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恩科索帕飘着小雨。凯兹伸出手去接雨丝，看着已经看不见白云的天空。
她很喜欢看天空，总觉得天空应该不只是天空，应该有些别的东西才对。不过这种话说了也没人相信她，她也就只好自己每天盯着天空发一会儿呆。
阳马也不信那里会有什么其他东西，还吐槽她小孩子就是爱乱想，肯定是童话故事看多了。不过他也就嘴上这么说说，说完的第二天就拿来了一本不知道从哪来的童话故事书，当晚磕磕绊绊的给她念童话故事。
没办法，阳马对文字的天赋完全比不上他在电脑技术方面的天赋，经常念几句就得疑惑一下什么意思。
“在下雨诶，你别坐在那里，头发会乱掉的。”阳马撑着伞过来找凯兹。凯兹人虽然小，但总是爱乱跑，贫民窟现在治安没那么差，但也没那么好，所以阳马每次都到处找她。有时候他会疑惑是不是因为自己每次都好紧张的到处找人，所以凯兹才管不住的到处乱跑，因为她知道他肯定会去找啊？但是他又不可能不找，所以既然管了也没用，那就只好这样了。
“才不会，就算乱掉了也不关我事。”反正给她扎头发的也是阳马。凯兹的手还不是很稳，自己扎头发会很乱糟糟。
阳马干脆就不跟她说了，伸出手牵住凯兹的手把她拽起来准备带回去。破旧的塑料伞罩在两个人头顶，阳马牵着她的手，踩过地上的小水洼，这段路有点磕磕绊绊的。
凯兹停下脚步：“我太矮了，跟不上你，我不要走路。”
阳马很想吐槽既然那么矮那你乱跑干什么，但是算了。他弯下腰把凯兹背起来，很习惯的走过一众低矮的房屋和凌乱的废弃电子垃圾，也很习惯的在凯兹乱动的时候拍拍她的背。
凯兹还是仰着头看天空，这样的姿势给阳马造成了一点麻烦，所以她看了一下就把视线收回来了。
“哥哥……”
凯兹喊的是‘尼桑’，是阳马教她这么喊的，所以此刻阳马也很习惯的应：“啊，什么事？”
“哥哥。”
凯兹踢了踢腿，她喊阳马没什么事，只是想喊而已。她感觉自己有迫切的想去做的事，但又想不明白是什么，所以满腔精力都投注到阳马身上，一门心思喊哥哥。
喊了几次又不说什么事，阳马于是又拍拍她的背，吐槽她有完没完。
“想喊你都不行吗？阳马好小气。”
“我又没不让你喊，倒是说什么事啊。”
“想——喊——你——没事不能喊吗？”然后凯兹自问自答：“没事也要喊。”
就喊就喊就喊。
“行行行行行行行，”把背上的凯兹往上颠了颠，阳马继续应她，不应也不行：“想喊就喊，随便你。”
“哦。”听到‘随便你’就消停了，可能是觉得没意思了吧。
然后凯兹又抱住了阳马的脖子：“哥哥哥哥哥哥，阳马阳马阳马，喊很多遍的话你回答我几遍？”
“一遍啊。”
“不行。”
“你喊我都是连着喊的，我也就只能最后应一遍吧？”中间想回答都不一定插的上嘴。
“那你也要最后说好多遍才行。”
“闲的没事干吗……好好好好好好，行了吧？”
“嗯……”因为无聊所以想找点事，现在已经得到回应了，凯兹一时心满意足，趴在阳马背上，正正经经喊了一声：“哥哥。”
“嗯。”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去，雨也已经停了。阳马背着凯兹到他们居住的地方。
最近阳马在组装他的电脑，组装成形后他也并不满意，一有机会总是翻找零件改进。
凯兹在他研究的时候总是陪着阳马一起，虽然凯兹还是小小一个，但会说话会走路之后，银也很乐意逗她一样教着她玩，意外的她进步还挺快。
阳马对此觉得很正常，抱着凯兹说毕竟是我妹啊。
银也摸了摸凯兹的脑袋赞同，说虽然学得没有阳马快，但是凯兹也很厉害啊。
凯兹为此，其实并不高兴。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不对的吧她总觉得她也是天才才对啊，她学得应该更快吧？
每次操作起来总觉得既陌生又熟悉，看到那些零件总感觉她更顺手的组装方式不是那样的，但是真的按照自己的想法组装出来又实在不知道有什么用途。
什么，难道她不如阳马聪明吗？
不是这样的吧？她总觉得她是天才来着！超天才的天才才对——是像银教的那样吗？是那样吗？话说守护神是什么……这个世界到底哪里不对啊……
凯兹举起手好痛苦的抓抓自己的脑袋，把头发都给抓乱了。
只有几岁的手指在面对头发的时候实在是没那么灵活，于是她更痛苦的抓脑袋。
莫名总感觉这种头上有头发的感觉也很久违。
……
总感觉这个世界有哪里不对啊——
阳马把她拎起来给她扎头发。
他扎头发的手法日渐进步，从一开始会扯痛凯兹的脑袋，到现在梳简单的造型已经不成问题。他的手指很灵活，编辫子的时候总是格外流畅。
其实凯兹的头发还并不很长，简单的扎起来就可以了，但阳马总觉得既然是妹妹的话就得给她做点造型才行。
凯兹对此倒是无所谓，不过阳马给她编辫子的话她也挺开心。虽然总感觉阳马似乎对养妹妹这件事有种刻板印象。
比如会给她系蝴蝶结，比如像现在这样研究怎么编辫子然后给她梳头发，还会用零件给她改造小饰品，然后戴她脑袋上。
还挺好看。
不过给她穿的衣服里没有裙子，贫民窟里的条件艰苦，能穿的干净就已经很不错，凯兹对此不介意，但阳马当时甚至还跟她解释了一下。
凯兹思考着，阳马把她的手从脑袋顶上扒拉下来。
“别总抓脑袋，头发乱了很麻烦。”阳马又叮嘱她。
重新扎完头发之后，阳马想把妹妹放在边上，想了想又把人抱起来。阳马个子长得快，把目前还是小不点的凯兹抱怀里完全不影响他的操作，还能顺便看孩子。
银回来的时候想要顺便摸摸凯兹的脑袋都被阳马制止了。
他新给妹妹编的辫子。
银也没在意，很高兴的转而去摸了摸阳马的脑袋：“最近郊区的工厂有设备需要检修，是个机会。”
“要扩张了吗？”凯兹从阳马怀里探出头。
“好像是这样，我们的国王这回做了好事呢。”
恩科索帕的国王，不太清楚是什么人，凯兹没感觉对方很厉害或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但大多的民众好像对国王总是抱着期待和包容。
不过，好像也确实没做什么坏事，那就也还算不错吧。
-
恩科索帕的国王，逃跑了。
铺天盖地的鸣蝉守护神替代了阴云，隔离了一切能使人感到安心的光。
到处都有惨叫和语无伦次的哭喊，凯兹被阳马紧紧抱在怀里，护在身下。
银把破损的铁壳顶在门外，他们躲在一起。
凯兹从阳马的怀里挣扎出一只手，她下意识的想朝门外伸去。
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哭泣，所有人都在害怕。这时候应该要有人做点什么才对。
阳马握住了她伸出去的手，又把她藏进怀里。
“不要害怕，”他似乎是觉得凯兹害怕了，所以尽自己的言语安慰妹妹：“不会有事的，哥哥不会让你有事。”
他说的话有些重复，声音也很低，不敢引起外面还在肆虐的鸣蝉守护神的注意。
在这灾难的一晚，无论是谁都太脆弱了。
“国王在哪里？！”
凯兹听清了一些尖叫的内容，有人在哭喊这场灾难，更多的人在呼唤国王，祈祷国王能保护他们。
这些声音汇集到一起，最后凝聚成更大的恐慌和痛苦。
他们被国王抛弃了吗？
凯兹被迫缩在阳马怀里，阳马抱她抱得很紧，她挣不开。
她的眼睛努力向上看，从缝隙里能看见外面飞过的鸣蝉守护神，再艰难的搜索，才能从那么多守护神里，看到一小块的天空。
天空上应该有些别的东西。
是鸣蝉守护神吗？是这场灾难吗？
是其他的……其他的东西……
是什么……为什么她会这么觉得……
“阳马……”凯兹小声的喊阳马。她觉得有什么从内心深处冒出来的危机感，但她摸不清楚。她的记忆就只有这几年，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心里总会有这么多奇怪的疑惑。
“嗯，我抱着你呢。”阳马也小声回应她。
“哥哥。”
凯兹继续看着那一小块天空：“接下来会变得很糟糕吧，哥哥。”
鸣蝉守护神几乎毁掉了一切。
“啊……是这样没错，”之后的生活，肯定是要艰难起来了，但阳马并不为此而愁苦：“放心好了，哥哥保护你。”
“应该要做点什么才对，哥哥。”
“啊，说的没错。”
灾难的时间过去，当天光破晓，消息也从中心塔扩散到了恩科索帕全国。
——恩科索帕国王弃国出逃，国内大乱。
恩科索帕，成为了五国中唯一没有国王的国家。
第一缕阳光透过门缝洒进来的时候，兄妹俩抬头一起看向天空，有了同一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