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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断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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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幽岭冷梅凋零,满目荒凉,昔年还能同饮两盅清酒,如今却什么也不剩了。

沈楠九冷笑:“你希望是哪种?”

放走了凤翎,便什么也不在乎了吗?想死还不简单?

他反问:“快刀斩乱麻么?”

话落,沈楠九拔出照影,玩味地用指尖划过利刃。指腹滴血。可见其锋利非凡。

腰间环佩骤然滚烫灼热,卫栎直视沈楠九。脊背挺得笔直,但这具破破烂烂的身体早就经不住一点儿霜雪。

风吹来。吹得薄薄青衫贴住脊背,揭了红盖头的卫栎脸色苍白,清瘦。病恹恹的。

方才探腕而去,卫栎确实没几年好活头了。他越来越好奇无为殿发生的事情了。

没查明之前——

“我偏不如你意。”

照影翻转,锃亮刃面映出沈楠九狭长的眼尾和眼下红梅:

“从前修医,攒了不少毒药,可让你生不如死。”

原来还是选了温水煮青蛙。

卫栎想笑。笑这人太过单纯,怎么对仇人还如此和善?也太过傻……

他垂首。

眼前一片模糊,头脑止不住地发昏,思绪倦怠稍许,强撑一路的躯体终是卸力。

红盖头坠地。

有人蹙眉拥着他:

“卫栎。别装死。”

清绝梅香缭绕鼻尖。明明此刻无花盛开。

……

卫栎做梦了。

那是明媚午后。碧盘接天,映日荷花。①

两人仰躺在乌篷小船上。

水乡碧波,伸手可摘莲蓬。

卫栎身侧,有人举着一支高茎莲蓬,日光照来,莲蓬裹金粉。翠生生的漂亮。

小船自在漂浮,水鸟低飞惊动三两游鱼。

那人像是忽而兴起:

“等你当够了剑尊,以后想干什么?”

卫栎想了想,犹疑开口:

“混吃等死?”

云栖懒懒觑他一眼,啪一声折断了节莲蓬的杆。

卫栎眼皮猛得一跳。

混吃等死怎么了?

又是啪地一声,茎杆断无可断,云栖转而掰开莲蓬,剥出了莲子,随意丢在他身上,漫不经心道:

“我听闻云裳仙子近来南下游船。”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青绿莲子入口尚苦。

“云裳仙子啊,美人榜魁首,尤善琵琶。”

卫栎笑盈盈邀道:

“她今晚要在倚岚阁表演,一起去看?”

“好极了。”云栖幽幽道:“你消息比我灵通。”

卫栎扬眉:

“先前救了人家,她昨儿遣人送了帖子过来。”

“作甚——”

手中莲子没拿住,悉数砸入水中,波纹激荡、漾起涟漪。

云栖翻身而起,压着卫栎,睫毛颤得厉害:

“混吃等死多没意思。我瞧那仙子挺喜欢你,倒不如往后在温柔乡里醉生梦死。”

怎么可怜兮兮的?

“诶!”卫栎促狭地笑了笑,像是没体会过来他的话:“你这提议颇好。”

还美滋滋地畅想:“佳人在侧,金樽美酒,确实风流。”

“郎才女貌,甚是般配。”

云栖拈着几句不知从哪儿看来的话。

说完,骤然冷笑一声,咬上他脖颈。

像圈领地的小狗似的。又不忍真下嘴,就那样把脸埋在他脖间。

乌黑的两团发丝铺开、交缠。

天地辽阔,往远可见淼淼炊烟,往近,便是这方池塘,玉立荷花。

和眼前一团柔软蔫坏的云。

卫栎忍俊不禁,推了推云栖。

他不动。一股子委屈巴巴的味道。

“饶了我吧,好阿云。”

卫栎简直是自作自受,逗人的时候没想得远,等人不开心了,竟手忙脚乱起来。

“什么郎才女貌?那都是仙门小报的谣传,我和那姑娘可不熟。”

“是么?”云栖嗓音闷着:“那她为何邀你去倚岚阁?又为何先前凭栏丢花给你?”

黑芝麻馅的汤圆。

还记着那日游街,斜飞来得一枝清雅芍药呢。

“她喜欢好看的。”卫栎大言不惭:“在下刚好生了幅衣冠楚楚的模样。”

才不是呢。那仙子已有意中人。

一点儿温热的湿意灼到皮肤上。

“哭了?”

云栖一声不发。

卫栎有些心虚了:

“好啦,是我厚脸皮讨来的帖子。”

他笑道:

“倚岚阁的佳酿千金难买,只是没有帖子进不去。”

“听闻那位仙子来了,便去要了两张帖子。”

“现在特邀阿云和我一起尝尝。”

那人眼睫轻颤,细碎的泪珠挂在上面,抬头,全心全意地瞧卫栎:

“这次便同你去,以后呢?”

兜兜转转一圈,还是绕回原先的话题。

云栖只怕卫栎的以后没有自己。

这回,卫栎眯着眼睛细细想了下,倏而灿然一笑:

“青黑木屋,篱笆小院,种豆南山下。”②

掐了段文邹邹的话,实在装模作样。

云栖皱眉。

还是没有他。

卫栎叹了口气:

“好吧,如此说来,恐怕得自食其力了。”

似意有所指。

云栖高高兴兴地弯了弯眸子,从善如流:

“我养你。”

空气静谧些许,卫栎与云栖对视上。

他右腕不知何时覆了另一人的微凉指尖。

一路下移,十指相扣,密不透风。

乌篷小船驶过池塘,划开道道清波,卫栎折了朵荷花。

藕浅紫红,眉眼半遮:“报酬。”

……

梦,是个好梦。

或许这是临死前的宽宥。

“卫栎,卫栎,卫栎!”

他想放纵地陷入黑暗,却听见有人焦急如焚地唤自己。

吵,真吵。

乖一点吧。

眼前骤然一道白光,像是黑暗中被人用力扯开的口子,于是光亮倾落,他抬手挡了挡,却被裂隙搅旋着猛拉进去。

……

卫栎睁眼,头顶是魔宫金碧辉煌的雕纹装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沈楠九端了碗泛着绿光的东西过来:

“穿肠烂肚的毒药,你是自己喝还是我逼你喝?”

耳鸣片刻。

他侧首,眼睛也不好使,只瞧得见一团红艳的梅枝魔纹,那人的唇一张一合。

在说什么?

卫栎尽力去捕捉信息,忽而闻到奇怪的味道,垂眸。眼帘里,那递到跟前的碗晃了晃,绿莹莹的,似是药。

他端起来,捞了个空。沉眸,指尖搭碗,碗壁冰凉,复端,一饮而尽。

苦得泛涩。

耳中嗡鸣减轻。

沈楠九冷冷地问:“你的眼睛呢?”

卫栎神色自若:“丢了。”

“内丹呢?”

“亦丢了。”

为何总是如此轻描淡写?

从前本命剑折了,好歹还算个修者,但如今内丹不见了,是真正的凡人无异。还是个破破烂烂、命不久矣的凡人。

沈楠九轻嗤:“正好缺个试毒的药人,你资质不错。”

口是心非。

“好。”

沈楠九以为自己迎回了卫栎会有很多话要说,疯魔的、憎恨的、委屈的……但此刻相顾无言。

他安静地注视着榻上清减的那人。

这样沉默悲伤的视线,卫栎几乎要落荒而逃。

躺下:“何时动手?”

是诚心要气走人。

“卫栎。”

沈楠九低唤。

我在。

他不语。

想死还不容易么?

于是沈楠九伸手,攥住那节脖颈,用力,卫栎的脸倏而生了红晕,浅浅的,漾在白纸似的双颊。

宛如江南水乡里的亭亭藕荷。

要死了也这么好看。

他以为自己下不去手的,但一切水到渠成,或许此人就这样死掉也未尝不可。

沈楠九愣怔。

临门一脚,又骤然松手。

卫栎急咳。

他必须活着。

沈楠九敛眸,将他的狼狈纵收眼底,转身,冷淡地:“还有药。”

卫栎咳着咳着,却兀得笑了笑。

他躺下,瞧帐幔晃眼的鎏金宝石垂落。

如何有药?

沉疴顽疾,无药可医。

昏昏沉沉,又睡去。

十日而过。

他不知时间流逝。

“还有药?”

模模糊糊一个人影挡在身前,卫栎懒得抬眸。

下颌微凉,那人手中玉笛抵着,轻轻抬起,问:“为何笑?”

什么?听不懂。

何时笑了?哪有力气笑?

卫栎睁眼,瞥他:“是你。”

观山樾居高临下打量着卫栎。病恹恹的,命数里就写了个死字。

沈楠九再怎么救也是徒劳,因为卫栎就是要寻死。

“认识我?”

他问。

好奇怪一人。从前没见过,也没招惹过。

仙门谣传观山樾表面是魔尊的护法,实际就是魔尊本人。

但现下卫栎已经了然沈楠九——云栖的身份。

“蘅乐剑尊,”观山樾笑:“大名鼎鼎。”

卫栎不是这个意思。但他这么回答也没问题。

许是多虑。

寥寥几句。

沈楠九进来,端了药,觑他:“事情处理完了?”

“没有。”观山樾懒洋洋地谴责:“公务繁忙,尊上你半点活不干。”

卫栎旁观。

他们很是熟悉。

沈楠九:“不然养着你做什么?”

冷声:

“滚出去。”

好吧……

和颜悦色是假象。

观山樾巍然不动、面色坦然:

“属下来见见公子,总要和魔宫的另一个主人培养感情。”

话落,卫栎瞧了下观山樾。

人模狗样的不止自己一人。

“不需要。”沈楠九唇启:“滚。”

短暂插曲过去,卫栎老老实实喝完药,蒙着被子,侧躺,装睡。

装着装着,就真睡过去了。

沈楠九眼睫微颤,和平常一样,兀自回了主殿,桌案上堆满医书。

观山樾待在角落里,倚靠横梁。

天生看不惯这人,沈楠九挥袖,毫不客气地打了一道术法过去,问:

“查得如何?”

“尊上脾气真大。”

观山樾避开,跃下梁柱,拍掉衣服灰尘。

他转着玉笛,凑近,蛊惑似的发问:

“你想知道什么?”

“是他曾跃入七重渊,亦或是挖眼剖丹还了那位老祖的恩情么?”

沈楠九蓦得攥紧指尖:“我不懂。”

不懂卫栎做这些事情的意义在哪里。

观山樾微微一笑。

胸腔那颗心跳动得如此猛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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