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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皮法梅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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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法布雷加斯那里,现在对方要去和他们一起踢欧洲杯了人不在,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打包,对方要是和他一起回巴塞罗那该多好……

和皮克的情况一样,见法布雷加斯也是去年夏天的事了,所以报道的第一天加迪尔就一直在等他。因为是从英国飞过来的缘故,他到得比别人迟一些,拖着箱子匆匆忙忙拿上房卡在工作人员叽哩哇啦的指导中头昏眼花搞不清今天到底有哪些活动时,就发现加迪尔正靠在不远处电梯口旁的墙上冲他挥手。法布雷加斯几乎是扑了过去,给了他一个漫长而紧密的拥抱。加迪尔轻轻把脸贴在他的耳朵上,闻到了雨水和树木混杂在一起的湿润香气。

幸好今天没有随队媒体在拍,加迪尔想到,不然照片传出去应该会变成“异地情人国家队终相会”这类事。这个想象让他笑了出来,松开怀抱帮法布雷加斯理了理他的头发。他早就比哥哥长得高了,虽然没高太多,但也是高嘛。这让法布雷加斯很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甩了甩头毛拉开距离来掩饰尴尬:“都怪刚刚坐的大巴车垫子好奇怪,不小心蹭到了。”

虽然已经做了七八年朋友,但加迪尔其实和法布雷加斯单独相处的时候很少,大部分情况下都会有个皮克在旁边的。一起进入一支没有皮克的队伍和一个没有皮克的空间对他们来说都是有点新奇的事情。起初法布雷加斯还有点束手束脚,但很快就安定了下来,再过了一会儿后他甚至因为皮克不在而松了口气——当然不是不想要他进国家队的意思,而是和加迪尔单独相处的感觉好极了。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一个朋友可以安静地待在一起,安静到忘记了时间和空间,可以放下一切伪装和思考,没有任何需要表现或表演的地方,就只是单纯地做自己,像小时候一样。

像小时候一样。

他在加迪尔屋子里的沙发上睡着了,哪怕几分钟前他还在看笔记本电脑里的邮件。加迪尔给他盖了毯子,蹲在他面前托着下巴看他眼下淡淡的青紫和冒出来的胡茬,他一年比一年成熟,看起来完全是个顶天立地的队长了。不过再成熟也还是会有碎头发,加迪尔超级轻地帮他挑了回去。梅西前几天回阿根廷去了,今年没有美洲杯,不过他应该会很想去北京奥运会。加迪尔站在阳台上翻看对方发来的短信,看到脸上泛起微笑来。梅西碎碎叨叨地说了很多家人和朋友的事情,以及他窗户外面如何挂着一只巨大的蜘蛛。屋子里法布雷加斯的手机在震动,只是因为深陷挂在门口的外套口袋中而没能吵醒主人,这是皮克的来电。他想问问对方今天一切顺利吗?都安顿好了吧?在飞机上有没有吃好饭,胃舒不舒服?但他打了很久很久也没有得到回应。现在还不是睡觉的时候啊,也许他们是在聚餐或者搞party,太吵闹了吧。当然更可能的是法布雷加斯只是单纯不想接他的电话。他怅然若失地坐在法布雷加斯位于伦敦的房子里,在低调静谧的小夜灯下一遍又一遍地看床头摆着的属于他们俩的照片。两个穿着宽松红蓝球衣和堆堆袜的小男孩,在灿烂的晴空下眯着眼睛抵抗太阳,露出傻笑。这是法布雷加斯来英国那年带的廖廖几件行礼中最重要的一件。

他把照片倒扣了下去,防止这一面落灰。

加迪尔喜欢08年的夏天,不比喜欢别的夏天多,也不比喜欢别的夏天少。因为在俱乐部里上位太早,他其实没怎么踢过国青队的比赛就被拔到国家队,这里几乎被皇萨的球员包了大半,彼此熟悉到好像不是外出比赛而是参加联谊夏令营。现在还不在皇萨内的球员马上可能也要在了,比如锋线明星大卫·比利亚,瓜迪奥拉已经表露过对他的欣赏,于是普约尔在球队里就对他很热络、很照顾。目前同在利物浦效力的托雷斯和哈维·阿隆索并不时时刻刻黏在一起,马竞出身的托雷斯总是躲在拉莫斯后面,阿隆索则是有点像优雅的交际花,和谁都不是最亲热,但和谁都说得上话。加迪尔没事时很喜欢看他们,因为他们俩长得好看又有趣。法布雷加斯误以为是他想要交新朋友但紧张,于是很善意地支招:“你可以和他们问杰拉德——不是Geri,利物浦的杰拉德,他们都喜欢这个话题。但千万不要和他俩同时聊,不然他们会看着彼此不说话。”

法布雷加斯一脸“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悲痛,这让他显得又幼稚又鲜活。加迪尔感觉他在国家队里明显变开心了。俱乐部的那些压力和愁苦逐渐离开了他,这里都是他的同胞,有那么多来自加泰罗尼亚来自巴塞罗那甚至来自拉玛西亚的人,尽管他从没在巴萨一线队待过一天,却天然像是和他们已经做了很多年队友。更重要的是他们的阵容和状态都好极了,一直在胜利,一直在胜利——对于运动员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赢球更万能的灵丹妙药了。赢能带走所有的痛苦、压力、质疑与不甘,在举起奖杯的那一刻法布雷加斯情难自禁地哭了,已经连续三年苦苦作战颗粒无收,他都快忘记成为冠军是什么样的滋味了。哭完亲奖杯,亲完又想去亲加迪尔,不过他被误以为他开心到精神失常的拉莫斯非常感动和善良地拉住脖子里晃了会儿脑袋后就失去了目标。加迪尔坐在替补席上收下了自己生涯的第一块国家队奖牌,特意去拥抱了卡西,毕竟抛去竞争对手身份的话这事就好像是对方负责干活他负责参与分奖金。梅西熬夜看了比赛直播,第一时间给加迪尔打了电话庆祝,那一头的他声音听起来像是正在原地蹦跳的小羊羔一样激动。皮克则是瞒着所有人来看了决赛现场作为surprise。他有门道弄到了内部通的牌子,加迪尔刚挂了电话挂着彩条和香槟沫,毫无防备地转过走廊的弯角时,就被忽然跳出来的、在大夏天穿黑卫衣的皮克给抱了个满怀,仿佛是撞进了绑匪怀里。他少有的被吓到了,逗得皮克哈哈大笑起来,但两秒后他就松开了手,因为法布雷加斯正被普约尔揽在胳膊里笑着走过来。他们两个人站在走廊的两端,在那一瞬间漫长而又极其快速地结束了对视。

同时感觉到氛围古怪的加迪尔和普约尔默默地拉开了距离,往彼此那儿靠近了点。

这一次就连加迪尔也不知道他们俩又怎么了。法布雷加斯原本说要回巴塞罗那过一段时间的,结果却在欧洲杯结束后第二天就匆匆忙忙和他告别飞回伦敦去了,而且好几天都没给他打电话。皮克倒是已经彻底搬回来了,并且在七月十五号巴萨会给他办一个小型的签字会,庆祝新成员的到来,或者说庆祝又一个拉玛西亚小韭菜回家。接下来的一整个星期加迪尔都在陪着他收拾新房子、帮他选吊灯的款式和沙发的颜色。他也一个字都没提过法布雷加斯,直到那天送上门的快递打断了他们对窗帘长度的讨论,皮克困惑地打开箱子然后僵住了,加迪尔挪开视线——里面放着的全是一些杂七杂八的私人物品。除了法布雷加斯他想不到谁还能用跨国特快给皮克寄这些东西。加迪尔感觉自己可能到了该撤退的时候,但皮克这次选择了告诉他实情:

“我们圣诞节时候接吻了。”皮克跪在地上抱住这个箱子,充满疲倦和自暴自弃地趴在上面嘟哝:“那是个——是个意外。我只是想要他分手,最起码圣诞节的时候不要去女朋友家里过啊,我连家都不回就为了在伦敦陪他……他就问我哪有和朋友过圣诞不配女朋友的,我说……我说你女朋友和我比算个屁,你就那么想和她上|床,一周的假都忍不了吗?然后我就亲他……然后他给了我一耳光。你说他是不是有病?从头到尾都怪他要为了别人不理我,甚至是为了一个他没有那么喜欢的人。好,那我说我要走了,我要回巴萨了,我再也不烦他了,他选了女朋友还要我做什么?他和女朋友结婚过一辈子啊。结果他又……他又哭。”

皮克眉头鼻子全都皱成了一团:“我烦死他哭了,每次哭的时候都出乎我意料,我明明没有欺负他,是他在欺负我。你说是不是他欺人太甚,他谈女朋友,他三天两头闹脾气,他把我关在自己家门外面,他还好意思哭,那我不是应该早去跳大西洋啊。我对塞斯克还不够好吗?我妈都说幸好他不是女孩子,不然我肯定十六岁就订婚十八岁结婚然后在死前一直被老婆揪耳朵。但是他总是这样,他好像觉得我当个倒霉蛋对他言听计从是理所当然的,我又不是他养的狗。好吧,虽然我好像连狗都不如,因为他不给我饭吃我都还是去找他。他把我从拉黑名单里放出来我就马上开车去找他了,在雨地里蹲了他一晚上,他妈的等到车里电都没了空调断了,你不知道伦敦那个鬼天气有多冷……就这样才和好了!好,那这件事不就过去了吗?我们像以前一样做朋友不行吗?可是他还是要继续把我推开、又拉近;推开、又拉近,一会儿躲一会儿找,我们到底是在拔什么河?欧洲杯前明明还好好的,就因为我决赛去看你们他就受不了了。为什么?我在那儿就那么让他丢人吗?”

加迪尔坐在他旁边,也趴到了箱子上安静地听着,听着听着眼就闭上了。经验丰富的皮克一把揪住他的耳朵让他不准睡。加迪尔刚开始犯困呢,这下可怜巴巴地被拎了起来,漂亮的嘴抿着,眼睛雾蒙蒙的,皮克立刻松开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和脖颈,心虚地讲:“你可别也哭啊,把你也弄哭了,那我真要去跳海了。”

心虚完他又费解起来:“你就一点都不惊讶、不想听吗?怎么会这样的,两个男朋友亲嘴了都吓不到你,心真的大啊加迪尔。”

加迪尔想听的,他只是听得太专注以至于困了嘛。但他确实是不惊讶的,皮克和法布雷加斯从来都没有变过,皮克完全自我为中心,别人对他的评价或看法属于是好的听听不好的当放屁,事情在他那里不存在公允的道德判断,只在于他自己怎么看,喜欢还是厌恶,获利还是损失;法布雷加斯却往往是在进行内在博弈的,他不是顺从和溺爱自己的类型。他还有种理想主义和完美主义的倾向,总是希望每个人都能开心,每件事都能妥帖,但这是不可能的。比如当皮克和女朋友卡拉放在一起的时候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做。因为他确实更爱皮克些,可爱朋友胜过爱恋人是错的,这种爱里有模糊不清的悸动更是错上加错。法布雷加斯痛恨自己犯错,胜过痛恨所有人。

这些东西没有优缺好坏可言,就只是每个人的性格,就像睫毛的长度和眼睛的颜色一样,客观存在的东西,所以怎么能改变呢,又为什么要改变呢。命运就是这样的,人生是单向度的旅程,你不能往回走,走回到小时候,走回到7岁或者12岁时遇到朋友的那天,换一个人牵住手,人生的每一个选择都没法重来,每一个选择都在影响着未来。加迪尔不奇怪这些事,也不感到悲伤,他尽量让自己专心地活在当下里,比如这个当下就是皮克把手压在他腿上,让他腿麻麻的,得拿下去才行;以及他该回话了。

“惊讶的。”加迪尔慢吞吞说谎:“我都快被吓晕啦。”

皮克恍然大悟感觉这才对嘛,于是父爱大发地把他搂怀里揉乱了头发。说出了憋在心底的秘密显然让他的精神状况变好了,他把箱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看了一遍,然后又放了回去,屋里随便找了张纸片翻过来开始写字,内容无非是“不管你怎么生气也不准把我的东西都丢光,反正我就耍赖皮了,以后我还要去英国找你,虽然你生气了不讲理但我可是还爱你的”这个意思,加迪尔还帮他纠正了两个标点符号。写完他把纸片放进箱子里用胶带重新贴好,然后就打电话预约了明天来上门取件,把这个箱子再送回去。贴完没多久他又把箱子拆了开来,放了一张相框进去,里面放着法布雷加斯当时去英国前他们拍的最后一张合照,皮克在背后写:你走的那天我哭了一下午。

“这样他总该心软了吧?”皮克嘟哝:“怎么越长大还越难伺候了呢。”

加迪尔安静地看着这张照片没入黑暗,没入胶带的封锁,就像落入一个水潭,潭底封锁着漫长的青春与爱。他已经想象到了法布雷加斯举起它时掉落的眼泪,就和五年前的那个下午皮克的泪一样,含着酸楚,含着爱,含着思念和“无论如何我会原谅你,我还是想要和你在一起”的决心。可泪与泪不能跨时空重叠,人与人的感情也不能。今天的皮克显然不会再连吃饭时候都举着手机、一整晚等待一通来自伦敦的电话了,他只会站起来伸个懒腰,把加迪尔也拉起来,问他晚上想吃什么,他来做。

“想吃冰淇淋。”加迪尔轻轻说。

皮克开始疯狂找车钥匙:“好的,你先睡睡,我马上就回来,买个冰淇淋机很快的。”

加迪尔后来回想皮克刚回巴萨的头两年,会觉得这是他和法布雷加斯关系的某种回光返照,回光返照的原因是他们分开了。距离让所有不好的、激烈的事情都消失了,所有可能在看着他们的眼睛也都消失了,没有人需要去遮掩或逃避什么,只剩下了思念和纯粹的情感,爱被留足了安全地带。另一方面是皮克在新生活上投入了空前多的精力,所以没有那么多精神和情感投掷给法布雷加斯。坐过冷板凳的球员才会懂那种滋味,那种永远在看着别人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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