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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断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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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楠九又去看卫栎。那人沉沉昏睡着。除了安静地守在床边,他做不了什么别的事情。

视线描摹着卫栎的面容,只见病骨支离、萧萧恹恹。

他从前也是鲜衣怒马、意气风发少年时,更近些,当师尊的时候,会没脸没皮地唤九儿、阿九,幼稚得比身高。

沈楠九想问一句为什么?从无为殿跑出来不逃得远远的,偏偏去了七重渊。挖眼剖丹,偿了晏澜的恩情,再一跃而下,是为了我吗?

觉得愧疚么?亦或是你对我还有真情?

……

独酌甘醴,沈楠九靠窗远眺,繁杂思绪被淡雅轻盈的酒香勾着飘散。

鼻尖缭绕了缈缈香气,好似回到了莲蓬与藕荷丛生的池塘,一只乌篷小船荡开碧波,惊了游鱼,悠然前行。

莲子酒,入口清苦绵柔。

卫栎说青黑木屋,篱笆小院,种豆南山下。

他牵住那手,十指相扣,以为会是一辈子。

怎么就变成如今这样了呢?

昔年月下醉酒,惊鸿舞剑,卫栎环着云栖的脖颈,笑意盎然,道:“今夜倚岚阁的美酒不得你心吗?”

酒只是酒。

他静静地注视着卫栎,眼睫眨着示弱。这是云栖惯会的拿手好戏,装可怜撒娇。

那人果然忍不住将手按在纤长睫毛上,警告似的:“别动。”

喝不了酒还爱喝的傻子。

“你喝多了就开始耍酒疯。”

云栖觑他,委屈巴巴道:“追在人家屁股后面喊仙子。”

“没醉。”

他嘴硬。

衣袍飒飒,卫栎剑挑了朵金丝海棠,倾身簪在云栖的鬓边。

活脱脱一个黄花大闺女。

人比花娇,他噗嗤笑出声。

慢悠悠道:

“我喊得是你。”

顺带倒打一耙:

“人太多了,阿云也不攥紧我的手。”

这谴责钓得云栖忍不住弯了弯唇。

卫栎握住眼前这人被风吹起、在眼前晃啊晃的一缕墨发。和那乱颤的睫毛一样可恶。

太招摇了。挑衅似的。

“你是我的仙子。”

轻嘴薄舌。

他又说:

“一朵云变得仙子,多特别呀。”

“最后一口了。”

卫栎扔剑。剑与满是落花的地面锵然相撞。

本命剑说丢就丢,毫不怜惜。

他摇了摇酒盅:“莲子酒。好喝。”

醉鬼。

云栖刚欲拾剑,那人猛然拉住俯身的他。

眼帘处的景象晕晕的,晃眼了,卫栎没拉住,自己绊自己,就要摔了。

什么术法也忘记了,云栖护着他,先一步着地。金丝海棠从鬓边掉落,填了缤纷落英。

那人衔酒渡唇。好一会儿。

卫栎懒懒撑着他,斜支了脑袋,笑盈盈地问:

“阿云,现在,你欢喜了吗?”

眸中清亮,深处映着云栖。

心如擂鼓。

同云淡淡,微月昏昏,他与卫栎皆醉。①

……

壶中琼浆已尽。今岁的莲子尚未长出,他饮得是陈年老酒。

辛辣、苦涩,又带着几分凛冽。

沈楠九枯坐了不知几个时辰。他起身,出去散散酒气。

这片刻功夫的离去,他没瞧见卫栎在睡梦中不踏实,枕边随身带着的环佩倏而滚烫、发光。

那胆大包天占了晏澜意识,放走卫栎的神魂便藏在了这块环佩里。

神魂寂静多日,忽地识海一沉,有人冷冷发问:

“这便是你说得保护?”

淬了冰似的话敲入他耳边,神魂一愣。

透过环佩,可见卫栎憔悴病容,往日鲜红如棠花的唇现下却了无血色。

他有点怀疑自己的抉择是否正确。

那漠如冰霜的声音再度传来:

“蘅乐只有在无为殿方能平安。”

确实如此。若没有晏澜支撑着魂灯,卫栎跃入七重渊后,原就该死了。何况,他救了凤翎后留在苦幽岭真得便开心了吗?

神魂问自己,一时无言。

却见卫栎嘴中呢喃阵阵。似是个人名。

他欣喜万分,去听。

又一瞬跌下云端。

——

叫得是“阿云”。

不是他。

那名字卫栎只唤过两回。每回都是要离开。

“瞧见了么?”

“蘅乐的心从没放在你的身上。对你也只不过是利用。”

“因为他恨我。”

识海里,一双淡漠眸子直视神魂,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的天真幻想:

“你,即是我。”

所以……他恨我。

话落,神魂心生动摇,就在这空隙间,他骤然晕眩。

下一秒,神魂再度睁开眼,冷淡地从玉佩中走出来。可平平无奇的一张脸忽而变得满是压迫感。

气质凛然,自有寒霜苦雪裹挟而来。

神魂能占据了本体的意识,本体自然也可占据了神魂的意识。

这便是晏澜日思夜想出来的法子——

一个可以替清净门老祖关在无为殿的法子。

李代桃僵,瞒天过海。

如此,便不用想法设法带着蘅乐飞升了。

只待走出苦幽岭……

晏澜能与神魂有所感应,他们是彼此的眼睛。他扫过无为殿、高座上的那具——塞了神魂的躯壳。

眸子紧闭,脸色惨白,似是重创。缚灵锁再也隐匿不住,切入四肢的细密蛛丝显现出来,鲜血汩汩。

先前神魂说他夺了蘅乐的自由,于是晏澜在无为殿静待数日,一眼不眨地瞧着那孩子的魂灯昼夜不停地燃烧。

那光温和,间或明灭。

晏澜忽而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已经看了很多年了。

因而,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放手。

晏澜收回视线,全心全意地凝视着病榻上的卫栎,心中喟叹。

只是刚抱起卫栎,尚未踏出魔宫,便有一人追来了——

魔宫兀得多了个人的气息。沈楠九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他匆匆赶去,却见一平平无奇之人拦腰抱着沉睡中的卫栎。

沈楠九打量。

这人是谁?没见过。

那日二人拜堂,晏澜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他借神魂之眼顺便瞧清了沈楠九的真实身份。

着实没想到那本该消失的人重回来了,还化作失家少年,蓄谋接近蘅乐,是妄图再次将人骗走吗?甚至被剑杀后故意来清净门下聘……

同一个人,在他这儿跌倒过一次就好,万不会有第二次。

——

知晓了。

沈楠九神思微转,不多时便猜到了。

是那位几近飞升的老祖啊。

神通广大。竟从无为殿跑出来了。

也是,毕竟能藏着心思不知多少年,还能幽囚卫栎不被发现。

太上忘情道。

这道还没破吗?如此也能飞升?

沈楠九嗤笑:“师祖,别来无恙。”

那人面色淡淡:

“装模作样。”

“把他放下。”

沈楠九眸色微沉。

“自然。”

对能从七重渊爬出来的天魔,晏澜不轻敌,何况他现在实力远不及巅峰时期,用得还是分身的壳子。

他和沈楠九心照不宣地跑出殿外去打架,将卫栎留在床榻。

术法与术法碰撞,照影在光影中出鞘。天边迸溅的灵力魔气眼花缭乱,好不热闹。一时竟惹得附近的仙门魔修俱看向苦幽岭的方向,纷纷揣测是哪个义愤填膺的修者跑去杀魔尊了。

……

“卫栎。”

有人漫不经心地低唤。

思绪仿佛在海面沉浮、挣扎。

隐隐约约瞧见一张衣冠楚楚的面容。

他说:

“该醒了。”

你即将达成所愿。

……

卫栎猛然睁开眼,呼吸急促,他遥遥看向外边的两人,闹出得动静很大。

卫栎渐渐平复了心绪。

视线扫过那装了晏澜的神魂壳子,他轻轻笑了笑。渺渺地不着实地。

随后瞧了眼寂静的角落,他感知很敏锐,空气微微波动,走出来一个人。

腰悬玉笛。模样瞧得异常清楚。但是瞥向那人身后时又是模模糊糊的一片。

观山樾有意让卫栎记住自己。

他看热闹不嫌事大,道:

“要我帮你吗?”

卫栎垂眸,又问了一遍已经问过的问题。

这次用得是陈述。

“你——”

“是不是认识我。”

“或许。”

观山樾似是而非地笑了下,手拂过玉笛。笛孔抵着指腹划过,微凉。

……

沈楠九和晏澜打得不相上下,一时胶着。眼尾的梅枝裂出魔气,黑雾迷蒙,缭绕在眼帘。

他挥刀。

下一秒,神思大恸。

——

那本该昏睡的人赫然出现,挡在晏澜身前,受了照影一刀。

正入胸腔。

鞘中冷刃,锷边霜凛。②

他刀下,从无活人。

……

那人轻飘飘地,仿佛一朵骤然凋零的雨荷。薄衫扬起,墨发如绸。

为什么?

沈楠九微怔。

照影嗡鸣不止,似是悲戚。

可他此刻顾不得法器的异样。

沈楠九没有多想,立即瞬移过去,但卫栎看都不看一下便推开了他。眼睫微颤。

手中空荡荡,唯有照影从一而终地悲泣。

卫栎扯着晏澜的衣领,让他永远淡漠睥睨的视线不得不下移,露出稍许错愕之色。

“我因你而死。”

卫栎附在晏澜的耳边低声。血自唇落,艳艳似棠花,笑得无端招摇。

他轻唤了句——

此生最后一句话:“师尊。”

眼尾氤氲了一点儿红,恶得像是细长蜂刺。

同那日七重渊晏澜随手掐死了一只白密雪雉的话一样,他想让蘅乐收心,告诫他再不许逃跑。

现在,那孩子报复他了。

可为何眼尾落红?

“卫、栎。”

那被拒绝的人怔愣。

晏澜知道了,那红晕是泪意。

却不为自己而落……

他环着蘅乐。

卫栎强忍着不去看沈楠九。

殊途同归。只是他的阿云,他的九儿。很抱歉,未来擅自没有你了……

“这便是你所想吗?”

晏澜面色冷然,眸中似有霜色划过,发尾寸寸落白。

他企图让自己冷静且克制,道:“蘅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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