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轮联赛,我突然倒下了。
没有对抗、没有铲球、没有推搡。只是一次简单的转身,我忽然感觉左膝像被谁撕裂了一样,疼得无法动弹。
我还想撑住,但腿根本不听使唤。
我听到他喊我名字的声音,几乎是嘶吼。
然后他不顾一切越过第四官员的限制,冲进场内。
“别动,我在这儿。”
我疼得快喘不过气,但看见他跪在我身边,一只手捂着我的膝盖,一只手轻轻握住我的手,整张脸惨白得可怕。
“告诉我,哪里疼?”他哑着嗓子问我。
“膝盖……”我咬着牙,“像什么东西断了。”
那一刻他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他猛地看向我,眼眶发红。
我知道,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我被担架抬出场时,他低头看着我。
我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怕他难过。
可我看到他眼神里,写满了熟悉的痛苦。
是那种亲身经历过的疼,是他再也不愿别人经历的伤。
—
诊断结果是左膝前十字韧带断裂。ACL。至少半年无法出场。
我坐在病房里发呆。他一整天都没说话,只是守在我床边,拿着我的病历和复健计划一遍又一遍地看。
直到深夜,他才开口。
“我那时候,也是在职业生涯刚起步的第几场比赛伤的……和你一样,也是左膝ACL。”
他把裤腿卷起来,露出一道淡却深的伤疤,从膝盖前侧一路延伸。我第一次见到那疤痕,觉得它不像伤口,更像是一种信念的刻痕。
“我也哭了,也想过,完了,结束了。但后来我才明白——这不是结束,是命运在问你,你到底想走多远。”
他轻轻握住我的手腕,语气柔得像风:“你可以比我更强。你不必害怕。”
我终于落下眼泪。他没有说“别哭”,只是轻轻把我的额头靠在他肩上,低声说:
“我知道你心里苦……但我在。”
“我会陪你。”
我靠在他肩上,眼泪把病服的衣领浸湿。
我知道,眼前这个人,是我一生都无法替代的存在。
我不是为了踢球才来到这里的。
我是为了,成为他的骄傲。
也是为了,永远留在他身边。
—
手术后的第一周,我几乎睡不着。
伤口一抽一抽地疼,凌晨三点我还睁着眼看天花板。那种无力感从身体一路延伸到心底:原本才刚迈出脚步,就被生生拉回原点。
他每天都会来,带早餐、带训练报告、带医生最新的观察记录。有时候他还带笑话来——当然是那种特别冷的笑话,他讲得很认真,但我听完总是笑不出来。
他经常刻意逗我笑,尤其是我咬牙做完一组超难的膝关节活动训练后,他会笑着竖起大拇指说:“太棒了,今天比昨天进步了整整两倍!”
我忍着汗水点头,嘴角却也跟着扬起来。
—
但比疼痛更折磨的,是外界的声音。
我康复才三个月,第一篇质疑报道就出来了。
标题是:“天才中场?还是注定玻璃的幻想?”
他们翻出我过去每一次小伤,甚至连青年队时因感冒缺席的记录都被拿来讲,拼凑出一个结论:
“他的身体条件注定难以支撑职业强度。”
“教练对他投入太多资源,这样的偏爱值得吗?”
“也许这不过是个被高估的实验。”
我看到那篇文章的那一刻,连呼吸都慢了一拍。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复健室里一个人多做了整整三组深蹲。他没有开口,也没有摆出教练该有的那副鼓劲语气。只是站在我不远处,等我做完最后一组。
我膝盖发颤,站不太稳,扶着器械站起来,转身时看见他递来一瓶水。
我接过来,却没有喝。
他看着我,低声说。
“他们不懂你。但我懂。”
“我亲手把你带进来的。”
“他们说的,不算数。”
我没回话,只是转过身,手指死死攥着毛巾,直到指节泛白。
—
但我真的快撑不住了。
有一次我独自在康复室训练,没穿护膝、没有热身,膝盖忽然一阵剧痛。我强忍着坐回凳子,疼得汗涔涔地发抖,整个人虚脱地瘫在那里。
他刚好推门进来,看到我狼狈的样子,连外套都没脱,快步走到我面前。
“又逞强了?”他半跪下来,语气里有点责备,但更多的是心疼。
我闷声说:“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我以后怎么上场?”
他沉默了几秒,忽然弯起眼睛,笑着说:“你以前会背着我偷吃垃圾食品,还记得吗?我是不是也没有怪你?”
我一愣,忍不住小声笑了出来。
“那现在不也是一样?”他轻轻握住我冰凉的手腕,“你犯错、你累、你痛……那都没关系。只要你还在坚持,我就永远都在。”
“他们不相信你没关系,我相信你。只要有我一个人相信,就够了。”
我那一刻差点哭出来,但我没哭。
我点了点头,嗓子发哑却坚定地说:“我不会放弃的。”
“我知道。”他笑得很暖,“我等着你回来,打进下一个进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