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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雕花木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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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衣女子目光飘远,望向天际,云霞黯淡,不似当年,她平静道:

“那日在昌平去偏室之前,阿云隹便不知是被谁摔死了,我见到后本要去告诉程曜灵,却看到昌平似是发现了端倪,想要进入偏室。

于是我便躲在屏风后面,看她一步一步靠近阿云隹,试探着提起猫查看。

她发现阿云隹断气时,吓得将猫脱手丢掉,你说巧不巧,正好就被程曜灵看见了。

她又有前车之鉴,程曜灵根本听不进解释,确认阿云隹死后就一把将她推倒在地,红着眼睛跑出了大吉殿。”

真相如此阴差阳错,云无忧不禁唏嘘:“竟是误会一场……”

素衣女子顿了顿又继续道:

“昌平踹阿云隹那回,其实也是阿云隹先咬了她,她衣袖下有新鲜的咬痕,我看得清楚,只是程曜灵太关心猫,根本没注意到昌平的不对劲。”

“她们俩,一个太傲慢,不肯辩解,一个太蠢钝,什么都看不出,落到这个下场,也是应得的。”

云无忧忍不住问她:

“你既然都知道,为何不告诉昭平郡主呢?”

素衣女子反问:“我为何要告诉她?”

云无忧怔忡了一瞬:“我以为你们是好友……”

素衣女子微笑:“程曜灵不和昌平决裂,我们怎么成为好友?”

云无忧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好沉默。

素衣女子见她兴致不高,扶着石桌缓缓起身,步子略飘地悠然而去了。

云无忧在原地枯坐半晌,直到天近黄昏才回神,迈步离开时,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她挪开脚,发现竟是一只木哨。

她拾起木哨擦干净,仔细把玩一番后,发现它与昌平在火场那日拿着的哨子极为相似。

只是昌平的哨上刻着芍药,这只哨子刻的则是凌霄花。

云无忧四顾无人,再加上隐约觉得这哨子不一般,于是将其揣在了怀里,想着下回碰见素衣女子时,问问这东西可是她不慎遗落,以及昌平公主怎么也有一个相似之物,此物又是否与昭平郡主有关。

不得不承认,她如今对这三人的过往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回到良王府中,云无忧百无聊赖地掏出哨子在小花园里吹了两声,哨音清亮,一时间惹得不少侍从注目。

花丛方向也传来了一阵稚嫩的笑声。

云无忧循着声音看去,见到一个双髻簪花、玉雪可爱的女童,看起来最多不过两岁,正坐在花丛里雀跃地拍手大笑,开心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目光触及女童脸庞的那刻,云无忧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宛如被谁偷走了心脏,哨子都脱手掉在了地上,嘴里不自觉地呢喃:

“安儿……”

此时那女童见她哨子掉了,从花丛中爬起身,跌跌撞撞地走过来,拾起哨子想交还给她。

云无忧见状回神,压下心头眼角的酸楚,接过哨子蹲下身平视着女童,抚着她的发髻柔声道:

“你是谁家姑娘?竟生得这般漂亮。”

眼前这孩子,实在生得太像已经夭折的林安……

女童却听不太明白她的话,眨巴着清澈的大眼睛看她,肉嘟嘟的小手在木哨附近不断比划,鼓着脸颊吹气。

云无忧明白过来,知道她是还想听哨响,心道她年纪这么小,大概是听不懂大人的话。

于是没再多问,笑着捧过女童软乎乎的脸颊,在她额上落下一个轻吻,又吹响哨子逗她,二人一时玩闹起来。

而这不断响起的哨音也招来了段檀。

他于附近伫立良久,在云无忧发现他后才迈步靠近,紧紧抓着云无忧的手,神色莫名道:“这是哪里来的?”

云无忧用另一只手将女童护在身后,有些不明所以:“我在宫里捡的,怎么了?”

看着段檀不同寻常的神色,她又道:“难不成小王爷识得此物?”

段檀并未分给女童半个眼神,直接从云无忧手中夺过那只木哨,垂下眉目细细把玩:

“宫中之物,又来历不明,放在你身上恐怕要惹出祸端,还是交给我为好。”

段檀答非所问,云无忧心中生出几分狐疑:“这哨子昌平公主也有一只,小王爷当真不知它的来历吗?”

段檀抬眼看她,淡淡道:“不知。”

语罢他便将哨子收好,离开小花园前往书房了。

云无忧则看着他逐渐远离的背影面色微诧。

方才段檀拿走木哨时的样子绝非寻常,似乎是有意在阻拦她探查与那木哨相关之事。

但一只哨子能藏着什么隐秘呢?

她眯起眼睛思索起来。

……

翌日云无忧入重明宫后,岑太后被囚禁于寝殿之事传得沸沸扬扬。

她想起之前素衣女子那句“岑贵妃也快死了”,心道素衣女子口中的岑贵妃大约就是如今的岑太后。

再思及那日火场中昌平哭喊着母后的模样,云无忧心中五味杂陈,难以平静,以至于授完课后竟鬼使神差跑到了岑太后的月华殿附近。

月华殿外层层看守,被围得水泄不通,想打探岑太后的消息简直是难如登天。

云无忧在隐蔽处窥视了半晌也没找到丁点儿疏漏,只得暗叹自己这回恐怕是白来一趟。

“你是何人?为何在月华殿外鬼鬼祟祟?”

背后突然响起的凌厉女声惊得云无忧一颤,转头发现是个品级颇高、神色威严的宫女,于是回身作揖道:

“我误入此地,这就离开,还请姑娘见谅。”

而宫女看到她的脸,态度忽地和缓道:

“既是如此,便让奴婢带您离开吧。”

云无忧有些意外眼前人竟然这么好说话,但能脱身是好事,于是点点头,落后半步跟在了她身侧。

路上,宫女和她搭话:“奴婢回舟,如今奉命看守月华殿,不知您今日是怎么过来的?”

云无忧含糊道:“我迷了路,不知怎么就到了月华殿。”

回舟闻言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木哨吹了两声。

云无忧顿时被她手中的哨子吸引了视线,她思索一瞬试探着发问道:

“你这哨子声音清亮,看着十分精巧,是从何处得来?”

回舟手上这个木哨,外形声音都跟她之前见过的那两个差不多,只是其上雕刻的花样变成了海棠。

回舟道:“这哨子的来历牵扯一桩陈年旧事,提起来实在令人伤心,奴婢难以言说,还望您见谅。”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云无忧也不好再追问,一时没再出声。

不久后,附近兀的响起一声清脆的长鸣,回舟扬手指向天上道:“您看。”

云无忧顺着回舟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只长尾蓝鹊此刻正在空中盘桓。

哨音再起,那蓝鹊竟循着哨音站在了回舟小臂上。

云无忧眼中异彩连连,惊喜道:“它会听你的命令?!”

回舟轻抚着蓝鹊溜光水滑的长尾,对云无忧点头:“它虽不通人言,却听得懂奴婢的哨音,能帮奴婢看到许多隐蔽之事。”

云无忧闻言笑得有些讪讪,心道好有灵性的鸟儿,她刚才应该就是被它发现了。

回舟将蓝鹊往她眼前凑了凑道:

“您认认这只蓝鹊,下回再看见它,就知晓是到了月华殿附近,若是又迷了路,大可跟着它来找奴婢,奴婢领您出去。”

云无忧谢过回舟的好意,学着回舟的样子不住摸着蓝鹊,蓝鹊被摸烦了,不痛不痒地在她手心啄了几下,她也不恼,一边对着鸟大人笑得谄媚,一边仍坚持不懈地骚扰人家,直到离开了重明宫还在依依不舍。

之后几日,云无忧在良王府留心打探着消息,良王与段檀动作不断,在他们的运筹下,朝上的岑大将军一党竟毫无还手之力,生生让前朔州牧霍燃通敌一事成功翻案。

最终岑大将军获罪,被革职夺爵,只能以庶人之礼下葬,朝上众多岑党被牵连贬谪,无人再敢为岑大将军奏本鸣冤。

这日下午,霍冲自诏狱中被释放,官复原职,云无忧随段檀前来接他出狱。

霍冲一瞥见云无忧便压低了眉头,面露不悦。

云无忧见状眉梢微挑,直言相问:“霍小将军对我似有不满?”

这不是第一回了,回想起来,似乎每次霍冲见到她都没有好脸色。

霍冲并未接话,冷哼一声走到段檀身旁,完全不把云无忧放在眼里。

将霍冲的言行收入眼中,段檀沉下脸道:“给曜灵道歉。”

霍冲仍是一言不发,三个人站在诏狱门口对峙起来,气氛一时紧张,引得守门的狱卒都频频伸着脖子往这边看,生怕他们打起来。

云无忧率先打破沉默,笑着递了个台阶:

“霍小将军年少轻狂,我毕竟长他几岁,就不计较了。”

霍冲今年还不满十八,行事难免不够沉稳,她没必要非得较这个真。

霍冲抬眼看她,只冷冷吐出几个字:“鸠占鹊巢,装模做样。”

话音未落段檀就一脚将他踹到地上,踹得他跪倒在地,捂着胸口狠狠咳了两声。

云无忧闻言怔愣片刻,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霍冲这是在骂她顶替了昭平郡主的位置。

原来是因此才一直看不惯她……

云无忧眉头微动,暗自感慨这程曜灵生前到底是何等人物,竟招惹了这么多人为她痴为她狂。

不过话说回来,程曜灵身上的这些恩恩怨怨爱恨情仇,全都与她云无忧无甚关系,她只是个矢志不渝的反贼。

霍冲看不惯就看不惯吧,只要飞雪盟成事还用得上段檀,她就不会离开良王府。

此时段檀看着地上的霍冲,面色冷肃:“她当年救过你的命,你却如此出言不逊,是想当忘恩负义的小人?”

霍冲从地上起身,唾出一口血沫,对段檀的话隐有不忿,但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目睹将眼前情景,云无忧眉心皱起,心道段檀真是疯得过分,他自己喜欢自欺欺人也就算了,人家霍冲为救命恩人打抱不平有什么错?

霍冲要是跟他段檀一样拿赝品当真,那才是真的忘恩负义。

之后三人一同走在离开诏狱的街道上,云无忧知道霍冲不喜自己,便极少开口,只听着他们二人交谈。

霍冲先是对段檀道谢,感激良王为他父亲翻案,说了些结草衔环之类的话。

段檀则负手道:

“因你父亲沉冤昭雪,如今朝中对先太子旧案多有提及,父王的意思,是想要你牵头,为先太子平反。”

霍冲闻言未有丝毫犹豫,一口应下:“末将回府便写折子。”

段檀颔首:“先太子旧案牵连甚广……”

他话还没说完,就瞥见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群看不出来历的彪形大汉,这些人筋肉暴突,手中长刀出鞘,刀锋闪着森森寒光,狠厉的目光正紧盯着他们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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