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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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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门近来传出了大消息。自剑斩云魔后消失了一十三年的那位天骄——蘅乐剑尊,终于现身,回清净门了。

据传:蘅乐剑尊此番归来,丹府破碎,灵力近乎于无,同废人无异。身边却带着个和故人有几分相似的徒弟。

不简单。十分的不简单。

仙门百家个个都是吃瓜的好手,一天一个热点:“昔日天之骄子变成如今走两步就咳嗽的病痨鬼究竟为哪般?”

小报满天飞。

说书人案板一拍:“此瓜保真保甜,蘅乐剑尊亲证,沉疴满身实为没打过仇家,折了本命剑所致。”

四下惊呼:“得是多厉害的人?”

说书人吊足胃口,运筹帷幄,扬眉一笑:

“诸君放心,仇家已除。”

众人了然:“原来是鱼死网破。”

底下加入众人更关心的新热点:

“那蘅乐剑尊为何要带回沈楠九?”

“难道是因为他与故人神似?”

说书人长叹一口气,文邹邹地援引诗句: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

是了。此情追忆已惘然。

昔年,高山流水逢知己,红梅冷酒结挚友。

卫栎和云栖也曾同见云蒸霞蔚,二人取其音,游历四方,斩妖除魔、济世安人,并称云蔚双骄。

其情义在当时也是一段佳话,若非后来云栖天生魔子、乃乱世者的预言传遍大街小巷,两人也不至走到争锋相对的末路。

一个仙门之光,一个邪魔之主。

如日似月,注定不可同生、同存。

……

沈楠九被卫栎带着认脸、认路完毕,隔天便去和外门弟子们一同上课。

卫栎睡到日上三竿,懒懒打了个哈欠,起身净面梳洗一番后,他摸摸空荡荡的肚子,准备去后厨应付两口。

就是没想到,沈楠九离开前备了些清粥小菜。

清净门专有菜园子和豢养禽鸟的地方,给那些还未辟谷的弟子们提供饭食。

待遇比卫栎待在深山老林好太多。

他碰碰碗壁。

热的。

底下用了灵石温着。

倒聪明。

卫栎浅尝一口粥。

清汤寡水,还是那个味儿。想来不是厨子烧得,沈楠九亲取了食材自己做得。

卫栎没再喝粥,捡着小菜用了些。

挑食这毛病无论如何也改不掉了,还不能让警觉的小徒弟发现自己没吃完,否则浪费人好心好意了。

卫栎跑到洞府后头,一只白毛鸡专心致志在草地上觅食。

说起这只白毛鸡的来历,全仗卫栎又瞎又病,还带着个小屁孩,于是灵兽峰峰主大手一挥,这白毛鸡便是他专属了。

粥拌着菜一股脑端给白毛鸡。这修士养坐骑与凡人养猪无差。

虽然菜粥没滋没味吧,但好歹是灵水养出来的庄稼,沾了点微弱灵气,于鸡有异。

白毛鸡当之不拒,吃得正香。

“鸡啊鸡,你可要吃饱点。”

视线太过灼热,好像立马要把它剥皮拆骨似的,白毛鸡扇着翅膀往后猛退。

“慌什么?我又不喜食鸡肉。”卫栎风度翩翩,长发微扬:“只不过让你吃饱点,好载着我与徒儿出行罢了。”

白毛鸡的眼睛不比卫栎,好得很:那作何流口水?

偏偏它又不舍得那还剩半碗的菜食,灵气再小也是肉。便扑棱着翅膀乘其不备,抓着碗口飞到树枝上吃。

卫栎大笑,笑得咳嗽不止,还在笑。

搞不懂有什么好笑的。

白毛鸡都闻到血腥味了,它不由疑心这病秧子能把自己给笑死。到时修真界又有新热点了。

“过来。小白。”卫栎朝它招手:“我给你梳梳毛。”

小白?它堂堂白密雪雉,灵鹤的远房亲戚,威风凛凛,优雅高贵,怎么能有这么个破落名字?

卫栎的手落到白毛鸡的背上,从上往下,有一搭没一搭地顺毛。饲主手法尚可。

算了算了,他连叫自己的徒弟都是阿九、九儿的唤。一视同仁,白毛鸡心里稍微平衡了些。

打理完毛,卫栎道:“送我去无为殿。”

不知为何见老祖要蹙眉。

白毛鸡不懂。

只觉卫栎病恹恹的,得吃药,不可讳疾忌医。而老祖恰能妙手回春。

它在空中盘旋片刻,目送饲主进殿后才离去。

“师尊。”

“到得晚了些。”

晏澜的桌案上全是宣纸,他一张一张叠好、摞起。卫栎离得尚远,看不清那纸上的字。

“弟子日后会早来。”

“嗯。”

晏澜从高至下扫视过卫栎。他今日穿得竹青春衫,两肩削瘦,流云带勾着纤细单薄的腰肢。许是来时吹了冷风,面色苍白无力,眼尾厌厌搭着。

“为何不戴玉佩?”

那嵌了火灵珠的玉佩,摔又摔不碎,便只好随手扔进储物袋去了。怪道今日御兽前来冷得很。

卫栎面色不改,睁眼说瞎话:“出门匆忙,一时忘了。”

“蘅乐,”晏澜倾身,松开他随意捆扎的发带:“你还像个小孩子。”

意有所指。

乌丝散落,遮掩住卫栎隽美脸庞的下颌棱角,衬得矜傲之人有几分纯挚。

“真与假我辨得出来。”

辨得出来又如何?卫栎心不在焉地捧道:“师尊英明。”

“可否将发带还我?”

“药浴后再给你。”

晏澜挑着那发带,上面的纹路为凤凰羽毛,还是件法宝。同一条发带自回来便束了多日。

“颜色太艳,与你不配。”

“我喜欢便好。”卫栎扯着唇似笑非笑。

蘅乐啊,性子依旧单纯。很多东西哪是喜欢便好的?

晏澜轻慢地将那发带丢到桌上。锁链声哗哗响起,不动声色地绕紧他的手臂。

晏澜神色自若,道:“褪衣。”

药浴重塑经脉须得充分接触药材,其痛苦随各类急性药材的添加与日俱增。开始只是微痒阵痛,然后是蚂蚁啃咬之疼,最后变成被人敲开骨头缝,强塞了一团烈焰似的感觉,烧得人坐立难安。

卫栎苦中作乐:这过程仿佛铁锅炖大鹅。小火慢煮,大火快烧,都齐全了。

他死死咬着唇,唇咬得鲜红充血,不泄一丝痛呼。卫栎自疾病缠身后,虽然习惯了苦味,却变得格外怕疼。

他以为自己能忍。就像没了眼睛和本命剑,卫栎不也忍了十三年的痛楚?可都不如此刻的药浴难捱,烈火灼烧得他神志不清,沸水腾起缭绕云雾,似有致幻效果,一时竟不知今夕何夕。

“师尊,我疼。”

卫栎环住膝盖,抱住自己。

正如他在雪天捡了个沈楠九,卫栎于晏澜又何尝不是?

很多年前,他捡了个小孩带回清净门。那孩子如竹似柏,生机勃勃,给冷清空旷的无为殿也带来几分欢声笑语。

晏澜抹去他眼睫上沾染的些许泪珠:“乖。师尊在。”

被蘅乐全心全意的依赖着,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是他被竹枝抽得遍体鳞伤,依旧不肯认输,晏澜便心软了,让那孩子触到衣角。他窝在晏澜的怀里,像猫儿撒娇似的:师尊,我疼。你给我吹吹吧。

成年礼上,晏澜为他取蘅乐二字。

蘅为香草,芳华夺人;乐为喜悦,平安顺遂。

唯愿他今后光明坦途,无忧无愁……

却偏要和一天魔结为挚友,终日游历四方,忘记回家。如今又养着个沈楠九。

卫栎的手求救一般拉住晏澜的小臂,宛如溺水之人抓住眼前仅剩的根救命稻草,哭道:“师尊,我不要重塑经脉了。”

他的蘅乐和那时一模一样的语气。

又忽而推开晏澜,偏头靠着药桶,隐忍不发。睫毛颤得厉害,汗珠从脸颊滑落到脖颈,青筋蛰伏如远山描黛。

肤,玉白透粉;而唇,鲜红似火。

晏澜无动于衷,霜银眼眸沁着寒冰,他施压将卫栎困于药浴。旁观他时而清醒、时而混乱。

心不在家的孩子总要受点惩罚。

但又不可太重。

晏澜轻轻掰开他咬烂的唇,将自己的手臂抵在卫栎齿间。

……

常应常静,常清静矣。

……

师尊与你同疼。

……

得悟道者,常清静矣。

……

蛛丝切痕勒入皮肉,法术遮掩了血腥味。

只晏澜知晓,蘅乐沉疴顽疾,他此伤亦深可见骨。

……

药浴事毕,晏澜为卫栎束发,手中艾绿发带拢着乌丝绕缠两圈。至于凤翎赠得那条,晏澜绑在他的手腕上,松松垮垮系了个结。

垂眸淡声:“收好。”

*

暮云合璧、落霞满天。

沈楠九下了学,旁人皆成群结队、御兽招剑,唯他形单影只,走在融金夕阳下。

“快瞧,那是哪位长老?”

外门弟子大多不认人,但也可凭猜想推测。

“面生,可能是那位传言里的蘅乐剑尊吧。”

“他是亲自来接徒弟回去的吗?”

“真羡慕啊。”

“有什么好羡慕?!”

白毛鸡扇着翅膀呼啸而来,庞然大物矗立眼前。它背上有人弯腰伸手,衣袂翩然,欢欢喜喜唤道:“阿九。”

竟来接他下学吗?

又不是找不着路的小孩子了……

今日的夕阳有点恍神。

唤起那年他与卫栎一同招惹了大妖兽被追杀的记忆。

也是这样伸手,拉住快掉下悬崖的他。笑得恣意热烈:“道友没事吧?”

可后来,一剑剜心,支离破碎着落入七重渊。

流云彩霞,天边悉数泛橙,如微澜皱起的宽阔海面,波纹涌动。

沈楠九搭腕而上。

那人竹青春衫,不染尘埃,是话本子里穷尽辞藻、极力刻画的仙人无疑。就是脸色苍白。腰间也不系刚得的火灵珠玉佩,手冰凉似玉。

“师尊怎么没束发?”他问。

徒弟还爱操心师尊的装扮?

卫栎扬眉:“束不好便又拆了。”

语气傲然,仿佛为自己这回没给发带打死结而得意。

沈楠九颔首:

“那我以后帮你束。”

“小九儿,”他刮了刮沈楠九的脸颊,爱不释手:“你真是师尊的贴心棉袄。”

雪雉高飞,近天际,落日唾手可得。

回忆中的那人远去,死死埋葬在胸腔深处,只余下今日的卫栎。

他的唇比昨天更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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