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统被迫挂机很久了，方白真怪想它的，得到世界观漏洞的线索倒是意外之喜。
他想了想，直接问身边的御翡凝和奥菲·李：“巫界是什么？”
奥菲·李颔首说：“圣殿记载很少。”
记载虽少，还是有一些的。奥菲·李不想让御翡凝听到，两人移步到会议室私聊。
一切需从五百年前，东方公主来到利亚大陆说起。
她自称穿越而来，被圣殿视为贵客，在一处圣堂客居，认识了巫族人。当时还没有“巫族”这个概念，他们因有怪异的能力，出生就会被抛弃，教会收留他们，并称他们为奴族。
圣殿对奴族的定义是生而有罪，为奴是为了赎罪，如果没能赎完，死后还要下地狱，如果能赎完，死后才能上天国。
东方公主自称曾路过一个叫巫界的地方，拿出了一份残破记载，据说那张羊皮卷有上万年历史。
奴族因那份记载，意识到他们不是生而有罪，而是——生而庸俗、邪恶，且自由。
“从此他们不再信仰、不再赎罪，背叛圣殿转而与血族结盟。”奥菲·李皱眉说，“他们还说奴仆比骑士更高贵，因为他们在服劳役，却忽略骑士在供奉神明。”
三观不同，方白真不予评价，只问重点：“那张羊皮卷上写了什么？”
“一些巫界的线索，但没人看得懂那些文字。后来羊皮卷在圣殿和巫族的战斗中毁掉，大家都只能凭记忆临摹那些古老的句子。骑士长一直在研究相关记载，但似乎没什么成果。”
奥菲·李在纸上写下他所记得的句子，方白真定睛一看：
“當壓廹者汚篾沵有嶵，沵朂恏眞の会範嶵！”
方白真：“……”
光论梗的话，确实堪称古老。
他假装看不懂，转而说：“圣殿倒是挺尊敬东方公主的。”
“她是真正的贵族，虽然有些交友不慎。”奥菲·李说，“迄今为止，你是和她最像的后代。”
“……是吗。”
“她有着渐变色的头发，就像你一样。”奥菲·李掏出手机，上面有方白真的鲛龙王子玉照一张，“听说她的发梢是雾一般的蓝色混杂玫瑰一般的粉色，发根却是黑色的。”
方白真想反驳，却意识到他的人鱼形态真的是渐变色头发，只能：“哈哈。”
“还有她的名字，她说每个中间名都代表一个显赫的东方贵族。她叫做御·紫雪·莹梦·羽薇·琉璃。”奥菲·李直视方白真，“和你很像，御·李·方·湛·林·白真。”
“……”
“她被所有人喜爱，大家都想成为她的家人，没有人会伤害她。像你一样，身边都是守护者。前一代的骑士长也是她的朋友，在那时候听她的劝告签了和平协议。”
“…………”
方白真不由自主地陷入沉思，面色渐渐凝重。
奥菲·李见状停止类比，严肃地问：“您想到什么了？”
“……没什么。”方白真目光幽远，“我只是担心下一个姓氏可能是苏。”
奥菲·李诧异：“御琉璃也提过苏姓，她说她的西式名字叫玛丽·苏。”
方白真闭上眼睛不敢继续深思，他不是否认火星文和玛丽苏的创意。须知神鸟的来源梗“鸽子为什么那么大”比它们都新个十来年的，不还是饱受恶评？
为了维持脑回路的新颖性，他谢过奥菲·李，迅速结束了谈话。
两人前后离开会议室，御翡凝正站在走廊尽头等候。
“关于巫界，我的情报比骑士大人多得多。”御翡凝微笑，整个人发出明媚光亮，“当然，我也只想与弟弟私聊。”
了解御琉璃的设定后，方白真深刻理解了他为何自带滤镜，原来是祖传的玛丽苏。
“来吧。”方白真一步退回会议室，奥菲·李则遵守骑士精神，礼貌地离开了。
御翡凝关上会议室的门，先问：“斯维特伯爵在附近吗？我被逮捕的时候让他先回利亚大陆，向血族和巫族传递你的消息，算算时间他可能会回来找我们。”
方白真感应一番，摇头：“他不在。”
“那么，我来说一些真话吧。”御翡凝温声，“巫界是御琉璃编造的。”
看到火星文时方白真就有预感，闻言很平静：“果然。”
剥去玛丽苏的外皮，故事很简单：穿越者看不惯奴隶制，竖了面“巫界”的旗帜唤醒奴族的自我意识。
“我的先祖，她是个怪人。”御翡凝说下去，“因为生来带有滤镜，欺诈是御家的家传绝学。她骗钱骗色，烫头染发，胡编乱造姓名和来历，同时欺骗血族伯爵、巫族首领和圣殿骑士长，但她又让他们签了五百年和平约定。”
方白真表情裂了，御翡凝微顿，问：“有哪里不对吗？”
“……没什么。”方白真轻轻说，“我只是没想到她的头发是染的，名字是编的，人缘是骗的。”
搞了半天只有他是纯天然玛丽苏（男版）？
御翡凝端详方白真的神色，确定没什么之后才继续说：“我继承她的骗术，也继承她的遗志，在五百年后约定失效之日，需要想办法让三方续约。”
他苦笑：“可我的骗术不如她，没能骗到圣殿骑士长的情谊。”
……首先，情谊就不是能骗来的。
方白真也没有费劲去纠正骗子的三观，他冷不丁问：“你一直将计就计让我做你弟弟，就是为了给血族和巫族找一个和圣殿有牵连的依仗？”
御翡凝笑而不语。
方白真便淡淡望着他。
“好吧，我承认，你冒充我被我抓住，而我想通过你接触副骑士长和预言家。”御翡凝认输，“追到东方后你就像换了个人，后来又变得很强，你的价值已经超过的奥菲·李和预言家。”
他坦白道：“血族和巫族是非常耽于享乐的种族，每天忙着下午茶和舞会，他们不会主动出战，是圣殿的敌意决定他们的态度。”
“无论你是成为圣殿的神，还是成为血族与巫族的首领，我都能达成目的。”
方白真懂了，这个骗子正在凭空创造竞争，帮自己炒身价。
御翡凝看懂他的脸色，温柔强调：“我和你都想要三族和平，亲爱的弟弟。”
方白真顿了顿，先问：“你觉得我身上发生了什么？”
“普通的猜测是双重人格，复杂的猜测是换了灵魂。”御翡凝笑道，“你不再贪婪了。”
御翡凝和湛星歌都接触过前宿主，对“白真”的变化，得出的结论也都差不多。
差别在于，前宿主顶替湛白真杀死湛星歌，就能得到人鱼的能力、小王子的身份。而顶替李白真只能做普通人，顶替御翡凝也只是一百零四万八千五百七十六个后代之一。
方白真大胆猜测，秉持贼不走空原理，前宿主在利亚大陆或许有别的动作。
“‘我’之前有没有拿走什么？”
“血族的血，可以自助初拥。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使用，初拥成功率很低，好在失败了没有副作用。”
“那圣殿的神术或巫族的巫术呢？”
“我认为利亚大陆的……你们称为玄幻体系？处于萌芽阶段。神术和巫术都是天生的，不是能学会的。两边传承的是御琉璃留下的技术……酿酒、营销、染发之类的。”
方白真隐约领悟《传播的学问》、《美容美发技术》、《酿酒原理》那种书从何而来。
他转而又问巫界的情报，得知御琉璃为防多说多错并没有编造太多信息。
简而言之，“巫界”本身只有一个骗人的名头而已。
客服系统汇报：“已排除巫界概念，将之定义为‘虚构’。”
“世界观修复进入正轨。”
问题已厘清，没别的要问了，方白真和御翡凝回到屏幕前。
夜深了，明天是周末，今夜观众不降反增，每个能拍到“嘉宾”的直播间都爆满。
山谷里的双方都没睡，正在围炉阴谋论，一个比一个黑暗残酷。效果与在鬼屋过夜时讲鬼故事差不多，双方的人手都越说越害怕，越害怕越睡不着，越睡不着越阴谋论……
方白真忏悔道：“不如我去现场给他们说明情况并道歉。”
湛星歌欲言又止。
方白真：“……我能接受。”
湛星歌便说：“你出去之后，骑士窃听到巫界情报，血族反窃听到骑士在说巫界，骑士为防有诈再次窃听血族依然是在说巫界，来来去去，两边都更坚信那是巫界了。”
方白真：“……”
自助式初拥他刚听说，自助式被骗他倒是见所未见！
湛星歌继续说：“双方各施手段通知最高层，圣殿预言家和骑士长，血族首领和巫族首领都在点兵，巫界是两边必争之地，一旦人齐，他们就会集体受召瞬移过来。”
方白真：“所以……与仇人同居后他们不仅没有爱上和平，还想提前开战。”
奥菲·李很恼火：“我用木屋里的广播提醒骑士们不需惊惶，但他们推测这是巫界之主的障眼法。”
方白真唯有沉默。
之前没听说过这么个巫界之主，看来背景故事已在以讹传讹中尽善尽美。
无论如何，方白真还是出发了，湛星歌陪着他。他们离山谷约一公里，对修仙者来说不过是一步之遥。
两人缩地成寸跨越时，方白真明显感知到空间交通极为繁忙。
他不禁暗道：晚了。
就怕两边狭路相逢，纵使不想打也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方白真满腹忧虑，与湛星歌一同落地山谷中。身边人山人海，脚尖差点没能挨着地面，仿佛空降春运火车站！
山谷不大，大家都很接地气用双脚踩地，这加剧了拥挤和嘈杂。
最前方的骑士和血族几乎脸对着脸，可以直接用高挺的鼻梁互甩对方。如此贴近的距离，甚至难以看清对面的脸庞！
横插入内的方白真之所以没被两边吻上，都因为湛星歌眼疾手快护住了他的脸颊。
湛星歌以身高优势避免和旁人贴脸，方白真则被迫窝在湛星歌怀里。
“我们到了吗？”“巫界怎么这么小？”
耳边尽是吵闹。
方白真转向左边，满眼是圣洁英朗的骑士，有男有女，身高均超一米八；他们后方是一群身穿长袍、佩戴各种枪弹的战斗修女。
他又转向右边，举目是阴郁美丽的血族，全员雌雄莫辩，都穿着蕾丝重重的黑色西装；他们身后是头发均超过三种颜色、一身皮衣皮裤的朋克女巫。
看得出双方都带来了最强战力，利亚大陆有它优秀的匹配机制。
“谁的手？拿开！”“退后！”“退不了！别踩我！”
战斗本该一触即发，但足足十分钟，大家都在努力搞清楚自己的脚在谁鞋上，自己的手又在谁兜里。打是打不起来的，没人能在春运级别人流密度中成功举起武器。
方白真久久不曾有任何言辞和行动。
湛星歌紧紧抱着方白真，渐渐品出一丝温馨甜蜜。怀里的人身躯单薄，腰肢可以一臂搂住，现下仿佛失去所有力气和手段，认命地偎依在他肩头，睫毛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个人在摩肩擦踵的人潮中被动摇曳，湛星歌一手盖在方白真后腰，不知不觉闭上双眼，用手指梳着方白真的及腰长发……
湛星歌猛然睁眼：“……”
方白真没有长发。
湛星歌面无表情，拿开方白真背上别人的头发。
方白真的手挤在两人胸口，湛星歌感觉到他握紧了拳头，大概有了决定。
“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方白真定定说，“让他们继续挤，我们两边偷家，带走双方头目。木屋现在是空的，刚好开一场罗妮修女期待已久的和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