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默有很长时间没与朱黎通过信,虽然他不回是正常的,但朱黎不发也显得有点太冷情。陈默低下头去,有点僵硬的说起来:“不知道。”
“啊?”
“我不关心他。”
“啧啧,”出乎意料的答案让凌雁北开始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谴责起人来,“都说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你师兄好歹也是跟你一块的,怎么能不关心他呢?”
“我们和你们又不一样。”陈默说的理直气壮。
凌雁北嗤笑:“哪不一样,不是女的生的?不是老的养小的?除开你们看重天赋以外,我还没瞧出你们妖和我们人有什么不一样的。”
陈默气闷片刻后,又道:“妖确实看重天赋,根骨不佳的一出生就被杀了,不像你们,为了一帮只有力气没有天赋的弱者建立国家,还自诩慈悲为怀,真的很大度。”
仔细想来,确实是这么回事。妖怪构不成聚落,彼此之间极少有同理心,很多兄弟姐妹四散各方一辈子也不能见面,或许是因为太过无情,聚集在一起的师兄弟反而关系更好,更容易发展成不同的关系。
但是陈默仔细回忆了一下,他所见过的其他妖修中几乎没有同门结为夫妻的先例,可能是太熟了,了解彼此卑劣的本性,因此无法忍受对方在自己身边待很久。
没过多久,陈拾看见水里有动静了。“快看!”
随着一串可疑气泡逸出水面,其他人的目光纷纷不约而同的注意到这绿洲中的甘霖之内。
虽然浪费了这口泉有点可惜,但总比没有好。水焉择游上来的时候,水珠随着剑落在池中,他周身华光转动,仿佛是因水而生的妖怪,如鱼得水般的飘上了岸。
凌雁北赶紧冲过去接自己的佩剑,他的剑刃口确实还有些伤,陪伴多年的老朋友就这样回到身边,让人有种旧友重聚的喜悦。他没看两眼剑,激动的挂到水焉择身上。“大哥啊,你真是我的好大哥!“
水焉择本以为他会夺剑自照,谁想到凌雁北整个人都扑了上来。他一手拿剑,另一只手却护着凌雁北的身子,防止他把自己顶飞出去。“够了啊,你要撒欢找别人去,我可不吃你这套。”
凌雁北这才放开他。
但他还是没拿剑,而是转头抓了陈拾,道:“看到了吗,我大哥!牛不牛?”
陈拾倒是没怎么用心答话,反倒是饶致远及其看不惯他这作风,讽刺道:“激动什么,跟中了邪一样。”
凌雁北不鸟他,转身接了剑对王小晴炫耀去了。
王小晴还以为他有别的打算,结果凌雁北说:“我们可以踹开陈默,依靠水焉择也能顺利飞升。”
他说的一本正经,全然不是之前那副随意散漫的模样。王小晴顿了很久,才说:“确实,陈默天赋应该不行,就算在他身上浪费再多的时间,飞升成功的概率应该也不会大。”
凌雁北叹气:“要是水焉择也拒绝了,那就不知道怎么办了。不过你比我轻,送你上界应该花不了多少力气,要实在是不行的话,你就一个人上去吧。”
“北哥……”王小晴四处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听见。“他们耳朵很灵的,你把声音再压一压。”
凌雁北道:“怕什么,各取所需罢了。而且我也没打契约他的主意了,他们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唉,人生匆匆忙忙数十载,除了操劳外没有任何好处,若是有的选,谁又愿意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呢?”
他的这一番话,让王小晴的心沉了许多。
既然朱黎不来,那按照之前的计划,自然是一行人前往天宸国给陈默治眼睛。
陈拾一听就要去,被饶致远生生拉扯着也不管不顾。商队三十几号人翘首以盼,主心骨却已经预备着分道扬镳。
饶致远提醒他们:“蜃未能解决,你们不是修士吗,怎么就不能先天下人之忧?”
凌雁北道:“你以为蜃那么容易抓的吗?”人修的记录里什么都是容易抓到的,但实际上光是一个鲛人就很凶险了,虽然蜃眼易得,但凌雁北可不敢再听信前辈箴言贸然出手。更何况……“那些人给过我什么了,凭什么要为他们赴汤蹈火?我蜀山的基业都是我们外出打猎妖兽用皮毛血液换取金钱,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饶致远被他的话吓到眼睛瞪圆了,“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凌雁北别过脸去:“我也是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因为我是蜀山掌门就要不畏生死必须处处为毫不相干的人奉献一生,我为什么不能为自己考虑?”
陈拾不多言,只是看着凌雁北带着王小晴往回走。
陈默想插一嘴,被水焉择牵着腕子走了。他扭头看身边人,不明白他怎么又恼火起来了。
但水焉择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抓着人,仅此而已。
陈拾的脚步往那边一动,饶致远就瞪大了眼睛。“陈拾!”
他要做什么?还是说这一天是他早已等到的机会了?饶致远不敢相信最先背叛那个人的会是一直忠心不二的陈拾,慌了手脚:“别走……”
陈拾笑一笑,说:“是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陈拾!”饶致远看着他,弯了膝盖。“他会打死我的……求求你……”
陈拾转身,饶致远就扑上去挂在他的腿上。“你怎么这么狠心!你明知道他最信任你你却还要不顾死活的背叛他!陈拾,我保证以后好好辅佐你,求你别走!”
但陈拾心意已决,他劳碌了这么多年,是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
饶致远眼睁睁的看着他掰开自己的手,他看自己的目光依旧数十年如一日的带着厌恶。身为半妖,他的存在被两边的人所厌弃,而直到如今为止,他依然没有获得任何人的关心。
他深深的闭了闭眼,再缓缓睁开,轻轻说了两个字:“跪下。”
陈默此时距离饶致远已经有很长一段距离了,但依旧摆脱不了血脉压制。
饶致远走了过来,在水焉择的凝视下将陈默从地上提了起来。“如果你们敢再多走一步,我就让他杀了自己,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陈拾恼怒:“你这是何必!”
但饶致远不反驳,他拉着陈默往商队的方向走,其他众人只敢冷目,却不多言。
晚间,商队找了个小镇子。
陈拾想与饶致远面对面的单独谈谈,义父虽然薄情但对孩子们都不算差,只要稍微给他服个软他就不会惩罚人了。
但是不知道他犯了什么病,将陈默安排在离自己这么近的位置。陈拾盯了陈默好几眼,眼神意味不明。
盯完,他对饶致远说:“小饶……”
“我不想跟你聊。”饶致远说道。
听了他的话之后陈拾立刻就有点不满起来,他呲着牙,盯紧陈默,目光里显眼的摆着驱逐二字。
陈默有点如芒在背,他微微起身,就被饶致远抓着手按回去。陈拾一见,呵斥起来:“饶致远!”
他把饶致远提起来,对方却惊慌的拼命躲闪。陈默觉得自己理应出面摆平这一切,非常友好的介入二人中间,想要说些什么。
陈拾将陈默挥开,眼神警告饶致远不要乱动,但他却不听,慌乱的伸手在旁边抓了个什么东西,闭着眼睛发出悲鸣声送到了某人的腰眼上。
“两位……”陈默的话语戛然而止。
陈拾的脑子嗡鸣一声,他将饶致远一把推开,对方往后跌坐下去,左手依然握着半年前陈拾送给他的防具小刀,上面还有血。
饶致远发着抖,看到陈拾与陈默紧挨在一起,陈默低着头不敢轻触,只是觉得那个地方有些疼痛,不知道伤势如何。
陈拾看了一眼伤口处晕出的深色,转身叫起来:“饶致远!”
“我不是故意的!”
饶致远虽然还坐在地上,但却感觉自己已经入了大狱,脸色变得惨白。
陈默看陈拾要扒自己的衣服,赶紧说:“不碍事不碍事,一会就好了。”
陈拾才不信他,拉着袍子往下一扯。
里面的光景还没看见,陈拾就感觉眼前起了一阵风。他才一抬头,就听见凌雁北在那边大呼小叫:“啊呀呀,真是不得了……要是伤了身子,我可心疼死了。”
陈默被凌雁北护着,感觉有点不太适应,他想挣脱,但又怕扯着伤口,只能任由自己被他架在身上。
陈拾恼得不行,“你又知道了?别摸我老弟!”他想抢过陈默,但又碰了个壁,只能转头将怒火发泄在一边的饶致远上。
饶致远冷不防的被打了一巴掌,整个人都惊呆了,他愣了很长时间后,才反问一声:“你打我?”
“下手没轻没重,该打。”陈拾丢下这一句,就出去了。
出了房间的陈默没能得到自己独处的时间,他在一方人马叽叽喳喳讨论的过程中开始独自运功疗伤。
羽毛外衣的修复需要时间,被饶致远捅出来的外伤修复倒是不要时间,只是会有点疼。凌雁北时刻想显摆自己的好,但很快又想到自己的灵力对于陈默来说很可能是杯水车薪,便有些气闷起来。
水焉择对陈默道:“我先给你把外衣修补起来。”
陈默诧异,“啊这?”
凌雁北:“伤口要紧,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衣服?!”
王小晴觉得这两位可能有点鸡同鸭讲了,赶紧过去把凌雁北拉走。凌雁北被拖走的时候明显还在状况外,嗯嗯呀呀了一会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收回自己的热心肠。
等到外人走了之后,屋子里就只剩下水焉择和陈默两个人了。
陈拾没走远,虽然出了门,但在门口观望,还很贴心的没有关上门。
因为这个人的存在,加上某些其他因素,陈默很自然的把某些不该说出来的话咽了回去。不过他心里倒是对羽衣能修复这件事感到惊奇,像是头一回发现某些事情还能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解决。
此时陈默穿的是王小晴给他准备的寻常蜀山弟子常穿的练功服,是修身的浅蓝色,领口和两肩处配有折线型云纹。
水焉择只能庆幸蜀山这两位没给陈默准备白色的衣服,他低头念决,手指描动画出了一个陈默未见过的符,之后再是一套类似练功操一样的动作,在围着陈默走了一圈之后,陈默身上的衣服化作万千光华,布帛崩裂之声如游龙戏水波涛雄浑。
紧接着,陈默的黑白配衣像是从身上凭空长出来了一样,软软的覆盖在他的身上。水焉择伸手接了从陈默身上剥离下来的光华,那光华凝聚成一套崭新的弟子服,叠得整整齐齐的。“想不到他们对你还挺好的,这衣服在外面能卖不少钱呢!”
“……”陈拾挺惊讶的。
陈默摸了摸下巴,大概能理解他话里的意思。“嗯,不过要是卖钱的话肯定会带来很多麻烦。”
水焉择啧了一声:“要是能摆脱凌雁北的话我倒是巴不得这么干,天天哥哥长哥哥短的,叫的我隔夜饭都要吐了。”
陈拾继续摆出一副被冲击到的表情。
不过,衣服还是没有惨遭毒手。陈默还给了王小晴,她双手接过的时候,明显还有点焦虑。这东西需不需要洗干净啊?
陈默穿黑白配的时候,就更像妖邪一些。虽然大家都是黑发黑瞳,但这种一体成型的双色染技术普通人还没办法掌握,就显得陈默很是与众不同。
凌雁北其实挺疑惑的,按理说陈默本身是通体黑色的动物,怎么化成人形的样子反而穿着一半白衣呢?
水焉择说:“羽衣的颜色取决于灵力的状态,虽然大多数时候确实和我们的本体颜色有关联,但世界上的动物就那么几种颜色,要是都穿一样的难免会认错……”
“打住啊,”凌雁北起身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你说你们会认错?开玩笑吧?”
陈默坐在位置上解释着,声音平静得几乎毫无起伏:“有时候会,毕竟我们大部分都脸盲。”
“哈?”凌雁北先吃惊一下,随后又想起这和自己没关系。“哦。”
被丢在原地的饶致远十分的受伤,他想过无数种未来,但就是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和陈拾分道扬镳。
或许那些人是对的,与其让不安笼罩自己,不如趁早放弃才是正经,可他还没能经历过许多,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叫彻底放弃。
“夫人?”有人敲了敲门。
屋里没人应答,意识到什么后,敲门者没有选择离开,而是直接推门进来。饶致远眯眼看这个闯入者,眼中露出不善的凶光。
这人是商队的成员,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