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队在没有我的一年里,踢得并不容易。
欧冠赛场上,战术精妙也敌不过豪门球星的个人实力碾压。我坐在看台上,看他指挥全队收紧阵线,把中场压缩成一把锁。
我知道那不是他理想中的足球。那不是他曾经构建的美丽图纸。
那是他在没有我之后,用尽一切资源做出的现实选择。
联赛也是如此。
防反、收缩、拼身体、靠运气、靠天意。
艰难地、谨慎地,一步步拖进欧冠资格区。
国内杯赛一路磕绊,但靠着补时进球、加时赛、点球大战,打进了决赛。
没有人歌颂这支球队的踢法有多漂亮,但所有人都知道——
“如果那个孩子在,他们会不一样。”
—
我没有回应外界这些声音。
我不再接受采访,不再出现在训练视频里,只有在他带我短暂出现在主场边线时,才会安静地站在他身边,向球迷挥手、点头。
我成了所有人都在等的“归来”。
可我没急着回来。
我在等一个时机——一个只属于我和他的瞬间。
—
这一年我也在变。
我从没有比赛可踢的球员,变成了理解、思考、陪伴他的人。
我每天看着他坐在战术板前到深夜,看他一个人在纸上推演数十套可能,看他凌晨拿着笔记本去厨房热咖啡时都不自知地打着盹。
我不再只想成为他的球员。
我想成为那个能让他不那么累一点的人。
于是我学会开他玩笑、给他做饭、给他削水果、在他皱眉时轻轻递上一句:“你现在这个样子……可能不太能吓住对手。”
他听得出我在逗他,却还是会别开眼、嘴角失守地笑出一点褶子。
我看着他笑,就觉得天亮了。
—
我还是在偷偷训练。只是这次没有逞强,没有拼命。我认真听取每一个理疗师的建议,按部就班地拉伸、调整、测反应。
我不像一个病人,反而像一个沉默修炼的武者。
他们都以为我在沉寂。
只有他知道,我是在准备归来。
—
我没有告诉他我已经准备好了。
我只是静静地练,静静地等。
直到杯赛决赛临近。
直到那天清晨我站在镜子前,腿脚稳得像初入职业前的那一场试训。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站得笔直、眼神坚定的自己,轻轻说了一句:
“是时候了。”
—
战术会议室。
他正站在白板前讲战术部署,衬衫袖口挽起一半,话语间条理清晰,神情专注。
球员和助教们围坐在桌前,屏息听讲,窗外阳光斜斜照进会议室。
而就在他要讲到“替补计划”时,门突然被我推开。
一瞬的停顿。
他回头看我,话音还未落下,整个人顿住。
我站在那里。
穿着球员专属训练服,头发短了点,神色比他记忆中更沉静。
我对他微微颔首:
“教练,我回来了。”
会议室陷入了短暂的安静,空气像凝固了一样,连助教都忘了呼吸。
他怔住了。眼神晃了一瞬。
我从白板前走过,坐到了最靠前的位置,把手里的体检报告、训练评分、康复评估全都放在桌上。
我一字一句:
“我已完全恢复。通过了所有测试。”
他盯着那几页纸,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我低头看他握着白板笔的手,指节紧绷。
我知道他怕。
可我更怕——我再不回来,就再也没机会陪他赢下这座奖杯了。
—
那天晚上,他开车带我回公寓。
一路上沉默得可怕。我侧头看着他,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一寸未动。
直到停在楼下,他才低声开口:
“我不想你上场。”
我笑了:“但我可以。”
“不是这个问题。”他转头看我,眼神凌厉而焦灼,“我不能让你再冒险。”
我垂下眼:
“所以你是怕,再一次,是你把我送上了手术台。”
他沉默。
我轻声说:
“我从没后悔过为你上场。现在也是。”
他侧过脸,看向车窗外,半晌,才说:
“让我一个人承担也没关系,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我看着他眼角流露出的疲惫,心口微颤,却还是把最后一张报告递给他: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选择。”
“这一次,我是为我自己。”
他接过报告,翻开、看完,手指抖了抖。
我知道他读完了。没再说什么,拉开车门走了出去。
他看着我的背影——消瘦但稳健,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拦不住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