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做就做,方白真用神识感知到两个阵营的四个首领位置,隔空将他们带进小木屋。进屋后随手布下禁制,避免被人打扰。
眼前景象骤然变化,四人完全没能反应过来,一眨眼便出现在狭窄的室内。窗外是密密麻麻的双方人马,人数太过密集,无论是谁都在人海中载沉载浮,甚而没人发现首领们不在原地。
没有椅子,方白真拿起枕头,在大通铺围成一圈。
环境太简陋,只怕影响到谈话氛围。方白真想了想,他还有最后一个自选光环,遂填写“蓝星顶级说服力”。
他忙活的时候,血族首领试图瞬移离去,但失败了;巫族首领想打开小木屋的门,骑士长背过身开窗,也失败了。
修女罗妮双目紧闭,预言家的能力觉醒伴随眼盲副作用,她看不见,并没能认出方白真。发动能力想看透对方的命数,却只能感受到天意的威压。
他们可是利亚大陆最强的四人,却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同时掳掠,别说反抗,想警惕都没机会。
事情过于恐怖,四人神色各有各的难看。
这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动作的方白真拍拍枕头,开朗且礼貌地邀请四人坐下。四个人很识时务,无声落座。
方白真自认为是小辈,屁颠屁颠地给大家做咖啡,并让湛星歌把木屋的壁炉烧旺一些。
没有桌子,大家手捧咖啡杯,方白真持咖啡壶,热情地为他们倒满。杯壁滚烫,咖啡闻起来相当难喝。可能是一种试探,没人放下杯子——毕竟只能放到脚边,或许会激怒眼前的……
……巫界之主。
这四人时有内斗、时有外斗,此时此刻却心有灵犀,得出同一个结论。
原以为是属下的无稽之谈,谁知道利亚大陆之外真有这种无法形容的强大存在。
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是征服利亚大陆?外面有那么多白骨,或许他想杀死所有人,而他们是他第一批目标?从最强者杀起,能达到恐怖的最大化,莫非他以别人的恐惧为食物……
他们偏居一隅,北极海隔绝外界,不知不觉变成了井底之蛙吗?
在利亚大陆之外,又有多少这样的存在?
如果不是底下的人推理出此乃巫界,召唤他们前来……但凡巫界之主晚一点出现,他们可能像两窝内斗的蚂蚁,被对方出其不意地踩碎!
四人越想越是胆寒。
方白真放下咖啡壶转身,面露欣慰。大家捧着热气腾腾的杯子,围坐一处,膝盖能互相碰到,敌人面对面,却没有任何争吵。
这才是他想要的谈心节目!
“我冒昧请大家来,主要是希望续签东方公主五百年前定下的和平约定。”方白真开门见山,接着就想提奥菲·李和御翡凝给他发的offer,表示由他提议很正当。
然而才说了个开头,眼前的四人表情扭曲,似乎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方白真眉头一皱。
他以养子的身份在顾家生活,小时候也曾被人冷眼相待,后来顾姝和顾霆宇出面,这种现象逐渐消失。童年的挫折给他的影响是,他明白身份不够格,说话就不会被大人物们当真。
他脑子里思考是否是光环作用不够,同时迅速编织腹稿,准备扯人鱼族、南天百岛乃至天道等等虎皮。
正要给自己加码,却听四人异口同声说:“我签。”
“……”
方白真狐疑地强调:“我希望大家是真心的。”
“我尊重阁下,也希望阁下不要侮辱一个血族伯爵!”血族首领苏珀伯爵冷冷开口,颇有视死如归之感,“我只能承诺续签和平约定,并承诺遵守约定,但要我真心对待圣殿,我宁愿生吞三吨大蒜自尽!”
方白真不由走神思考,苏珀伯爵要是死了,算毒死的还是撑死的。
朋克女巫更加能屈能伸,赶在苏珀伯爵话音落下时补充:“东方公主是苏珀伯爵的妻子,也是巫族的精神领袖,如果是她当初定下的和平约定,我们愿意遵守。”
她用眼神示意,方白真注意到苏珀伯爵胸口佩戴纯黑玫瑰,这是利亚大陆为配偶服丧的标志。
骑士长冷笑:“不过是让血族和巫族再多躲五百年。按照趋势,五百年后圣殿将比现在更强大,血族和巫族则更弱小,我为何不签?”
预言家罗妮平静地说:“这位阁下并没有说只续签五百年。”
骑士长被自己人拆台,没有吭声,看神情却几乎炸毛了。
罗妮这话提醒了方白真,利亚大陆拥有超凡能力的都是长生种族,五百年对他们而言相当于人类的五年。就算让两个互相仇恨的人类势力签五年和平约定,他们也能答应。
看来五百年太短了,方白真试探道:“要不,先签个一亿年的?”
四个人沉默,就连旁听的湛星歌都哑口无言。
“那签五千万年?一千万年?五百万年?……还不行吗?一百万年?”方白真自我砍价却无人配合,只好请教,“罗妮修女,您本来觉得续签多少年合适?”
罗妮答道:“阁下,只需要六百一十二年。我曾看到未来人人有天赋异能,神术、预言术、巫术与血族天赋,都只是异能的一种。”
年数有零有整的,听着就很精确。方白真思考片刻,点头:“那就续约六百一十二年吧,大不了到时候再续一次。”
说罢他微微腼腆:“我没带合同,大家有没有……”
“哼。”骑士长冷哼一声,六百多年和五百年不差多少,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终究妥协了,直接发了一个誓,“我以神的名义发誓,会与血族和巫族续签六百一十二年和平协议。”
另外三个人也分别对神、魔发了誓。
罗妮修女顺势说:“看来,和平会议可以举行了。”
骑士长冷笑,倒是苏珀伯爵礼貌颔首:“你是第一个遵守吾妻御琉璃遗愿的圣殿人。”
罗妮淡淡说:“我遵守的是我内心的愿望。”
朋克女巫似乎终于高看罗妮一眼,催道:“和平会议在哪里举行?”
罗妮起身,微微躬腰:“苏珀伯爵,瑞塔女巫,巫界之主,今夜就到这里吧,请柬会送到您们手中。”
把他们送走后,方白真心里还是没底,迟疑地说:“也太轻松了。”
“毕竟你的计谋很完美。”湛星歌平淡道。
“你利用巫界之主的身份震慑他们,他们自然会思考利亚大陆外面还有多少未知的势力。即便你不提,他们也会减少斗争,养精蓄锐并接触外界,在重新找到自身定位之前,他们不会轻易消耗力量……”
方白真神情不对,湛星歌夸着夸着声音变轻。
“……你原本不是这样的计划吗?”
方白真轻轻说:“我原本的计划是以备选神明和备选首领的身份游说他们,他们答应太快,我忘记自我介绍了。”
湛星歌沉默片刻,温声说:“你不工于心计的真诚多少打动了他们。”
方白真几步走到湛星歌面前,几乎贴上他的鼻尖。
湛星歌心跳加速,眼睁睁看着方白真伸出双手,左右开弓。
方白真捏住他的脸颊拉扯,气得直笑:“哥哥,你不讥诮也不绿茶了,改成阴阳怪气了?”
湛星歌:“……?!”
讥诮,绿茶,阴阳怪气,这三个词让湛星歌小脑萎缩——他在方白真眼里到底是什么形象?!
直到两人回到屏幕墙前,湛星歌都没能从震惊和迷茫中回神。
刚刚发生的一切并没有播出去,西米行政官及时通知他们切断了小木屋里的直播。
正如西米行政官所说,血族和巫族的人气很高;圣殿信仰也有很大的民众基础。虽然已经是默认的敌对阵营,但西米官方没有公开两边正要开战的消息。
一旦消息曝光,只怕利亚大陆还没动手,西米联盟的娱乐圈对家大战先一步演变成线下互殴。
不久,西米行政官赶来,身后跟着君如树和一个东花外交官。
西米行政官进来便说:“亲爱的白真,你的计划很完美!希望你能一直扮演下去!共同的强大外敌,是内部和平的重要条件!”
方白真是想过这个思路,但没料到利亚大陆每个人都不需要他的剧本便脑补完毕。
事到如今还能说什么,方白真只能淡淡:“嗯。”
“我还需要与奥菲·李、御翡凝两位先生通气……”西米行政官搜寻着。
这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听到声音分别从一左一右两扇门进来,两人手中都拿着手机,好像刚通话完毕。御翡凝似笑非笑,奥菲·李的神情则相当古怪。
奥菲·李补充:“他觉得圣殿急需一个靠山,他先前答应续签是屈从,还没有正式签约,他在找反悔的余地。”
方白真:“……”
他幽幽转向御翡凝。
“血族和巫族并不反悔,不过他们听说圣殿有新的地上神明,再加上敌友不明的巫界之主,他们压力很大。”御翡凝笑道,“公爵提到你也是神明实力,他们希望由你陪同签约。”
奥菲·李:“我没有提及白真是东方公主后人。”
御翡凝:“我也没有提及弟弟曾在教会孤儿院长大。”
君如树眉头皱起:“这么一说,巫界之主,圣殿所邀请的地上神明,还有两族希望的新首领,除了我们没人知道他们三个是同一个人?”
“很好。”御翡凝拍手,“分饰三角才不容易被怀疑,也更容易掌控全局,只差临门一脚,弟弟可以通过每个身份去推动和平协议。”
“……”方白真诚心诚意地发问,“我只是来交流的,为什么莫名其妙多了三个马甲?”
西米行政官木然道:“东花国古话,送佛送到西。接下来几天也拜托了,您是一位演员,不就是做这个的吗?”
自从来到西米联盟,就没有一件事走在方白真的脑回路上。
方白真揉着太阳穴:“我会有技巧地拒绝所有offer。”
奥菲·李和御翡凝似乎想说什么,方白真抢在他们前面强调:“短暂的出场不会露馅,长久的登场早晚翻车。签完和平协议,我所有马甲都要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