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明烛的语气认真坚定,就像在台上念“集团未来一年发展规划”时一样。
就是所在环境和姿势不太对。
祝南山一听,也认真起来,又往他身边蹭了蹭,原本就几乎不存在的距离进一步压缩,祝南山的手甚至搭在了越明烛的肩膀上。
标准的吹耳旁风的姿势。
不知怎么想到这个的越明烛局促的“哈”了一声,脑袋往后躲了躲。
祝南山却得寸进尺,伸长了小指在他下巴上一蹭,笑道:“你要挤出双下巴了。”说完,他身体后撤,放给越明烛更多的空间。
祝南山:“啥事?”
话到嘴边,越明烛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组织了半天语言,又一想反正他无论怎么说,逻辑大概都是乱的,最后总要指望祝南山能够自行理解。
他便开始说了:“我明白你唱的歌的意思。”
祝南山瞪大眼睛:“你明白?”
“嗯。”越明烛点头,“但是我想说的是,你就是大学校园里的猫,还是最有名的那只,你有自己的专属长椅,学生们都喜欢,来来往往,会喂你摸你陪你玩,甚至有专门的猫咪社团,会定期带你驱虫洗澡打疫苗。”
“呃……”祝南山唱那首歌的意思是:你要振作起来啊!显然越明烛说的和这个并不沾边。
越明烛:“但来往的学生里,你最喜欢我,我也最喜欢你。”
喜欢,这个词祝南山终于听懂了,越明烛是想说,他知道他们心意相通。
“但是……”
“nonono,别但是!”祝南山紧急打断他。
越明烛便把“但是”吞下去。
“我想带你回家,但,可是我刚毕业,实习工资只有一点点,也不知道能不能转正,租的房间只有几平米,我连自己都养不起,更养不起你,你留在学校里,整个校园都是你的,所有的学生都爱你,我把你带走,你就只能呆在我的出租屋里,没有零食,因为我买不起,也没人陪你玩,因为我每天要加班,通勤时间三小时,早出晚归,回家倒头就睡。”
“你怎么可能是这样的?猫咪社团都是你成立的才对,至少也是给社团投赞助的。”
直到此时,祝南山还当越明烛又不清醒了,当他在讲自己编的故事,便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你仔细想想,祝南山,我就是这样的,你原本什么都有,有很多的爱,有旁人难以企及的自由和快乐,你本可以随心所欲,我想说的是,嗯……有福之人不进无福之门。”
越明烛本以为用猫和学生指代祝南山和他,能让他想说的话听起来不那么像拒绝,但现在他意识到自己讲话的逻辑果然开始乱了,祝南山的神色也一点点变得凝重起来。
但越明烛不是想拒绝,他想表达的不是那个意思。
他决定把话反过来说:“你等等我,等我治好了我们就在一起,我不能现在就答应你,不然就是在拖累你,就像那学生一样。”
祝南山确实如他所愿那般从越明烛的长篇猫猫论里提取出了主旨,然而人从来只听的进去自己愿意听的话,于是祝南山只接收了他愿意听的信息,即:“我们在一起。”
至于等不等啊,病不病啊,拖累不拖累的,都不重要,先做实了男友身份,以后有的是功夫掰扯其他的。
祝南山笑着,一个猛子扎进了越明烛的颈窝里,胳膊往他身上缠,腿往他腿底下伸,紧紧地抱住越明烛,愉悦的深呼吸。
越明烛一惊,忘了挣扎,祝南山的反应和他预想的太不一样。
“我本来不想被你发现的,”祝南山嘿嘿一笑说:“我感觉你的精神状态承受不了额外的感情问题了,但既然是你主动提的,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祝南山说话的时候,越明烛能感觉到他紧贴着自己胳膊的胸腔在震动。
“不是……”情况好像有什么不对,这好像不是越明烛想要的结果,但他被祝南山抱着,好快乐好满足,也好热,越明烛想可能是他的脑子被暖气烤傻了,一时竟记不起自己说那些话的本来目的是什么,最后只说了一个“不是”。
还未等他理清自己的思路,祝南山又开口打断了他,在自封的新晋男友面前,多少有些羞涩,话音都不自觉卖上了萌:“你怎么发现我喜欢你哒~”
越明烛被祝南山的尾音一钩,就轻而易举的被带跑偏了,再顾不上细究自己的脑回路,略带无奈的解释道:“祝南山,我早说过了,你藏不住事的。”
“哼哼,”祝南山喉咙里发出两声尴尬的哼笑,问道:“很明显?”
“嗯。最开始我确实误会过,不对,那会儿是怎么回事来着?”越明烛歪头想了想,没想起来,又接着说:“最开始我记不太清了,好像是我误会你喜欢我,然后我发现原来是我喜欢你,所以应该是我先喜欢上的你。”
他边说边努力理清自己杂乱的情感历程:“当时我又不知道你是什么想法,万一你压根不喜欢男的呢?我也不敢问,很长一段时间里就一直,在你喜欢我和你不喜欢我之间,反复横跳。”
“后来有一回,好像是,咱们出差回来之后不久,哦我想起来了,是姚遥生病,你去照顾他,回来之后你看我的眼神就变了,就,特别热切,我有时候都不敢直视,我就确信你也喜欢我。”
祝南山记起来了,确实是那次被姚遥点醒,才明白自己的心思。
越明烛是如此坦荡地剖析自己的情感,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如果他去说书的话,一定吃不上饭。
祝南山的脸却一个劲地往他的肩膀和枕头之间钻。
“……你都看出来了,你不早说。”祝南山闷声闷气的咕哝。
越明烛终于想起自己原本是要表达什么了,脑回路终于被捋回了正确的道路上,他说:“我想先把自己治好,不能让你跟一个病人在一起,这不公平。”
“我不管,”祝南山敏锐的察觉越明烛有反悔的苗头,直接耍赖:“你刚才说的那些,我没听懂,什么猫啊喵的,听不懂,你想猫了吗?那明天咱们去你家住吧。我就听懂你说要跟我一起了,你要是刚开始就反悔,才对我不公平。”
“我不是……”
祝南山:“我好热啊,脸好烫,我去吃个冰棍儿,我不要听你说了。”
祝南山从床上弹起来出去了,越明烛在他身后张着嘴欲言又止,心想,他真的很会拿捏我,知道我一旦被打断就再也拒绝不了他了。
能怎么办呢?人家不乐意听,他也确实不想分手。
客厅传来哗啦哗啦翻冰箱的声音,半分钟后祝南山空着手回来,见越明烛手肘支起上身半坐着等他,咣叽一声倒回床里。
“冰棍儿呢?”越明烛问。
“吃没了,最近太燥,吃得有点多。”
越明烛叹口气,坐起来往床脚挪。
祝南山怕他逃跑,警惕地问:“你干嘛去?”
“小区门口不就有便利店,我去买,你歇着吧。”越明烛自觉承担新任男友的责任。
祝南山爽了,在越明烛出门后,爽到在床上打滚。
最后他如愿以偿吃到了冰棍,回到床上后又把胳膊往越明烛身上缠,双腿并拢呈九十度塞到越明烛膝弯下面,两人的腿就像榫卯结构一样锁在一起。
越明烛问:“不重吗?”
祝南山:“不重,网上说腿架起来睡,能睡得好点。”
越明烛便由着他去了。
最终也没有睡得好一点,因为根本就毫无睡意,虽然这一晚意外的平淡,或许心跳加速过几次,但被他无意间略过了,确定关系后的第一晚,除了祝南山明目张胆的缠在他身上外,并没有什么不寻常。
祝南山倒是入睡很快,而且做了个很甜的梦,睡梦中还时不时哼两句歌。
越明烛想,睡不着就睡不着吧,就这么睁着眼到天荒地老吧。
第二天,越明烛就痛恨自己没早点闭眼睡觉。
腊月二十八,清晨,今年没有大年三十,二十九就过年了,姚遥算计着昨天越氏开了年会,今天怎么也该给他弟弟放假了,边吃着早饭边给祝南山发消息问什么时候回家。
等待回复的时候,随便翻了翻其他的APP。
又碰巧点进了“小遥健康”。
这是姚遥大学时某堂软件选修课自己做的期末项目,姚鸿业让技术部改巴改巴,又做了个智能手表关联上去,就是祝南山平时带的那块表,姚遥也有一个,具备定位,监测心率血压,睡眠质量等等功能。
全家都用一个家庭账号,彼此的数据都能看见。
姚遥最近总用这个看姚鸿业的血压,毕竟他爸岁数大了需要多关注一些,今天点开一看,他爸那没什么问题,倒是祝南山的手表报了一连串的告警。
从昨晚开始,心跳过快心跳过快血压升高心跳过快,姚遥原本还寻思这是年会玩嗨啦?再往下滑,看到最后几条:熬夜,睡眠质量差,睡眠质量差。
一看时间,凌晨三点还没进入睡眠。
姚遥冷笑,这怕是越明烛带着他夜场蹦迪去了,竟敢带坏我弟,big胆!
姚遥给跟着祝南山的保镖打电话问:“祝南山夜里去哪儿玩去了?你们也不看着点?”
保镖说:“没有呀,年会结束二少爷就回家了。”
姚遥:“?”
保镖:“是的,越明烛亲自送他回的家。”
姚遥:“哦。”
姚遥:“等等!是越明烛送他回的家,还是越明烛和他一起回的家?”
保镖:“……!”
姚遥:“!”
祝南山家里只有一张床!
姚遥垂死挣扎:“他们回的谁家?”
保镖沉默不语,不忍打破姚遥最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