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指尖，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抵灵魂的奇异能量波动，缓缓靠近。
顾烬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后退、防御。但理智告诉她，现在不能动。她已经答应了这场交易，任何过激的反应都可能让钟子期翻脸，让她失去这次窥探真相的唯一机会。
她强迫自己站定，眼神却锐利如刀，死死地盯着钟子期那张近在咫尺的、妩媚动人的脸，以及那双仿佛能吸走人魂魄的桃花眼。只要对方稍有异动，她会毫不犹豫地拔刀相向，哪怕同归于尽。
钟子期的手指并没有直接触碰到顾烬的皮肤，而是在距离她胸口朱雀烙印位置几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顾烬感觉到，一股极其细微、却又异常精纯的精神力，如同最纤细的蛛丝般，从钟子期的指尖探出，小心翼翼地、带着某种近乎贪婪的“嗅探”意味，缠绕上了那枚深深烙印在她皮肤之下的朱雀纹路——或者说，是缠绕上了附着其上的、属于沈昭冥的残留气息和能量。
这个过程极其诡异。
顾烬感觉自己像是变成了一个被打开的容器，任由别人窥探着最私密的角落。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感受到明显的恶意或伤害，只有一种——仿佛灵魂被轻轻拂过的、冰冷而微妙的触感。
钟子期的表情变得专注起来。她微微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红唇微启，似乎在细细品味着什么。空气中那股奇异的甜香似乎更加浓郁了，带着一种让人昏昏欲睡的迷惑感。
时间仿佛凝固了。
顾烬屏住呼吸，警惕地感知着钟子期的每一个细微变化。她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也不知道她能从沈昭冥残留的气息里“感受”到什么。
良久，钟子期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里面有惊讶，有恍然，有探究，甚至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怜悯？这种眼神让顾烬感到极度不舒服。
“原来…是这样…”钟子期收回手指，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仿佛洞悉了某种悲剧性真相的感慨，“真是…大手笔啊…”
“你看到了什么？！”顾烬立刻追问，声音有些急促。
钟子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重新斜倚回贵妃榻上，拿起那支几乎燃尽的香烟，慢悠悠地吸了一口，吐出一个更加缭绕的烟圈，眼神迷离地看着烟雾散去。
“我看到了…执念。”她缓缓说道，声音带着一种梦呓般的缥缈，“深入骨髓、扭曲了时空、甚至妄图逆转生死的…可怕执念。”
执念？顾烬皱眉。是指沈昭冥的执念？
“我还看到了…一个牢笼。”钟子期继续说道，目光转向顾烬，带着那种让顾烬毛骨悚然的怜悯，“一个用爱意、愧疚、责任和…无尽的痛苦编织而成的，为你量身定做的牢笼。你以为你逃出了实验室那个有形的囚笼，却不知自己早已落入了另一个更可怕、更无形的网中。”
顾烬的心猛地一沉！钟子期的话，像是一把钥匙，隐隐触碰到了她内心深处一直以来的某种不安和猜测！
“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她上前一步，厉声质问。
钟子期却只是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那种商人特有的、狡黠而疏离的笑容：“小妹妹，我们的交易只是让我‘感受’一下，可没说要负责给你‘解说’哦。有些事情，知道了，对你未必是好事，换句话说，我这可能甚至算是一种对你的保护呢。”
又是这句话！和沈昭冥如出一辙！
顾烬气得几乎要发抖，她感觉自己像是被这两个同样神秘莫测的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钟子期！”她咬牙切齿，“拿钱办事的就该履行承诺！告诉我！关于实验室！关于‘失败品七号’！关于沈昭冥到底想用我来干什么？！”
“别急嘛。”钟子期安抚地摆了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关于实验室和你那个编号…我可以告诉你一些我知道的。当然，这些信息是否完全准确，或者是否是你想听的，我可就不能保证了。”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才缓缓开口：“据我所知，那个实验室的项目代号，叫做‘不死鸟计划’。目的嘛……据说是为了研究某种超越生死的可能性，或者说，是‘灵魂容器’的制造与转移技术。”
灵魂容器？！顾烬瞳孔一缩！这个词让她立刻想到了之前那个复活的女主播尸体和“福报钟”里那些被抽干灵魂的员工！
“至于你，‘七号’…”钟子期的眼神变得有些微妙，“在那个计划里，你确实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因为某些无法预测的‘变异’，让你拥有了将极端痛苦转化为特殊能量的能力。但也正是因为这种‘不稳定’和‘难以控制’的特性，让你被判定为…‘失败品’。”
变异？不稳定？难以控制？
顾烬咀嚼着这几个词。这和她自己的认知似乎有些出入，但又好像解释了为什么她会被视为“残次品”。可具体是什么“变异”？又是指哪方面的“不稳定”？钟子期说得依然模糊不清。
“那沈昭冥呢？她和这个‘不死鸟计划’有什么关系？她把我弄进特殊生物处理科，到底是为了什么？”顾烬抓住重点，继续追问。
钟子期闻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掐灭了手中的香烟，慢悠悠地说道：“沈昭冥…她可是个大忙人。既要管理特殊生物处理科，镇压那些到处冒出来的诡物，又要应付…某些来自‘下面’的老朋友的‘问候’。至于她为什么对你这么‘特殊关照’嘛…”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吊足了顾烬的胃口，才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充满了暗示性的声音说道：“也许…可能…是因为你身上，有她某个…极其重要，却又早已失去的东西的…‘味道’？”
失去的东西？味道？
顾烬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钟子期这句话里蕴含的信息量太大了！沈昭冥到底失去了什么？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难道…
她猛地想起了之前“福报钟”事件里，那个酷似陆吾的人偶！陆吾…沈昭冥…实验室…失败品七号…这些线索在她脑海中快速串联，一个模糊而可怕的猜测渐渐成形…
难道，她不仅仅是一个实验体？她的诞生，本身就和沈昭冥、甚至陆吾有着更深层的、她无法想象的联系？！
看到顾烬眼中闪过的震惊和迷茫，钟子期满意地笑了笑。她知道，自己抛出的这些模棱两可、却又直指核心的碎片信息，已经足够在这只桀骜不驯的小野猫心里，埋下怀疑和探究的种子了。
“好了，小妹妹，今天姐姐我够意思吧？你想知道的内容我已经透露得够多了。”钟子期重新拿起那枚扳指，在指尖把玩着，“剩下的‘真相’，就需要你自己去挖掘了。不过…”
她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眼神中带着一丝真实的警告：“我得提醒你一句。你现在就像是黑暗中一盏摇曳的烛火，吸引着无数渴望温暖或试图将你熄灭的飞蛾。无论是特殊生物处理科，是陆吾，是地府，还是…某些更古老的存在，你都是他们棋盘上极其重要的一颗棋子。”
“小心沈昭冥。”钟子期看着顾烬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她或许是离你最近的‘保护者’，但也可能是…将你推入最深地狱的那只手。”
“言尽于此。东西货真价实，至于你怎么解读，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钟子期站起身，做了个送客的手势，“慢走，不送。下次再来，记得带上让我更感兴趣的‘筹码’哦。”
顾烬看着她，眼神复杂。钟子期的话半真半假，充满了暗示和引导，但其中透露出的信息，却让她一直以来的某些猜测得到了印证，也让她对未来的处境感到了更深的危机。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钟子期一眼，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忘川堂。
走出那条破旧的小巷，冰冷的夜风让她混乱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不死鸟计划”…“灵魂容器”…“变异”…“失去的东西的味道”…沈昭冥和陆吾…
无数的线索和谜团在她脑海中交织，形成了一个更加庞大、更加黑暗的漩涡。
她感觉自己离真相似乎近了一步，但同时，也踏入了一个更加危险的领域。
但无论如何，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顾烬握紧了拳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她要活下去，要变强，要找到所有答案，然后…让那些把她当作棋子和玩物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而现在，首要任务是…安全地回到特殊生物处理科那个该死的“牢笼”里，不被任何人发现她今晚的擅自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