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上帽兜,嘴唇发紫:“系统。”
她在和系统说话。系统应了一声,巢穴里的温度陡然上升。
有热气从四面八方而来,混着渗进来的冷风,将四壁上的水珠都蒸干,柳依云手指落在坑陷底部,感受着热度将她冰寒的手指暖热。她怔了一下,感受着坑陷内的温度逐渐变成让她舒适的程度。
她脱下浸水的外袍,手指于坑陷底部轻敲几下,弯了弯唇,伸手抱住了膝盖。
姜淮在外面。
系统这时忐忑问道:“怎么了,宿主?”
巢穴内是一点不透光的黑,系统和她也不共用感知,它也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
柳依云下颌抵在臂弯上,容颜昳丽,乌发垂散,仍是笑着的,过了须臾才道:“系统,我脚扭伤了。”
系统慌慌张张“哦”了一声,开始给她治脚。
她手落在坑陷底部,感受着底部的温度,知道这是姜淮做的。手落在坑陷底,就像是隔着空间和距离在与他碰掌。
系统在帮她治疗,她在想现在应该是黑夜,姜淮一个人在外面会不会害怕,她又想起,她走时,他告诉她,他头疼。她手稍缩起,一只手将膝盖抱得更紧了些,心里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滋味。
他虽然怕黑,但是外面和坑陷里不一样,外面是有星亮和月光的,客栈内其他人居住的栈房也点着灯。……他们一路上,夜间也在外面露宿过,姜淮…,看上去好像也没有什么异常…
她想着想着,又想起
姜淮……,他还头疼吗?
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坠入这个坑陷以后,她脑子里想的都是姜淮。但是因为她平时也想这些,所以她丝毫也没有察觉到有什么问题。
直到系统帮她治好了脚,她伸手将松掉的发重新系好,由于坑陷里黑暗得看不见一点东西。她伸手摸索着一点点走,想要先找到坑陷的内壁。她这么走下去,突然发现每走几步她就能摸到几根线状的东西,并不锋利,没什么弹性,极难断开。她试着拔了几次都拔不断以后,就放弃了,转而摸着线走,慢慢找到了坑陷内壁。
内壁原本是渗着冷风和水滴的,但现在触手温润,只微微有些湿意。她顺着内壁走,也一样走几步就能摸到线状物,直到她再顺着走时,突然走不了了,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牵扯得疼,不是精神上的,更像是物理上的。
她蹙眉伸手一摸,这才发现,她胸口处也有和坑陷里线状物一样的东西连着她,她看上去是走到这根线能到的尽头了,再往前走半步,心脏都像是被撕扯得疼。她妥协了,摸着胸口的线再走回去,赫然就是她原本坠到底部的位置。
她坐回原地,思考了一会儿,对照了一下原著里的情况,大约明白自己应该是中了情毒。但她还是不明白男女主为什么会发生关系,她觉得这个情毒对她的影响,几乎没有影响。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坑陷突然振动一声,上方开了一条几不可见的缝隙。但饶是如此,也足以朝暗得瞧不见一点东西的巢穴里洒进一线光亮,照亮周遭的事物。
柳依云在震动时护住身体,几乎下意识地就朝那线光望过去。她瞧见了在阳光下泛着暖色质感的颗粒,瞧见了从坑陷顶到坑陷底密密麻麻蛛网般的细线,那些细线在天光乍进时,就开始慢慢消融,像是见不得光的东西,只能存在于完全黑暗的巢穴里。柳依云大约明白自己掉下来是为什么没有被线切割,也大约知道自己该怎么出去了。文里苏和玉与温容灭除龁情妖后,不慎又合上了坑陷,直到一天一夜后,龁情妖巢穴才自动打开,男女主便因此出去。她冷静琢磨着自己落下来的时间,明白出去的时间也应该是晚上。等到坑陷打开,细线消融,束缚着她的情毒细线也会消失,她借此爬出去。
她正想着,一股灵力卷着几颗丹药朝着她落下来,还没落到她手上时,坑陷关闭。最后一点灵力带着丹药绕过逐渐重新生长起来的细线落至她手上。柳依云看着倏然关闭的坑陷,只是感觉到了他的灵力,只是察觉到了他的一点气息,她胸口的心脏就像是满溢出瓶子里的水一样胀得发酸,太多情绪冗杂在里面,叫她心里像是方才走到情毒细线尽头一样被牵扯得疼,但饶是如此,她还是瞧着坑陷上方,想要去找他,那一刻,理智和思维仿佛都消失殆尽,只剩放大的情绪,只剩对他的情感。她一直盯着上方,坑陷关闭,她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但是方才浓烈的情感好像仍残存在她心中,久久不散。
糟了。她感受着自身心跳,头脑发昏地慢慢想:她大约知道男女主是怎么回事了。
姜淮守在柳依云坠落的地方,手指一直紧按着地面,碎石细末随着力道嵌进肉里,伴着尖锐边缘,似是要将他的手划伤,但他却毫不在意。
他其实,既希望柳依云出来,又害怕她出来,因为他知道中了情毒以后,柳依云会不能自制地去找喜欢的人。
但那个人,不是他。
光线渐暗,余晖洒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被遗弃的人。
他终于站了起来,一身血衣,面色苍白,他去收拾自己。
已经很狼狈了,至少在柳依云面前,他想干净一点。
他洗去了血迹,换了身衣服,天色渐晚,他出门去找苏和玉。
他找到苏和玉的时候,苏和玉正在房内,门被推开,他看见姜淮干干净净,换了身衣服,墨发垂散泛着些湿润像是刚擦干。他松了口气,刚想笑着打招呼时,就听见他说了一句:“出去。”
苏和玉:……
*
柳依云出来的时候正是晚上,坑陷开口,天光洒进来,坑陷里的丝线逐渐消融,柳依云低头看胸前的线,发现也消失不见,但她的心情却没好多少,心脏仍旧像是被牵扯得疼,酸酸胀胀,各种情绪在里面沉沉浮浮,满得像是要溢出来。
她爬上坑陷去找姜淮。
夜沉如水
她直奔两人栈房而去。
慌慌张张推开门,一室清寒,房间里空无一人,到处都是萧索的气息,姜淮不在。柳依云茫然地看着房内,只觉得冷。心脏像是被浸在发酸的水里,边缘泛白,胀得发疼,又像是满覆了一层密密麻麻的蚂蚁,啃噬得她疼。众多情绪堆叠着逼着她推着她,她因为见不到姜淮,痛得想哭。
好像只有见到他,这一切才会了结。
好想见他,好想亲近他,真的需要他,…他在哪儿?
柳依云无头苍蝇般去找姜淮。途中遇见了温容,温容朝她打招呼:“依云。”柳依云却像是没听见,直到她上前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才后知后觉转过头瞧她,她神色茫然,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眼眶发红,鼻头发酸,下意识问道:“姜淮呢?”声音像含着水气。温容想起苏和玉方才对她说的话,下意识道:“在苏和玉房内。”
柳依云只听见这一句,转身离开,留下温容后知后觉的“依云”声落在风里。
苏和玉房内。数层幔帐围拢床榻,姜淮等着柳依云过来。
门被推开了。
果然。
床上的人垂下眼睫,手指于榻上按得发紧,指节发白,他勾唇想笑,眸中却黑沉一片,像波澜不兴瞧不见底的深潭,没有半点情绪。
一只手探入幔帐内,指色白皙,手的主人好像很急,扒着幔帐层层拨开。
姜淮抬眸瞧着她的手,眸色恍惚,突然很想伸手碰一碰她的指。她现在还不知道是他,如果等她拨完幔帐瞧见他,她该是多么失望。
趁现在,再触一触她的手指。
他是这么想的,但纤长手指微动一霎,他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静静等着柳依云拨开幔帐。
帐帘拉开,夜色入内。他指尖于床上按得发紧,心脏窒了一瞬,刚长出来不久的右手手指痒得发疼。他不去看柳依云神色,眸色动摇,敛下眼眸,倏忽才抬眼看她,眸色戏谑恶劣,墨发垂散,容色艳丽,如艳鬼般勾唇笑道:“没想到会是我吧?苏和玉不在。”
他强迫自己紧盯着她的眼,又再倏忽垂下,想再说些什么。
那少女却突地扑进他怀里,杏眸含水,语气哽咽,只是看着他。
她说:“姜淮,你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好久。”
她扑进他怀里,吻上他的唇。
姜淮脑袋里的思绪,倏地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