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晗带上面具。
陈默现在才恢复,身体略有不适,梁晗没叫他立刻起来,只是先让他休养,过几天再另作打算。
不过,这修养也并非全是让人安心的时刻。陈默闭眼假寐,不过多长时间,就迎来了新人。
“你是柳长亭?”
陈默睁开眼睛,看到对方狐疑着面孔,一脸的不敢相信。陈默的脸型略寡,比起柳长亭来说略有战意。陈默不清楚情况,但直觉告诉他此人对自己有些敌意,不好直接了当的说明情况,只虚虚承认着:“对……”
梁善嗤笑:“你说谎!我和柳长亭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说你是柳长亭,谁信?”
梁善和真正的梁晗有几分相似,都是一看就不怎么瘦的体型,他头小肩宽,衬得整个人像有着魔鬼般的身材。比起真正的梁晗的可亲,梁善的五官不大排布局促,给人一种狡诈阴险的小人形象。
现在这个梁晗身形如豹,叫人起疑。梁家老爷远看如一个皮球,近看满身肥肉,他的孩子里多多少少都带了点富态基因,不是胖脸就是胖身子。与假冒梁晗站在一起,谁人不说惊为天人。
不知道梁晗在哪里找了这么一个手段强硬的冒牌货,现在居然连贴身侍卫都换了高配版。梁善引以为豪的健身过的强健体魄没了用武之地,恼恨的盯着陈默,突然间,他有了一个卑鄙的想法。
坐着的陈默已经隐隐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只见梁善抽出刀,目光不善的紧盯自己。他深吸一口气,微微坐直预备抵挡。
梁善抽出刀,仔细凝视那刀上的背影,沉声道:“你们都被那个蒙面人给骗了,你知道他过来后的第一天做了什么事吗?”
陈默见他没有立刻说明情况,担忧的问了一句:“什么事?”
“他害死了柳长亭的父母。”
陈默突然庆幸回到梁家的是自己而不是柳长亭本人,如果他知道自己家里只剩自己一个了一定不会像现在这般冷静。
或许蒙面男是为了不暴露身份才决定对柳长亭父母下手,但他绝对不会知道柳长亭还活着。现在陈默顶替了这个位置,而他会选择将自己灭口吗?
就在陈默思索的时候,梁晗的人已经过来了。梁善十分怨恨自己唾手可得的家主之位被轻而易举的夺走,只能先退出去。
梁晗过来问候陈默的情况,见他已经稍微能下地走动了,神色略有缓和。“你累吗,能不能吃点东西?”
一提到吃,陈默就想起了吃虎骨时的情况。那东西下口不像看起来的那样软绵细腻,反而有点像是搅和成一团的面条,难嚼且吞咽困难,光是回想起来都能感觉到那东西在食道上滑动,如千万根鱼刺卡喉不断的牵引食管,叫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吐出来。
“嗯……”陈默的面色十分难看。
梁晗问:“吃不下?”
“应该能吃点的。”如果不尽力忘掉那种痛苦的感觉,他恐怕以后都会记得那残忍一天。
梁晗缓和道:“好。”
他朝着陈默伸出手,后者没什么想法的搭上,却叫他的眼神变了几变。他把陈默拉起来的时候,目光紧盯着那人的下半张脸,随后又将目光移到他的上半张脸上,笑了一笑。
陈默略有察觉他的目光,尽量避免接触。梁晗的表现不显异常,但对于刚知道他害死了别人全家的陈默来说,显然不能将自己的安全全部交付到此人身上。
更何况他现在是柳长亭,需抱有起码的警惕心才行。
梁晗重归梁家,唯一高兴的人根本就没有几个。原主无用武之地才能让大少爷之位遭到旁人的觊觎,但现在这个梁晗手段狠毒,且有那么一点智商,旁人奈何不了他。
他把陈默带到位置上,陈默坐下,瞬间就感觉到了这个男人似乎还有别的意图。
虽然之前他看不见,江家大小姐对他也还算重视,但毕竟是在别人的地头,江家大小姐依然是席面的主位。现在梁晗将陈默按到主位上,明显的意图不明。
他要做什么?陈默迟迟不动。梁晗笑得意味不明,率先动筷。他说:“我好久没和你再聚聚了,一块喝一杯吧?”
陈默不好意思拒绝,他既喝了酒又吃了菜,自己不动筷好像有点不礼貌。但随后,陈默就觉得脑袋有点昏沉。
咦,这酒这么容易醉的吗?陈默捂住头,他略看梁晗,对方已经打算起身接住自己了。
此时屋里没几个人,梁晗双眼盯着他,片刻后骤然出声道:“你不应该相信我的。”
“……”陈默发出一个无声的音,随后便倒了下去。梁晗低头探了探他的鼻息,又等了一会儿,确定陈默真的昏迷后,才吩咐自己新的贴身侍卫道:“把他关到暗室去。”
他来了,就意味着那两个大妖也来了。这对于梁晗是绝好的立功机会,他不会错过。
……
陈默一失踪就是四年,这四年里,朱黎与他的气息联络被切断得彻彻底底。
江家人将陈默看作自己的半个主子,都是自己主动的参与到其中。最懊悔的当属水焉择,明知陈默已经做出了决定,自己却偏要推着他往一边走,是不是自己在冥冥之中,也像朱黎一样走了极端呢?
他想得到陈默,想与他在一起。就算之前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童年没有满足到的事,但他现在是真的希望两人能够在彼此都清楚的情况下更进一步关系。
照这样发展下去,朱黎与陆淼,陈默一个人潇洒自在,孤独的只有他。
多年来被排除在外格格不入的人生叫他恐慌焦躁,哪怕陈默与自己现在还称不上熟,他也要努力的经营好二人的关系,起码不要让他觉得两人之间的感情只是一时兴起的趣味游戏。
他在哪里?怎么会一点气息都感知不到?还是说他已经遭遇了不测。
在这个时候,朱黎突然平静的带给水焉择一个消息:“玄辰决……没了。”
“……”前世此人的死因是工伤,今生依旧没有任何变化,水焉择不由得想到了殊途同归这个词。
是不是只要自己不去救下任何一个人,那么结局就会固定的走到死局?那么怎么做才是破局之法?需要将陈默留在人间,还是牺牲自己?
水焉择忍不住在这个需要全心全意找人的环境下胡思乱想。实际上多责怪一点自己也没有关系,他的行动全部来源于自私,因为无私会让他什么也没有。
自私真的有错吗?为自己考虑有什么不对?水焉择常听凡人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他自私的每一次,都带来了巨大的惩罚。
上次他因为自私导致自己的师兄没来得及在魔王发动攻击的时候及时的躲开,这次他会因为自私而将陈默逼上绝路吗?
不,决不能如此。
他每每贡献出去的真心都付诸东流,他停滞在原地却没人守候,他总是站在高处看着别人,可那些人却从未看过他。
自私有什么不对,自私真的不对吗?还是说老天安排给他的命数里,就从未考虑过他自己的意愿。
那他们给过自己什么!力量?权利,还是地位?他们只是在旁边看笑话而已。
浑浑噩噩的,水焉择再度碰到了虞青。他一只脚搭在板凳上,毫无顾忌的坐着,依旧是原来那一身修身的乞丐服,身上的辫子随意的搁在肩膀上,见了水焉择,叫了一声哥。
水焉择停住脚步,眯眼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虞青笑了一下,耸耸肩将辫子甩到脑后:“他们又没有明文规定禁止魔族入境,我当然在这里。”
他的头上多了几个金饰,在太阳下发出刺眼的光芒。水焉择注意到周围有不少人都在盯着他们,而虞青常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叫人心里怪不舒服的。
“魔族二把手不在自己的地盘上管理手底下的人,倒是清闲的很。”水焉择道,天宸国实际上也没有安全到哪里去,要是陈默真被捉妖师看见了,估计下场不会好。
虞青低头整理自己的衣服,道:“我出来也是有事要办,不是闲逛。朱黎前辈明明有事在身,却偏偏一意孤行的寻欢作乐,与你印象中的我,也没什么不同。”
“……”水焉择有些无语,本来还想多刁难他一下,谁料他居然能言善辩,叫水焉择一时不能得逞。“等会儿,你怎么知道……朱黎有事在身?”
虞青沉默了片刻,柔顺的眉眼低垂,他的下半张脸不锐利,看起来清润温柔。“前辈有穆源扩充魔族人脉,我又怎么不能扩充其他种族的人脉,普天之下皆兄弟嘛。”
这话从他嘴里说来十分别扭,要是一个随性洒脱的倒也没什么问题,可虞青看起来就很正经,像是虚以委蛇的鸡同鸭讲。
水焉择不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