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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43、柒月初拾·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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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聆云骤然被提及,心头一跳,浑身的肌肉瞬时绷紧,他感觉一旁的乔陆桓又往前挪动了一些,几乎要整个人挡在他前方。

“哦?难道说消息有误,协管司竟不存在这号人吗?”

男人低头笑了笑,再抬头时,眼神中已经暗藏杀意,“那我便只能将所有人都铐回去,一个一个严刑审问咯?”

乔陆桓瞳孔骤缩,心中腾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双手垂于身侧握紧了拳头,正把心一横,欲上前冒领许聆云的身份,却比许聆云本人慢了半拍。

“我是。”

许聆云绕过乔陆桓,向前走了两步,雨后夏风猎猎,吹得他衣袂翻飞,仙风道骨之姿倒映在乔陆桓眼底。

他抬头直视那个男人,声音不卑不亢,“阁下是哪位,找我有何贵干?”

男人笑而不语,自上而下打量了许聆云好几圈才娓娓说道,“在下是保密署的人。”

“接上峰指示,本人将代替罗处长接管协管司一应事务。这第一项工作,便是要彻查罗处长在协管司做了什么好事。”

“他拿着政府的钱,收押诸位这么久却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到底意欲何为?是不是为了……通,延?”

“罗崇文通延?”

许聆云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竟压不住嘴角,在一触即发的紧张氛围中笑了起来。

清脆的笑声传遍整个晒谷场,他边笑边摇头,“有道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算是第一次亲历这种情形,有意思,真有意思~”

男人见许聆云笑,也邪性地笑了,他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舔了舔后槽牙,“看来许先生与罗崇文的关系确实非比寻常,连他是否通延都如此笃定,不错,这次来算是有收获~”

“我笃定,是因为他将我们这群人网罗起来,为的就是反延!”

许聆云突然拔高了音调,嶙峋的身体在烈日下依然纹丝不动,“罗崇文难道不是你们的人?他为你们办事,你们却莫名其妙的狗咬狗,再给他安上一个可笑的罪名,这就是南京方面每日在忙碌张罗的事情么?”

“内耗、捂嘴、不事生产……呵,难怪,难怪你们会输得一塌涂地!”

“我去你妈的!”

男人突然上前,提膝前撞,朝许聆云的胃部猛地一击。

许聆云感觉呼吸有那么一瞬与自身断开,从胃部至前胸接连爆出剧痛。

他捂着肚子,前额立时沁出汗水,佝偻着跪倒在地,身后的乔陆桓见状大惊失色,不顾一切向前搀住了他。

“许先生,许先生!”

乔陆桓见许聆云痛得五官扭曲,既心疼又心焦,他怒火中烧,抬头斥责道,“保密署的人便可以如此肆意妄为吗?你可知许先生乃是上海商会许家之子,你若伤他一根汗毛,你看今日之事能否善了?”

“上海商会?许家?”

男人穿着皮靴,一步一步向前时发出清脆的“咔哒”声,他一脚踩在许聆云的膝盖上,任由乔陆桓如何掰扯也不肯松脚,讥讽道,“我管他什么许家徐家,今日长沙巨变,罗崇文的根就在长沙,绝对跑不了关系!”

“长沙巨变?什么巨变,我们被关在牢中,什么都不知道,为何要将气撒在我们这群无辜的人身上!”

乔陆桓满头雾水,只想替许聆云讨回公道,却被许聆云狠狠地握住了小臂。

许聆云在锥心之痛间想起了那天他无意搜索到的消息:8月4日,农历七月初十,程、陈在长沙宣布起义,湖南和平解放。

要变天了。

男人对这个问题保持缄默,低下头看着乔陆桓,灰色的瞳仁间透出一股阴邪之气。

他冷哼一声,漠然道:“我不管你是谁,别他妈多管闲事。今日上峰下了死命令,通延者,一旦查实,立即处死,无论身份来头有多大。”

“你若拦着,也一并去死!”

“可是长官!”乔陆桓红了眼,不依不饶地握着那男人的脚踝,想替许聆云的膝盖分担一二,“即便罗崇文通延,与他许聆云又有何干?为何要将气撒在他身上?”

那男人冷笑一声,撤了腿,用口袋中的手帕擦了擦皮靴,用不屑的眼神瞥了眼许聆云,慢条斯理道,“接上峰密电,许二少爷与罗崇文关系匪浅,是重点勘查的对象;另外,协管司一干人等也逃不了干系,原地禁足,待我审完许聆云,还要将可疑人物一个个过一遍。”

说着,男人不管不顾地挥了挥手,下令,“把许聆云带走。”

“不,不行,你们不能带走他!”

乔陆桓挡在许聆云身前,目眦欲裂,他挥舞着双手试图阻挡前来拘捕的特务们,“他是无辜的!他跟罗崇文没有关系!你们别动他!”

男人已经走出半路,又转身回到乔陆桓跟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有没有关系你说了不算,得审了才知道。”

他抬起右手,五指并作两指向前一挥,“带走!”

乔陆桓再也拦不住那些张牙舞爪的特工们,他眼睁睁看着奄奄一息的许聆云被带走,眼神中充满了忧惧与绝望,因为他不止看到了那男人眼中的杀气,还看到了还看到了男人自瞥见许聆云那一刻起,眼底浮现的邪恶的情欲。

-

孟倾湘自许聆云走后便一直睁着眼,他悬着一颗心,哪怕满打满算只睡了两个小时也睡不着了,却生生熬到天大亮才起床。

他洗漱好,无所事事地晃出了小白楼,打算趁许聆云没回来先去吃个早饭,待明日潜逃计划实施时,说不定许聆云需要他的协助,饭就不一定有空吃了。

逛着逛着,他鬼使神差又走到了那家早餐店,站在店门口踌躇了好一会儿才进去,腹诽这家店快成自己的食堂了。

“老板,老样子!牛肉米粉,微微微微辣!”

“好叻~”

孟倾湘迈着大长腿往里走,忽然瞥见北边的角落有一个熟悉的背影,一台眼熟的磁带播放器搁在桌面,正咿咿呀呀地放着一出黄梅戏。

“黄爷爷!终于见着您了!”

自打那日一别,孟倾湘一直心心念念要再偶遇黄老头,继续当日未了的话题,尤其是关于协管司起火的那段。

事关许聆云的生死,他其实有些迫不及待,却又不能显得过于急切,免得叫老人家识破,又该问他为什么这么上心了。

“哟,小伙子,又见面啦~”

黄老头摆摆手,让人坐到了他的身旁,一老一少就着悠扬的曲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日常,偶然穿插几句对黄梅戏的见解,倒是莫名生出几分惬意来。

米粉吃了过半,孟倾湘见时机差不多成熟了,便故作漫不经心开口道,“对了爷爷,上次咱们分开的时候,您跟我提起过湘西协管司起火的事,您还记得吗?”

“嗯~记得呀,”黄老头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怎么,小伙子现在住在那里,怕出人命,心里难受了?”

“没有的事~”孟倾湘笑着摆摆手,“那个监狱就算没有火灾,也说不定死过谁,要真是膈应我就不住进去了……我主要还是对那段历史比较感兴趣,想问一问您……关于那场火灾的细节。”

黄老头乐呵呵地点了点头,“那你想知道什么呢?”

“都可以。”孟倾湘也喝了口茶,来掩饰心中的紧张,“唔……比如说,那场火,您还记得是什么时候起的吗?我想知道具体在哪一天。”

“哪一天?你小子问的真细啊……让我想想。”

黄老头凝了神,手无意识地扯着自己花白的头发,就当孟倾湘以为他要把自己为数不多的头发扯下来时,老头开口了。

“嘶,应该是在49年的夏天。那天夜里我到院子里打井水洗澡,洗到一半,还没穿衣服呢,就听大人说,着火了着火了,快救火,害得我穿了个裤衩子,拎着水桶就跑出去了。”

黄老头追忆当年的糗事,把自己给逗乐了,他笑着掐了掐指头,突然问到,“诶,今天是几号?”

“今天?”孟倾湘连忙摁了下手机,“今天是八月二十三,农历七月初十。”

孟倾湘自从知道了自己和许聆云的农历日期一致,看什么时间都会瞥一眼农历,到今天几乎成了一种习惯。

没想到黄老头突然眼睛一亮,“对头!我想起来了,起火的那一天,正正好是农历七月半!中元节!”

“七月半?是七月十五?”孟倾湘目瞪口呆。

“没错!当时整个镇子都流传着一个说法,说是协管司阴气太重,鬼门关一开,小鬼们全都往那儿涌,拦都拦不住!所以那场火啊,是老天爷降下的雷劫,就为了防止小鬼们逃出来,祸害人间!”

黄老头煞有介事地还原当初村民以讹传讹的情形,而孟倾湘悄悄在桌子底攥紧了拳头,心道这哪里是什么天灾?

在湖南解放后不到一周,协管司就被烧了个底儿掉,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干的……这不是灭口是什么?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不知是哪个人才想出的阴间主意,居然把「大屠杀」的日子选在了鬼节,这究竟是灭口还是献祭,恐怕只有决策者才知道了。

“爷爷,那您知道……协管司最后,死了多少人吗?”

孟倾湘忽然感到一阵心悸,近乡情怯,他害怕黄老头报出来的数字让自己心惊,又怕那串数字里,有他心尖上记惦着的那个人。

“小孟啊,这个事,我是真不清楚。”

黄老头笑了笑,点点桌子道,“我当时才几岁呀?我这么小一个娃娃,家里人能让我帮着去救火,已经是很了不起啦!至于里面死了多少人……谁会跟一个孩子说这些晦气话呢?”

“也是,您那时才多大。”孟倾湘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虽然没听到答案,但他心里隐约松了口气——不知者无畏,看来并不是没有道理。

“但你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来一桩陈年旧事。”

黄老头捻起茶杯,边琢磨边喝了一口,“解放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协管司都是作为南京方面的机关旧址被封存着,因为占地面积不大,不起眼,直到78年以后才被放出来重建。”

“但协管司里有价值的东西都被烧得差不多了,所以小白楼重建后,并不像其他的旧址一般,被列入文物保护单位或新机关的所在地,而是流入了市场,自由交易。”

原来如此,孟倾湘颔首,怪不得一个历史遗迹居然能成为旅游景点的民宿,当真是兜兜转转,注定他要和许聆云相遇。

“但小白楼里从前关着一批政犯,这件事你听说过吧?”

黄老头话锋一转,瞥了孟倾湘一眼,孟倾湘赶紧点头表示知道。

黄老头笑了笑,摸着胡子咂摸着嘴,慢条斯理道,“所以我要考一考你——如果那场大火不是天灾,而是人为,那你猜猜是谁放的火,为什么要放火?”

“自然是南京出于某种见不得光的目的,要把亲延分子处决干净,一个不留。”

孟倾湘见黄老头自己提了,便黑着脸咬着后槽牙,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没错,全员处决。”黄老头说到这里,又喝了一口茶,悠悠道,“既然如此,小白楼死的便都是烈士,那难道小白楼不该被设为……”

黄老头恰到好处的停顿,给孟倾湘留出了思考的空间。

他凝滞片刻,猛一砸桌子站了起来,丝毫没顾上其他人诧异的目光。

“是革命遗址……”

孟倾湘浑身颤抖,嗓音也因激动而变得有些沙哑,“如果有一大批亲延爱国人士被关押后屠杀,小白楼很有可能会像白公馆、渣滓洞一样,成为一个革命遗址!”

“嗯~不错,小伢子脑光很灵活啊~”

黄老头向孟倾湘投去赞赏的目光,欣欣然回忆道,“我四十岁那年,到白公馆遗址参观,莫名其妙想到了这个问题,就去查了资料。”

“但小白楼的资料实在是太少了……也难怪没办法认定为遗址。”黄老头说着,露出了惋惜的神情。

“后来,我回到村里,又不死心地问了当年参与救火的老人,他们都告诉我,火情其实没有持续太久,救火救到一半时,有一只训练有素的队伍从山那头绕了过来,疏散了村民,接管了后续的一应事务。”

“因此没人进去过,也没人看到过里面到底死没死人,死了多少人。”

“队伍……”孟倾湘露出不解的神色。

“应该是延安方面的游击队。”黄老头叩了叩桌子,提醒道。

孟倾湘恍然大悟,继而灵窍顿开,想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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