那汩汩涌出的泉水,身下的人身体内的血液好似被掏空,即使增了新的伤口,也只是缓慢地,如垂泪般挤出了几点血花,慢慢聚集在一起,顺着皮肤滑落。
任文斌随手把滴血的刀扔进垃圾桶,转身出门,回来时手中捧了一个瓷碗,其内盛有暗青色的粘稠的液体,他把这些液体浇在了青年的背上。红与蓝交错,渐渐形成了紫,竟显出一抹妖异。
他又拿起床头柜一个精致的宝蓝色小盒子,任文斌平静地从盒子里拿出某物,单手撑在床上,俯下身子,按在苏行左耳耳垂上。
陷入昏迷的青年凭着身体对疼痛的感应瑟缩一下,血滴在月下像是宝石一般舔舐着耳垂,落到白净的床单上,散出一朵怒放的花。
五分钟之后,月下的房间里只余半张红与蓝的床,诡异之余,又似多了几分圣洁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