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梦里醒来。
天地一片苍茫。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沙海,金色的光芒淹没了四面八方。
没有人。
没有声音。
我赤着脚站在沙丘上,脚下灼热而松软。风一阵阵吹过,掀起万千沙砾。
我不知道这是哪里。
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去往何方。
可我知道,我要走下去。
我低头看着自己——我的身体完好无伤,膝盖不痛,呼吸平稳,仿佛从未打过封闭,仿佛从未用尽最后一滴力气去成就什么。
仿佛那一场决赛,从未发生过。
可我知道,那一切都是真的。
因为我还记得他。
我记得他跑过长长的边线、挤进人群时的模样;
记得他跪下来抱住我,声音破碎、眼神通红;
记得我说出“我爱你”之后,他哽咽着伏在我胸口,迟来的回应被风吹散在耳边。
我在那个沙漠里走了很久。
风将黄沙吹进我眼里,一阵阵热浪炙烤着我的脸。我不知道自己是在前进,还是只是原地挣扎。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记忆和幻觉的边界上。
我的身体在疼痛,我的灵魂在坠落。我觉得我仿佛,再也走不出去。
直到——
我听见了他的声音。
一开始只是风里的一缕低语,轻得像错觉。但它慢慢变得清晰。
那是他。
不是梦里的他。
是,真实世界的那个他。
他的声音很近,却又像是隔着整个宇宙那么遥远。
我猛地抬起头,天边出现一道微光,从遥远的地平线蔓延开来。
我开始奔跑,哪怕每迈出一步,膝盖都像断开一样疼。
“你听得见吗?”
我看到前方有一扇门。
风像洪水一样从前方拍打着我。我几乎站不稳,但我还是抬起了手,推向那扇门。
它太沉了,几乎推不动。
可我听见他的声音越来越近——
“我在等你……”
我咬着牙,全身都在发抖,发力——
门,开了。
—
我是在微光中醒来的。
天花板是柔和的米白,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机器的低响和某种极轻的呼吸声。
我的眼皮像被沙子压着,每睁开一毫米都要用尽力气。
可我还是睁开了。
有一瞬,我不知道自己在哪。
然后我看到了他。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穿着那件熟悉的灰蓝色衬衫,袖口挽了一半,手指交握着垂在膝上。
他低头沉默着,安静得像是守在神明前的朝圣者,一动不动,仿佛害怕自己呼吸太重就会惊扰了什么。
他的脸瘦了一些,眉心的褶皱深了,胡茬泛着灰。他看起来像是经历了很久很久的等待,像是把所有急切都压进了胸口,只剩下沉静的守候。
我没有力气开口,只能轻轻眨了下眼。
他好像察觉到了。
没有猛地站起来,没有任何突兀的惊动。他只是缓缓抬头,与我视线相接。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轻轻地、几乎无声地,笑了一下。
是一种解脱的笑。
像终于等到了命运松开手的那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