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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毛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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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十二月还有几天的时候,司仲夏接到了沈念白电话。

当时她还在床头织毛线,窗外雪刚停,白茫茫的岑寂里,冷意无孔不入地四处钻着。

“……沈念白?”

看清来电人,司仲夏空出一只手划通电话,声音里微微诧异。

那头沉默好一会儿,夹杂着细不可察的喘息声:“猫找到了。”

“找到了?”司仲夏霍地站起身,突如起来的惊喜令她都顾不得手上拿了针,动作仓促,一不小心划破了手指。

司仲夏边把手机举到耳边,边垂眼不在意地用纸巾抹了抹滴落的血珠子。她还在挂念沈念白说的好消息,心花怒放,语气难藏欣喜和急迫:“这是在哪里找到的啊?小黑它们都还好吗?”

“我已经把它们带回来了,现在在温奶奶家那边。”

明天周五,早上不是专业课,司仲夏当机立断:“我现在就回去。”

另一边的沈念白挂了电话,他低身抚摸着瘦了一整圈的奶牛猫。它毛发没有过去光滑亮丽,脖子很可能被锁链勒了很久,皮肉勒得血肉斑驳。

它焉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沈念白再怎么把食物放到它嘴边,它也没有作出反应,无精打采,仿佛也知道自己命数将尽。

只有沈念白要揉揉它脑袋的时候,才会勉强蹭头回去,似乎想把最后的体温赠予给沈念白。

临市进入了冬季,清瘦的少年穿着黑色羽绒服,那张皙白秀致的脸上,却是大汗蒸腾。刚才大力喘过气,呼吸已经缓了不少,只有胸腔下的心仍然在强烈地颤栗。

他发现奶牛猫的时候,它正被关在窄扁漆黑的笼子里。不止它,还有数以百计的猫。它们有的伤痕累累,隔着栏笼凄惨低嚎着,有的死了很久,倒在地上冰得像一具棺材。

更多的是,小猫崽的尸体,它们无声无息死在角落,一些甚至毛还没长齐。

那些被贩子抓来的猫,都押在这间不见天日的牢笼里。

许多猫幽幽盯着沈念白,不自觉后退,警惕而惊惶。现在在它们眼里,每一个靠近的人类,与那些虐待伤害自己的猫贩子无异。

沈念白到处打听了很多消息,从网上,从附近街坊人嘴里。他不敢懈怠一点儿,离丢失的时间久了,就更难找回了。

所幸,老天垂怜眷顾了他一回。他无意撞到两个骑三轮车的男人偷偷作案,一路尾随,顺藤摸瓜,总算找到了他们藏猫的地点。

然而走进去后,就发现了那一幕。

深埋于废弃工厂的柴房里,一整面墙的笼子,被极其节省地切割成统一矮小的监狱形状。一间里边就关了有四五只猫。

沈念白往里走,心沉了又沉。

外头那个骨瘦嶙峋像只干猴的男人还在外面吼他:“找快点啊。别趁机把好猫偷走了。”

沈念白在这之前,探寻过周边的环境。一共有三个男的在守,两胖一瘦,拼力气的话,胜算太小。

这些猫多是流浪猫,报警也不够立案,最后罚个款拘留几天就出来了。贸然采用曝光的方式,不仅容易打草惊蛇,还很容易使自己身陷囹圄。

沈念白已经见识过太多丑恶。从小的时候被别人欺负,讨债的人上门砸家,到治爷爷的病被亲戚避之不及。人心叵测这件事,他比谁都通透。

他不怕被盯上,他只是不敢赌。

他没有那样的本事,能让他爱的人都全身而退。

所以面对这般惨绝的一幕,即便心有动容,沈念白也只能半垂下眼,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波澜不惊。

他找借口说发现里边有几只很像他养的已经过世的猫,他愿意花高价买下来。瘦子本来对他横眉冷眼鼻孔朝天的,看他掏出几张红票子才勉强松了口。

沈念白目光谨慎地搜寻着那些猫,最后只发现了奶牛猫和橘白,以及温奶奶养的那只简州猫。

猫崽几乎都消失不见了,只有小园、小墨点得以幸存。

沈念白抱着小猫向外走,瘦子看到他旁边的奶牛猫拦了手,不满地尖声喊:“那只黑白的是母猫,带走要加钱啊。”

沈念白拿了口袋里一张红票子给他,瘦子没动,骨碌碌转的眼珠子干瞪着他。沈念白又掏了一张,那是沈念白身上最后的钱,瘦子这才咧着黄牙放他走。

其中一个胖子在后边嚷嚷:“敢说出去,你就等着吃巴掌吧你。”

“得了黄渠,看那小子就个白斩鸡,谅他也不敢。”

沈念白没有回头,缓缓抱着猫往前走。

*

司仲夏迫不及待乘飞机到临市的时候,暮色涌上山头不久,徒留一抹苍冷的黄。

“沈念白!”

她气喘吁吁飞奔到温奶奶院子,沈念白正好从外边回来。

沈念白低头,视线定在地面几只抱团取暖的小猫身上,嗓音轻淡:“只看到了它们。”

“没事的,能回来就好。”司仲夏笑笑,蹲下身去抱猫,“我本来都觉得,冬天了更不太可能找到它们了……”

奶牛猫的伤口被沈念白处理过,这会儿只比平常看起来更为恹恹不振。司仲夏没察觉出现异常,以为它没了猫崽子很难过,忙怜惜地顺顺脑袋。

“对了,沈念白,”司仲夏仰脑袋看他,“你是在哪里发现的?它们是被猫贩子抓走了吗,瘦了很多……”

沈念白的眸光极轻微地闪了闪,他半抿着唇:“……是。但可能自己跑出来了,我在巷子外边找到的。”

“可怜的小猫啊……”司仲夏没多想,只抚摸蜷缩在奶牛猫底下的小园和小墨点,叹了一口气,“为了找吃的已经很艰辛了,还要被人抓走。”

“它们现在该住哪里呢?”司仲夏想起这事,不由得有些犯愁。

沈念白侧头望向屋子里:“温奶奶这里吧,它们有安全感。冬天了,准备够粮食,把屋子锁好,我找个地方,给它们开个只够它们出入的门。”

陪小猫们待了一会儿,冬天天黑早,该启程回去了。司仲夏稍有犹豫,还是轻轻叫住了他:“……沈念白。我们要不要带它们去绝育,现在没人看着,生小猫也对它们不好。”

“……嗯。”沈念白点头同意,“现在还不行,它们身体素质不太好。”

“差不多等半个月,就可以了。”

司仲夏弯弯眼,笑:“好。”

那时的司仲夏还不知道,原来半个月,会有九年那么长。

*

司仲夏回校的时候,长时间作为失踪人口的舍友居然坐在床边了。

司仲夏略感稀奇,不过也同样微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

舍友挥手回招呼,紧接着从床上翻坐起身,“你不好奇我怎么回来了吗?”

“有什么事吗?”司仲夏的确不知道。

“还不是为了我们学院黄老师举办的,那个能去法国进修的留学生名额啦。”她说的这个,司仲夏也略有耳闻。J大小提琴专业虽不是王牌,但也培养出了几个万里挑一的天才。

其中一位,就是舍友嘴里提到的黄老师黄凤聆女士。她从J大同专业的学生里脱颖而出,毕业后去法国鼎鼎有名的音乐学院进修,在小提琴上造诣很高,全世界上都享有盛名。

作为小提琴授师,她也毫不吝啬会返回J大馈报桃李之恩。除了偶尔回国举办宣讲会,分享经验之谈,教授所学,还每隔一年都会以自己的名义,在J大小提琴专业里招收留学生。

经过考验的学生,可以免费跟随她去往法国留学。重点不是免费,作为小提琴演奏者,司仲夏知道,若是能追随黄女士身后学习,绝对是受益匪浅,再值不过。

黄女士眼光挑剔,每轮只有一个人能去,因此留学生名额的竞争非常激烈,也不怪会吸引这位舍友回来。

“你要去吗?哦,不过每个人都必须得参与一轮演出。”舍友耸耸肩,“我家里可以送我过去的,但是我妈想让我在黄老师门下学习,非要叫我来参加。”

“我感觉,整个学院里,你有很大可能被选上耶。”舍友看着她说,“你去了,我到那里也有个伴。”

司仲夏低头拾起织了一小块布料的毛线,笑笑:“我没有出国的想法。”

“这样啊,那可惜。”舍友也没再多言。

这周放假早,司仲夏去找陈立青。他参与的机车嘉年华,她有事耽搁了没去看,现在也是好一阵子都没见到陈立青了。

话说,陈立青也没来找她。

司仲夏垂头戳开和陈立青的聊天框,发现上一次聊天还是前晚,她问陈立青吃晚饭了吗?

陈立青都没回。不知道在干嘛。

她抿抿唇,打开朋友圈,看到不久之前,铺天盖地是有关陈立青和关之虹在赛车里拿下第一的庆祝消息。

海报上那些字眼,司仲夏陌生得很。她无声盯着,沉默的心悸再次呼啸而来,如冬夜吹边冰川旷野的风,冻得人整个人都空空的。

陈立青的世界,好像不知不觉离她远了。

“……”

司仲夏抿紧嘴,努力强迫自己把这些念头打散,拿出书包里的毛线继续织,试图转移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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