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难受……
像碎掉的镜子一样,身上所有的伤口都在发冷。感觉有玻璃的碎屑扎进身体里面,试图触摸又触摸不到,反而眼前也越来越模糊。不是在宇宙中吗……为什么?能量一直在流失,却丝毫没有恢复的迹象?
在刚刚的战斗中已经对自己造成了太多折损,一路向下坠落至废墟里。量子光能共鸣器再次撑起护罩保住她不因此再次承受更多的二次伤害。但在这无法补充能量的陌生宇宙里,量子光能共鸣器也不能随意动用。
凯兹趴在废墟堆里,撑着一口气关掉了量子光能共鸣器,设置了隐藏模式。她已经变成了更为节能的人类形态,抬起越发模糊的视线看一眼,看起来是颗有文明的星球。虽然眼前的场景破败,但远处有传来都市嘈杂的声音……偶尔在视线边缘能看到一闪而过的霓虹灯光。
现在的状态……很危险。胸口有尖锐的疼痛,耳边有幻听般的轰鸣声。凯兹强撑着思考。
不能确定自己会遇到怎样的人,等待救助是不切实际的。她暂时不需要进食,那目前就需要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静静的等待身体起码恢复一点。
……下雨了。
凯兹准备到前面的,起码有石板遮蔽的被拆除了一半的废弃大楼里躲雨。她现在很冷,变成人类的躯体,经验告诉她她现在很糟糕。
勉强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后,越发昏沉的大脑和已经无力支撑的四肢就让她再次倒了下来。极度匮乏的能量和身上未愈合的伤口,还有天上已经越来越大的雨……好吧,她现在有点站不起来。
她的手臂往前伸了伸,尽量以一个更省力的方式让自己向前挪动。不想淋雨,那现在就得努力。
刚刚很冷,但现在又很热,或许是因为一直在往前挪动,已经淋不到雨了?
她的身体好像有了些其他变化,并不痛苦,只是怪异,但凯兹目之所及,似乎并没有异样。
湿透的布料在地上拖拽,已经渐渐丧失了对痛苦的感知,之前分明还在痛的伤口似乎都温顺迟钝了……凯兹勉强提起一点警惕,什么都感知不到了可不是好兆头,说不定就是离死不远。
她觉得自己没那么容易死,光之生命体的生命力很顽强,但在陌生的环境里总会有这样的隐忧。
……
什么是……宇宙、奥特曼是什么……
是她……对,她还得回去找赛罗,他没抓住她的手,现在一定很难过……
……赛罗是……什么……
Z……ero……?
希卡利……Hikari……光?
哪里有……光……
头好疼……
那是……什么……
头上的光线昏暗了一点,代表她已经爬到有遮蔽的地方了,凯兹缓了两口气,想再调动调动脑子,可终究是做不到了。
或许是躲开了大雨的侵袭,心中稍微放松了一点,大脑随之越发混沌,她勉强睁开眼,已经看不清人间。
好累……
大雨已经淋不到她了,那就稍微睡一觉吧。
未知的个体闭上了眼。
……
“那群人又在搞庆典,有什么好搞的?”有蓝色眼睛的小孩在这片破败聚集地的边缘,听见远方传来的喧嚣和欢笑,‘啧’了一下,搞不懂在这个大雨滂沱的日子里有什么好笑的。
作为贫民窟里的小孩,这样的天气可不是什么好事。
在他身边的老者哈哈笑了两声:“就算不是阳光明媚的好日子,也是可以笑的啊。”
“太潮湿了,万一零件坏掉怎么办。”
“那就找新的零件重新组装,反正对你来说不是问题,对吧?阳马。”已经一头银发的银看着身边这个算是被他带着的小孩。
“这是当然的,笨蛋狸猫。”
恩科索帕作为科技之国,垃圾堆里也多得是废弃的电子零件。
贫民窟之中没有太多温情可言,好在是不用担心饿肚子,目前在位的那一位王没多少本事,据说整天纵情享乐,没有把恩科索帕变得更好,但也没有变得更坏。贫民窟的范围在逐渐扩大,但在比特城,起码底层的小孤儿也还能长到大人——虽然过得穷困潦倒,但好歹能活,对吧。
长大以后去郊区的各类工厂里打工是大多数底层人的出路,恩科索帕负责供应各国的软件、运输工具,以及向全球大部分地区供电,郊区的工厂永远不缺活干。
阳马从出生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在糟糕的环境中,因为一时混乱的意外而诞生出的不被期待的孩子不知道有多少,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被抛弃的、还是父母意外死去而成的孤儿。
反正他就没见过父母。
银则是贫民窟边缘住着的孤寡老人,因为有一手电脑技术而一个人也在贫民窟安稳活了下去,是难得善心的老人家。他遇见了有天赋的阳马,两个人因而凑到一起,或许也算有些祖孙情谊,但阳马从来没承认,银也从来没说出口。
“这样的天气,说不定会有惊喜呢?”
“什么惊喜?看一群骗子庆祝骗人的节日吗?”
之前据说有什么资金被划拨来援助贫民窟这一块地方,但最后没看见影子,一听就知道是上面又有骗子。说好的总做不到,只有演讲的时候才能听到的心怀国民,不知道传说中很厉害很厉害的国王陛下究竟在做些什么。
他们沿着城市的边缘缓缓漫步,这也算惬意悠闲的时光。偶尔也会觉得这样的雨声也并没有那么烦人。
“啊,那是什么?”小孩子的眼睛更尖一点,阳马看见了些鲜艳的颜色,他仔细辨认,发现好像是衣服的布料。
这里可是贫民窟,谁会舍得丢掉颜色那么鲜艳的衣服?就算是坏掉了,布料也很有用。
这么想着,他上前几步,一高一矮的两个人向那片模糊的鲜艳的颜色而去,越靠越近,终于直到他们能看清那其中是什么为止。
……一个婴儿。
被裹在湿淋淋的衣服布料里一动不动,露出来的皮肤,不知是不是错觉,阳马总觉得那肤色在这暗沉的天色下隐隐发青。
婴儿靠在破败的楼房边缘,勉强可以算是遮风避雨之地,但风声越来越大,雨丝也不断被吹进那一小块地方。对成年人来说不算什么,但是,一个婴儿。
如果要遗弃的话,为什么要遗弃在这里?分明就算是贫民窟也不是没有孤儿院,就算不受重视,就算环境老旧,就算里面的孩子活得磕磕绊绊,但是总归是可以活下来的。在风雨交加的时候放置在这里,完全没有打算让这个孩子活下去吗?
阳马向前靠近,他看见那身被雨水浇透了的衣服。肉眼可见并不廉价——在没有生存危机的情况下,选择让自己的孩子死在这里吗?
他蹲了下来,坏了一点的伞倾斜着挡住被风吹进来的雨水,挡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婴儿。
阳马伸手摸了摸婴儿露出来的小手,冰凉凉的,摸不到一点温度。
“啊,”他说:“好像死掉了。”
他的心里有点难过,更多的,好像还有一团愤怒的火焰。天空狂风大作,雷电在阴沉的天空中劈下,照得昏暗的环境都亮了一瞬。
于是他伸出手把小婴儿抱了起来,银接过了他手里的伞帮他挡雨,阳马得以空出抱孩子的手。他的动作并不温柔,因为他心里已经觉得这是个死婴了,死掉的婴儿又不可能因为他不温柔而大哭出声,也不会需要任何人来哄,当然也不需要怀抱。
只需要有人把她埋葬掉。
雷声轰鸣,这个时候往往会迎来一些转折,阳马低头看自己怀里的死婴,并不瘦弱,如果活下来,应该是个健康的小孩。他想着有什么地方足以埋葬这个婴儿,低头却对上了一双蓝色的眼睛。
雨声越来越大,雷电也越来越频繁,在亮如白昼的两秒中,他看见那双勉强睁开的眼,是蓝色的眼睛。
“她还活着,”银在他身后轻声说:“蓝色的眼睛,看起来跟你很像啊,阳马。”
阳马蠕动着嘴唇张开嘴,想说点什么,但喉咙口好像被胶水堵住了一样,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心里好像被胀得有点发痛。
他把婴儿抱紧,动作依然不温柔,他不知道怎么抱才算温柔,但此刻或多或少有点期待的成分,他期待这个小婴儿能完全睁开眼,能动一动手脚,能给他更多的回应。
紧紧的伸出手臂搂住稚嫩脆弱的躯体,试图用自己的体温焐热对方冰冷的四肢。如果能哭出来的话会更好,在风雨交加的夜晚大声的哭出来,就像是重新出生一样。使她诞生的不是不被期待的现实,而是好像为生命而泣的风雨,是一双蓝色的眼睛。
“你要给她起名字吗?”银撑着伞问阳马。
婴儿最终没有哭泣,她看起来很脆弱,但在阳马的手指触碰她的手指时,微弱的蜷缩着握住了阳马的手指。
她还活着。
“啊,”阳马应了一声,听到雷电过后越发明显的风声,于是下意识就说出来了:“kaze,她是kaze。”
她是风。
银点了点头:“是kaze啊,阳马的妹妹。”
凯兹·盖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