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歇息的时候,三人还是不得不坐在一起。
青州大部都是平原,而晋州却多山谷。因为临近晋州,原本宽正的官道也渐渐过渡成各种高低不平的山间小路。他们现在在的地方就是一个位于山脚下的小茶铺。
荒郊僻岭的也压根没什么好吃食,这个茶铺也不过是供来往的行人旅客歇歇脚而已。勉强给上了三碗热茶,端上几个硬馍,还有两盘素的没有半点油水的炒野菜,这就已经是这家茶铺最大的能力了。
梁曼其实被各种小路颠得有些晕车。但不吃饭就没有体力赶路,况且出门在外压根也没什么好挑挑拣拣的。顾不上难受,她把硬的像石头一样的馍泡在热茶里,慢慢地一点一点磨着吃。
低头正吃着,洛书递来个东西给她,梁曼一看,原来是几根肉干。她根本没胃口,咬着馍含糊地说:“我不要,你吃吧。”又想起他听不见,赶紧放下馍冲他摇摇头又摆摆手。
洛书为难地握着肉干,抬头去看乔子晋。乔子晋端着茶碗,眼睛却垂下看向桌子:“不吃肉食没有体力赶路,几根肉干而已,不值什么钱。”
梁曼低着头夹菜:“不是,我就是没太有胃口。可能早上吃撑了吧,胃里有点胀的不太想吃肉。你们吃吧,不用管我。”
乔子晋顿了顿,突然将碗放下站起来就走了。洛书吓了一跳,连忙也跟着站起来,乔子晋挥挥手,示意他继续坐下吃。
梁曼心里一沉,偷眼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清楚他多半是觉得自己太矫情了所以有点生气了。她心里有点难受,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去说。本来就是连累着别人一起和自己跑路,再说自己晕车不适,在这种荒郊野岭的地方只会平白的给别人添麻烦。
刚才她拒绝的话,别说旁人了,连她自己都感觉好像还是在为不愿意接受乔子晋的好意而找的借口,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
本来晕车就很不舒服,这样想着想着,梁曼的心情愈发低落起来,更加没有心思吃东西了。
洛书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捧着肉干呆了老半天,最后还是没舍得吃,自己打开口袋打算收起来。梁曼连忙比划想告诉他让他吃就行,可惜比划老半天洛书也没看懂,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看着他将肉干装进口袋。
磨蹭着吃完一个馍,还是不见乔子晋回来。梁曼端着茶碗发愣,面前“砰”地又放下一个碗。
梁曼吓了一跳,抬眼看去,乔子晋正从她身旁走过,边走边说:“开胃的,不酸,里面加糖了。”说着又撩开袍子坐在对面,拿起自己的茶碗继续吃起来。
梁曼这才发现他放下的碗里用热水泡着一块块黄色的山楂碎。
昨天洛书买多了糖葫芦,自己吃不完又舍不得丢,他就找了个干净的纸全都包起来带上了。估计乔子晋刚才是去跟茶铺要了个碗,拿糖葫芦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在里面。再加些昨天去集市上买的糖,给碗里冲上热水。就这样做成了一个简单开胃的山楂汤。
梁曼望着汤发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乔子晋放下碗,对洛书说:“怎么把肉都收起来了,我还没吃呢。”说完又比划了一遍。
洛书看懂了马上乖乖地又掏出肉干来。乔子晋拿了一块填进嘴,又给洛书塞了两个。剩下的几根想了想放在盘子里,朝梁曼这个方向推了推。
边嚼着他边含糊不清地闷头说:“快喝吧,一会凉了。”
见梁曼还是没有动作,又赶紧小声地补充一句:“这只是作为伙伴之间的关心而已,没有任何别的意思。换做是洛书胃口不好我也会这样的。”
梁曼低头望着泡着山楂碎的汤碗,心里好像也开始变得酸酸的,眼睛莫名地发热。
她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端起汤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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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日落,因为这个地方确实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几人找了处背风开阔的地方,准备在林子里过夜了。
乔子晋在清理空地。梁曼跟着洛书去捡了些干燥的树枝捧回来,用火石升起了火。
虽然有干粮可吃,但毕竟都是些冷硬的东西,口味实在不好。按理说在秋天的林子里,到处都有不少可以食用的小动物,但两个从现代来的大人愣是一点捕猎技术也不会。
别说是捕猎不行了,就是给他们抓回来了估计也不敢杀。最后还是靠着野外生存技能树点满的洛书,他拿着几根削尖的树枝和匕首自己进林子里去了。没一会就拎着两个活蹦乱跳的灰兔子回来。
洛书熟练地用匕首给兔子拔毛剥皮。梁曼背过身去,还有点不太敢看。
乔子晋在一旁边烤着干粮边给她解释:“洛书他之前乞讨的时候经常吃不饱饭,常常会去地里抓点田鼠麻雀什么的烤来吃。有时候饿极了顾不上许多,还干脆拔了毛生吃。”
感觉出自己说错话了,刚说完他就转头看了她一眼。一碰到梁曼的眼睛马上就像被烫着了一样迅速扭回脸:“他这也是没办法。小孩又聋又哑也没有爹娘,吃饱肚子是最重要的事。”
梁曼点点头,表示理解。
一会,兔子处理好了。洛书拿树枝将兔腿串好,挨个放在火上烤。乔子晋不知从哪又掏出来一些盐巴洒在上面:“要是再有点胡椒粉辣椒粉什么的就好了。我以前经常给家人做烧烤,他们都说我烤的味道不错。可惜这个地方还没有那么全的调料,只能加点盐意思意思了。”
兔肉烤好了,乔子晋先伸手递给梁曼一个,脸还是看向火堆:“女士优先。”梁曼接过来又递给洛书:“小孩优先。”洛书拿着兔腿害羞地看看乔子晋。见对方比划着点点头,便开心的吃起来。
几人酒饱饭足后,因为也不清楚这片林子有没有野兽猛禽,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他们几个商定起守夜的事。
一开始乔子晋压根就没和梁曼说这个,他光自己和洛书在那里比比划划了会就安排好了。等洛书过来比划着让她去马车里休息,梁曼才知道他们两个要在外面守夜。
梁曼立刻对乔子晋说:“我也可以守夜啊,算上我一个吧。你们俩白天一个骑马一个赶马本来就很辛苦了,晚上不睡觉怎么能撑得住?再说,我白天在马车里已经睡了一天了,我现在压根就不困。”
乔子晋本能地就要拒绝。但一想到梁曼之前就说过觉得自己拖累了他们很愧疚,所以又犹豫着没有把拒绝的话讲出口。
最后在她的一再要求下,乔子晋终于答应了先由她第一个守夜。不过虽然嘴上是答应了,实际上他又怎么可能真的让她自己一个人在黑黢黢的林子里独自呆着。
乔子晋先对洛书比划着让他去休息,告诉他轮到他守夜的时候会叫他。洛书也不推辞,乖乖的抱着铺盖上马车上睡了。
梁曼坐在火堆旁。眼看乔子晋也坐下来了,她忙劝阻道:“你也去睡吧,不用担心。要是有什么情况我就大声喊你们,不对,喊你的。”
乔子晋盘着腿往火里又填了一块柴:“现在才几点,离我睡觉的时间还早着呢。以前备考的时候晚上十二点睡早上四点起也是常有的事。习惯了晚睡,就算现在早早躺下也根本睡不着。”
梁曼听了也不再说话,抱着腿静静看着火堆燃烧。
身旁的一切慢慢都静下来。除了面前柴火噼啪的声音,林子深处偶尔会传来一些夜鸟的惊叫,几声后便很快归于平静。
这个地方也不知是什么因素影响,虽然呆在户外,但却远比在泽阳的时候暖和。即使已经是秋天,晚上却并不起风,只有清冷的月光照着火堆旁坐的很远的两人。
“玩扑克么。”乔子晋看着火焰说,“我做了两副扑克,还一直没来得及给你看。和纸的不一样,这次是用木片做的,这样就不会把数字透出来了。”
梁曼犹豫了一下,看着火小声说:“好。”
刚开始打的时候两人还多少有点尴尬拘谨。不过玩着玩着,他们就暂时忘记了不快,渐渐地投入进去。
眼看最后梁曼又眼睁睁地被他骗地把牌又全掏了回去,她气得把牌一丢:“不玩了!”乔子晋笑地稍微有点得意忘形,一边洗着牌一边挑着眉毛说:“你那天不是要走着瞧么,我可一直都在等着呢。对了,你还欠我十三下手心是吧?怎么样,你打算什么时候还我?”
话一说完,乔子晋才发觉这话对现在他俩的关系来说有点逾矩了,两人一时间又都安静下来。
乔子晋窘迫地低声道:“…我开玩笑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梁曼却吸了口气,故作平静地摘下手套伸出手:“欠你的当然要还。我准备好了,你现在就打吧。”
乔子晋的耳朵根顿时红透了。他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才勉强轻轻拍了几下她的手心就继续不下去了。他将她的小手包成拳推回去,低头断断续续道:“…剩下的先欠着,以后再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