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云宫。
林清渠在床上看话本,悠春拿着封信走过来。
林清渠见到信,她放下书:“采办处都打点好了?”
“已经妥了,我只说家里来送东西,又给了那么些银子,没有不答应的。我已经拖他们送了两三次东西出去,又拿了两三次东西进来,没有什么异常。刚才内务府的线人送来一些布匹,这信藏在布芯里,我拿刀拆了取了出来。”
林清渠边拆信边道:“这还不妥。这些人既然能为了一些钱给我们让路,那必然会有因为钱而反叛的可能。必须换成我们自己的人才行。”
“明白了,小主,我现在去办。”悠春道。
“不必,我写信回父亲,让他来办。我们不能露出什么马脚。沈祺方怎么样了?”
“老样子,”悠春为她掖掖被角:“不知道她在写什么。”
“随她去吧,告诉花间和晚照,不要随便进她房间。沈祺方多半是在写一些心事,别让她俩玩闹着失了分寸。”林清渠道。
悠春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林清渠望着悠春离去的方向张望许久,她感到悠春有些不对劲。平日里的悠春做事都风风火火,干净利落。可刚才她却是有气无力的,跟她对话也没有什么情绪。
许墨诗今晚不在,对她们影响这么大吗?
***
林清渠拆开信封。
“清儿,展信安。
经暗中调查,发现王氏之势力已不可估量,盘根错节附在京城,王徽全掌握朝政大权。
推翻王氏女之路任重而道远,我们必须小心为之。切勿与她有任何冲突,否则拼林氏全力也难以保全。
念你,父行。”
父亲的字不是很好看,但其言语重如千钧。短短几行字,林清渠的眉头就皱成了川字。
这样看来,皇上应该是忌惮王氏一族的。
可为何王朝欢受宠到如此地步,在宫里俨然为主,无人可以制衡。
这样一来,前朝,后宫,不都是王氏的天下了吗?
皇上真的会把这天下拱手相让吗?
林清渠想不明白,但其中必定有什么联系。
她是时候去会会这个皇上了。
***
许墨诗侍寝后,她整个人越发水灵,褪去了些羞涩,越发开朗起来。
“姐姐,我好开心。皇上是个极好的人,他面对我没有端着架子,而是处处照顾我。那晚他在门口等着我,见到我就牵着我的手。他问了我的名字,还问我会不会做诗。”
“我说会,于是他就同我做起诗来。我们对诗,行令,还喝了梅子酒!他说是他自己酿的,只和与他志同道合的人喝。”
“姐姐,他就是我心中的那个人。再没这么合我心意的人了。面对我时,他是郎君,而不是皇上。”
许墨诗的面上泛出像桃花一样粉嫩的晕染来,她突然停住,胆怯的问道:“姐姐,我和你说这些,你不会吃醋吧?”
林清渠正吃着悠春做的山药红枣糕,听了这话,突然被噎了一下。
她连忙喝了口茶顺顺气:“不会!早就同你说了,我心存大志,不拘于情情爱爱。”
许墨诗一时无法理解林清渠怪异的想法,她向门口张望着:“沈妹妹呢,她还在生我气吗?”
林清渠道:“不是生你气,她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等她什么时候想通了,自会去见你。”
许墨诗失落道:“她在怪我,我知道的。”
“也许吧,不过一时半会儿还是不要去见她了,免得她受刺激。”林清渠安慰她:“留下来吃饭吗?”
“不吃了姐姐,我要回去了。皇上很喜欢我的诗,我要去把我的诗集整出来送给他。”许墨诗一说到皇上,就像被笼罩了一层光环,驱散了她所有的阴霾。
许墨诗告了辞,像个小鹿一样欢快的溜出去,差点与进来送茶水的悠春碰了个正面。
悠春一脸迷茫的走进来,将茶放在桌子上:“许小主这是怎么了?跟换了个人似的。”
“陷入爱情了,”林清渠呆呆道。她端起茶来喝了一口:“爱情的力量这么强大吗?”
还未说完,林清渠舌头一瘪,她连忙放下茶:“这这这,这是什么?好酸!”
“哎呀,”悠春赶紧将她手中的杯子接过:“这是给许小主沏的杏梅茶,她喜欢喝酸的。”
林清渠忙拿起另一杯茶:“祸害祸害,爱情真是个祸害!”
悠春凑到她耳边悄声道:“小主,我已经打点好了,这两天您就能见到皇上了。”
林清渠点点头:“是时候了。”
悠春从袖里掏出一粒褐色药丸来。
“小主,服下此药,可免于受孕。”
林清渠接过药丸。
她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但真正到来时,她依旧觉得有点喘不过气。
“悠春,我想出去走走,你们不用跟着我。”
***
午后光辉温暖和煦,照的人昏昏欲睡。林清渠心乱如麻,她四处乱逛,一抬头,又是那个大湖。
几日前她也是怀着同样憋屈的心情来到这里。湖面倒映着太阳,清风吹过,泛起些许涟漪。
林清渠此时想一头扎进碧绿的湖里,远离纷扰。
她扭头望望,四周了无人迹。这个念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林清渠仿佛已经畅游在碧绿沁爽的湖里。
下水做不到,稍稍沾沾总可以吧?
林清渠当机立断,她脱下鞋子和绣袜,提着裙子慢慢向湖边走去。
湖边是个小陡坡,她侧着身子慢慢向下走,直到双脚踩进湖水里。
果真是舒畅极了!
冰凉的触感从脚心向上,激得她一哆嗦,困感顿时消了不少。
得了甜头,林清渠更为大胆起来。她将裙摆再向上提了提,又向下迈进。
水涨到了小腿,脚下的泥也越发湿滑。
小心,小心——“啊!”
担心的事还是来了,林清渠一个踩空,正面朝下砸进了湖里。谁知这湖中央居然有个断崖,底下是难以见底的深渊。
怪不得这湖这么绿呢,敢情是个深潭!
林清渠连忙反应过来,她挣扎着,试图用脚去接触断崖边,将自己捞上去。
她慢慢向下沉,水漫过脑袋,咕嘟咕嘟的钻进了耳朵里。日晕和蓝天在水面融为一层金闪闪的东西,在水下看格外美丽。
就在她快要够着断崖边时,一个黑影遮住了水面,紧接着“扑通”一声,林清渠就被打横抱着了腰。
那人力气很大,将林清渠一下推上了岸,自己随后才出水。
林清渠身上沾满了泥,她倒在斜坡上,被呛的剧烈咳嗽。脑袋像是灌满了水一般沉,她无法抬起自己的胳膊,也无法转动脑袋看那人。
不过在林清渠被抱住的一瞬间她就知道了。
这么蛮横又熟悉的抱法,她不是第一次遇见了。
同样是入水,祁景澜就没什么问题。她上了岸,换上脱在岸边的衣服,站在林清渠身边。
林清渠好不容易咳完,她抬头,对上了祁景澜的眼神。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浑身湿透,又是向下趴着的姿势,很容易让人多想。
于是她费劲巴拉的扭过身子,坐起来抱着自己,祁景澜的眼神却一直没移开过。于是林清渠小声嘟囔道:“能不能别盯着看了……”
祁景澜一听,她半跪下来,与林清渠视线齐平,盯着她道:“有本事自戗,被我看两眼怎么了?”
“我才没有!”林清渠争辩道:“我只是不小心掉进去了,再说,你见哪个要跳湖的人会把鞋袜脱了的?”
祁景澜并不接话,她将身上的小褂脱下来,递给林清渠道:“先穿这个,等下去我宫里换身衣服。”
说罢,她站起身来,背对着林清渠。林清渠见状,赶紧将衣服穿在身上。祁景澜比林清渠略高一头,她的小褂穿在林清渠身上便能遮到胯骨处。
林清渠站起身,裹紧自己,走到祁景澜身边:“我好了。”
祁景澜闻言,扭头看她。林清渠本低着头,她听到头上传来一声轻笑,遂不可思议的抬头:“你笑什么?”
祁景澜又不理她,径直向前走。林清渠在原地平定了一下怒气,才抬脚跟上她的步伐。
林清渠感到一拳锤在了棉花上,还是慢回弹的那种。
***
祁景澜的宫殿原来比林清渠的宫殿还要偏远隐蔽,可地方却比林清渠的要大的多。
林清渠站在她的院里张望着,就这个庭院,要比她和许墨诗的院子连起来还要大。
“过来。”祁景澜站在殿门口唤她。
林清渠继续向前走。
她宫里各处都站了人守候,自她们进屋,所有人都低头肃穆。林清渠想这就是贵妃娘娘的气派吗,又想到自家宫里一个赛一个调皮的小丫鬟,林清渠觉得自己对她们太宽容了点。
正这样想着,宫殿深处传来两声凶猛的狗吠。林清渠立马想起来,王朝欢好像说过,祁景澜有只凶猛的、会咬人的犬。她顿时感到恐惧,试图转身逃离这个地方。
门口的两个丫鬟立刻拦住了她。
“把她留下,你们都出去吧。”祁景澜道。
随着殿门关闭,林清渠听得那狗吠越来越近,她一扭头,那只庞大的狗正要扑到自己身上来。
祁景澜的宫里传出一声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