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彻底降临。
窗外医院花园的灯亮着,暖黄色的光温柔地洒进病房。床畔的监护仪滴滴作响,心跳节奏被机器稳定地标记着。
我躺在床上,背后的靠垫垫得很高,不至于太压到胸腔,但呼吸仍有些浅。腿上那一圈绷带缠得有点紧,轻微的钝痛一阵阵传来,提醒着我——我还没彻底脱离那一晚的代价。
他还在。
椅子已经被他搬到了床边,鞋也脱了,整个人安安静静地靠着床沿坐着。
床头灯没关,他怕我黑暗里醒来会害怕。
他一只手搭在床边,指尖仍和我的手贴在一起,温暖得令人安心。
我偏头看他。
他本来闭着眼,察觉到我动了,马上睁开,轻声问我:“哪儿不舒服?”
“……没有。”我摇了摇头,“只是……想靠近你一点。”
他默默站起身,把椅子往后挪了一点,然后慢慢半跪着俯身过来,在不碰到我绷带的前提下,轻轻坐在了病床边缘。
他的动作极轻,甚至用手肘支住床沿减轻重量,直到整个人贴近我的时候,才真正伏下。
我靠在他的胸口。
能听见他心跳的声音。
很缓,却很有力。
他轻轻环住我,手掌贴在我的后背上,小心地避开我可能还会疼的地方。
“没事了。”他贴在我耳边说,“你已经醒了,我都在。”
我忍不住收紧手臂,指尖轻轻抓住他衬衫一角,像是怕他又会突然离开。
他却只是更轻柔地搂紧我一点点,在我发顶落下一吻,像是在确认我真的回来了。
我小声说:“这是不是……我们第一次这样。”
他低笑了一下,声音温柔得像风:“是第一次你醒着的时候。”
我愣了一秒,脸开始发热,耳朵都烧了起来:“你……你以前趁我睡着了……”
他没否认,反而笑了笑,声音低低的,透着一点点小得意的温柔:“你睡得太熟,我舍不得推开你。”
我心跳“砰”地一声。
可他很快又安静下来,只是搂着我,没再多说话。
他知道我还虚弱,不适合剧烈情绪波动。
也知道我此刻,最需要的不是答案,而是安稳。
我闭上眼,听着他胸腔的声音,感觉自己像是终于靠岸的船。
所有的疼痛、沙漠、幻觉、争议、荣耀、谩骂、荣光、黑暗,全都沉入他怀抱里,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低头贴近我,轻轻碰了碰我额头,声音柔得恍若梦境。
“睡吧。”他说,“我就在这儿,整夜不走。”
我点点头,伸出手揽住他腰侧,靠着他安静得一动不动。
他吻了吻我手背,语气很轻,却像承诺:
“别担心,我哪里都不去。”
我终于放松下来,在他怀里慢慢睡着。
是一次真正的、无梦的睡眠。
像我终于从无垠的沙漠奔赴回来,停靠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