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考验开始时，塞恩思正在执行她对“白夜”的第五次工作。

脑叶特制的收容单元在未被异想体突破收容时是与外界相互独立的，不仅隔音减震，还配备了特殊的独立新风系统，以防一些特殊的传染源污染在位工作的正常职员，身为人类的塞恩思没有类似于尸山的特殊感应能力，又因为罢工而被主管切断了信号，根本无从知晓外面都发生了什么。

因此，当她完成了第五次工作，将手附在管道上感知从外面传来的消息时才会满头雾水。

那些有规律的咚咚敲击声说：【黎明、无伤亡】【有突发情况】【外界安全】

黎明考验没什么好说的，每天都差不多这个时候降临，不仅主管没把它当回事，有了EGO装备武装自己的文职也有把握解决黎明考验，至少也能保全自身，不论是那种颜色的黎明。

但后面的两条短讯就很令人疑惑了。

在脑叶公司这种地方，“突发情况”和“安全”两次什么时候也能并列出现了？

塞恩思想不通，也无心再继续工作，重新装上被自己拆下的能源面板，又检查了一遍收容单元内部的密闭情况，这才离开了“白夜”的收容室探寻外面到底有什么突发情况。

走廊上全是和米凯拉一样摘掉了袖章、旗帜鲜明公开罢工、想要跟随塞恩思向主管争取更多职员权利人。

且不仅是这条走廊。

加入罢工队伍的职员多起来后，三名第二批加入没抢到检修再生反应堆工作的安保部文职为了展示自己的作用，敲敲打打弄出来一简易限位器，卡在走廊两端的隔离门上，让它无法正常闭合，节省了两个充当人肉阻门器的职员。

而透过走廊两端那无法闭合的隔离们，塞恩思能看到还有不少人徘徊在福利部下层休息室与中央本部二区休息大厅，那些人的胳膊上同样没有戴袖章。

他们也想进入走廊，问问塞恩思下一步准备做什么，但出于生存考量，还是放弃了。

——走廊空间有限，全挤进去和靶子没什么两样，不如分散开来，用先前被塞恩思加持了特殊金色护盾的职员当做阻挡弹道的掩体，计算好站位安静等着，省的被处决弹一穿三。

结束工作走出收容室的塞恩思看到了就是这么一幕。

走廊与走廊两端的休息室里，摘掉了袖章的职员们或蹲或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错落着高低，同时还在提醒后面赶来的职员们注意保持距离，以免给主管可乘之机。

怎么突然有这么多人加入？

塞恩思瞪大了眼睛。

在此之前，塞恩思都是连续对“白夜”工作两次后休息一段时间，在休息时间里借助镜子进行仪式对视线范围内职员加持金色护盾然后疗伤——第一次休息时她的同伴告诉她，没有人愿意加入；第二次休息时她的同伴告诉她，借由金色护盾的存在，他们成功劝服三名文职加入；怎么这处她提前出来休息，间隔更短反倒有更多人加入了？

粗略一数，她视线范围内竟没戴袖章的职员都快有五十人了，更远处的隔离们还在一开一合，像是还有人再往这边赶。

“新加入的人有多少？”塞恩思心跳加速，感觉自己在做梦。

“因为信号干扰，我们收集到的情报并不完整。目前已知决定加入我们的职员有四十二人，其中包含有九名员工。”一个身上罩着金色护盾的情报部文职回复塞恩思：“目前赶到附近的有二十四人，含员工四人，都是相邻部门的人，更远的人还在集结和赶路途中。”

为了表明态度，罢工队伍中的职员们都摘掉了袖章，无法通过袖章认人，但塞恩思记得这名情报部的文职。

她回忆了一下之前看过的资料，学着书上那些优秀组织者/领导者样子表扬：“太厉害了，玛海蒂尔，情报收集的好快！”

“……”玛海蒂尔说，“不是我。我一直在维持附近信号，消息是我的那些同事们在决定加入后主动发来的。”

她光是在情报部部长的干扰下维持半径十米的信号就已经用尽全力了，第二批罢工职员的情报全是她那些突然‘想开了’的情报部同事主动发来的，还不是发给她而是发给塞恩思这五个员工的——玛海蒂尔不是员工，不敢太早表明身份，她的同事们自然不会将自己的叛变信息发给她。

“总之整理信息辛苦了。”离开无信号收容单元的塞恩思慢半拍看到了手机上延迟的短讯们，转移话题对一旁另一位戴着金色护盾的惩戒部文职说：“失乐园特殊攻击的冷却时间快到了，还有一分半时间，志勋，你帮忙组织一下新加入的同伴，分发一下镜子。”

惩戒部的基础职能之一就是制定战略、组织训练，这些工作交给他塞恩思很放心。

而志勋果然也没有让塞恩思失望。

志勋先是左右看了看，和站在远处的同事互相交换了一下信息，而后才对塞恩思说：“镜子和站位我们已经安排好了，配合着阻门器和凸面镜，这次的可视范围应该能更大。”

随后他又指了指不远处正在和人说活的一位文职，继续说：“不过林逸刚才提出了个想问题：视频通话中的人算是被看到吗？——我们可以试试，只是有些新加入的人还在赶路途中，无法搭建稳定的临时信号基站，进行仪式前要提前通知，一分半时间有些赶。”

林逸是记录部的文职，很大一部分档案整理工作需要在观察室内通过观察窗和监控来完成，所以他很自然地就想到了视频通话会议。

“那就试试。”塞恩思说。“如果能成功实现，我们的安全保障就更多了一层。”

但很可惜，视频通话中的另一头未能被“失乐园”视为参与了祭仪，镜子能起到的作用也有限，远处被反复折射收入镜中的模糊人影无缘分享祝福，只有被塞恩思看清了面容的人才有幸被金色护盾笼罩。

不过这无伤大雅，此次成功被加持了金色护盾的职员足有七十多人，其中有五十六人都是摘掉了袖章决意罢工加入游行抗议队伍的成员，有他们作为阻挡弹道的障碍物，罢工职员们的队伍就能站得更紧密些，再下一次开展祭仪的地底挪至视野开阔的中央本部休息大厅，塞恩思有把握给所有追随者都套上盾。

塞恩思收回了高举的“失乐园”，掐着白蛇的嘴将蛇头从自己身上拔开，浑不在意地撇了眼手上被吸得泛白的两颗血洞，擦干了眼下的血泪。

“失乐园”的特殊赐福是借由她的视线扩散的，每次施展都会对塞恩思的眼睛造成伤害，还会受到少量的灵魂伤害。

但这次塞恩思没有连续工作，只在“白夜”那些受到了轻伤，没有眩晕反胃等灵魂虚弱的症状，步伐也依旧稳健，擦干血泪后动作利落地脱掉了身上EGO套装，接受安保部文职治疗的同事还有精神好奇那些新加入的职员。

“你们怎么来了？还一下这么多人？”里面甚至还有员工。

昨天晚上塞恩思费心费力说了那么多，通宵一对一谈话也才说服了二三十个人加入，还都是在外没有亲朋羁绊的，怎么今天才开工一个多小时，罢工队伍就莫名翻了倍？

怎么会有人在管理松懈的非工作时间小心谨慎不愿加入，却选择在控制严密下的工作时间公开反叛，这太怪了。

在塞恩思原本的计划中，他们的第一步是从“白夜”入手，自己高效工作，西尔维他们三个警戒，剩下的文职一部分保障后勤，另一部分以培训部、记录部的文职就在这个间隙中对那些心志不坚的文职宣传鼓动，缓慢扩张队伍，待他们弄到第一批‘启动资金’后进行第二步，带着便携储能罐兵分两路去情报部和安保部。

情报部有“蜘蛛巢”，安保部有“绝望骑士”和“银河之子”。

这些异想体在公司中都是比较安分好管理的那一类，不会莫名其妙地出逃然后大开杀戒，所研发的EGO护甲却是个好东西，塞恩思能够用这些好用的EGO护甲吸引更多文职加入，从下至上地稳步扩张自己的队伍。

吸纳更多员工加入队伍则要在吸纳文职之后。

——脑叶公司的资质评判标准和外界正规的心理评估量表有些微不同，但那些仍旧彰显着一个人的心智水平，被繁重工作硬生生锻炼到五级的员工们别的不说，心志之坚定绝对远超近几日才被主管纳入培养计划中的文职，他们没那么好说服，身上的限制也更多。

但现在，莫名就有近十名主管员工在没有被劝说的情况下主动选择了加入。

塞恩思需要知道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主管又有什么新动向，然后再决定自己的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