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耳想起了那天晚上耿木的语音,想也不想就说:“既然我哥包养你了,你以后就一心一意的,你们这行的一些规则我也听说过,要是让我知道你对不起他,我不会放过你。”
顾远深笑了一声,“提醒你一下,他是我的哥哥,改改你的称呼。”
“也提醒你,对他客气点,不然有的东西可能就会出现在耿总办公室。”
纪念接完电话走过来正好撞见两个人皮笑肉不笑地说话,便开口帮腔。
这一句话也不知道有什么魔力,顾远深还真就不跟陈耳斗嘴,转头去导演那边看回放了。
“什么东西?”
纪念说没什么,然后说:“我可能不能陪你在剧组了,妈妈说奶奶住院了,我要回去陪床。”
陈耳急了,“你奶奶没什么大事吧?”
“也是你的奶奶,没什么问题,老毛病了,这次是受凉感冒引起的,放心,我一会儿就回酒店收拾东西回去,你照顾好自己。”
纪念看了顾远深一眼,“实在不想理他就请假,反正耿总也不会为难你。”
陈耳笑了,“你现在对耿哥很放心啊。”
两人又说了几句纪念便匆匆走了,陈耳打开百度搜索。
同性恋里面1 是什么意思。
陈耳仿佛打开了新世界,面色精彩地刷着百度上的科普帖,还顺手关注了一个粉丝多的账号,给这篇《初入gay的世界》点了收藏。
原来可以自己选择当1 还是0啊,陈耳觉得这件事得优先考虑纪念的意愿,帖子里说这个圈子0多1少,那看来当1很难。
难的事情他干不来,还是让学习能力更强的学霸来更合适。
他随手把帖子转发给了纪念,【你想当1还是0,我都可以,我觉得你可以当1】
陈耳不禁感叹,他现在真的成长了,居然也可以面不改色地给纪念分享这种帖子。
过了一会儿纪念回复【听你的,我都行。】
陈耳脸莫名发烫。
收工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三点,陈耳拎着电脑包回酒店,走到马路边的时候顾远深助理说可以让他搭顺风车回酒店,顾远深就倚在一边墙上。
陈耳朝晃了晃车钥匙示意自己有车,顾远深不以为然地离开了。
老院没有停车场,车都停在马路边,陈耳按了下车钥匙,车灯随之亮起来,就在这瞬间车门旁边突然蹿出一道黑影,黑影好像在故意躲什么,飞快跑到了天桥上,那人戴着顶毛线帽,身材矮小,瘦的一阵风都能吹倒。
短发,看着应该是个男人。
老院这片乱,陈耳想或许是想砸车玻璃偷东西的人,只想着明天把车停在酒店停车场打车来算了。
陈耳给纪念发了条消息。
【生气,以后不能开车来剧组了,车被坏人盯上了,看来以后得买辆不值钱的车。】
等他回到酒店纪念回复了。
【好,想买就买】
【这么晚才下班,早点休息】
【我已经到老家了,爸爸妈妈都在,三个人轮流照顾,不用担心我。】
陈耳躺在床上,满眼甜蜜,他现在一点小事都想分享给纪念,纪念也会认真回应,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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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耳第二天还是开车去的剧组,因为是白天,他停好车后特意在没人看见的角落观察,一个行为举止怪异的人都没有。
他特意想抓人,可时机好像不对,陈耳便去剧组了。
今天下戏下得早,天刚擦黑就结束了,顾远深助理依旧来邀请他搭顺风车,顾远深还是那副要笑不笑的样子。
“不用了谢谢,不过我确实有点事需要你帮忙。”
不一会儿顾远深助理和顾远深一起出现在巷道往路边走。
陈耳:“谢谢了,其实以前我一个人也可以,但是纪念担心,让我多叫一个人一起。”
顾远深助理非常礼貌地微笑:“不客气,顾少朋友的忙,死也要帮的。”
陈耳瞪圆了双眼,这年头还有顾少这种称呼?
死也要帮,这又是什么道理。
他笑笑,“死倒是不至于,你说笑了。”
陈耳也对顾远深表达了感谢,顾远深嘴角勾了勾,“不用谢,我很讨厌你,看在纪念的面子上在剧组照顾你而已。”
“纪念?什么时候?”
顾远深伸了个懒腰,长腿迈步,“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有些秘密,只有1 知道。”
陈耳干笑,三人快走到路边的时候陈耳特意慢了步子,让他们两个人先过去。
陈耳一直盯着,等顾远深两个人走到他的车附近的时候,他按下车钥匙。
车灯应声而亮,那道黑影果然蹿了出来,这次是竟然是从车底下钻出来的!
顾远深站在一边,他的助理一步上前把人反扣在地上,腿死死压着这个人。
陈耳一惊,刚才他听到这人挣扎的声音,居然不是个男人,而是女人。
一般干这种事的都是男人,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女的要砸人玻璃偷东西。
女人力气不大,听到身后越靠越近的脚步声,似乎是急了,挣扎的动作和力气更大,瘦小的身材此刻居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助理一时间大意竟然让人挣脱了。
女人一骨碌爬起来欲往天桥跑,顾远深勾着嘴角,毫不留情地一脚踹了上去,正中女人膝盖窝,女人一下子跪倒在地。
陈耳目睹着一切走过来,站定在女人面前,女人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陈耳弯腰看她,她就往反方向侧开身体。
昨天晚上太黑没看清楚,现在天光还亮看得清清楚楚,哪怕不见脸他也觉得眼熟。
顾远深看着,突然说:“走了,有事联系我助理。”
顾远深两人离开,陈耳把人扶起来,她始终低着头躲闪。
“昨天你在我车门边,今天躲在我车底下,大姐,如果你不说明白我会送你去警局慢慢说。”
女人仍旧低着头不说话。
陈耳只好掏手机报警,电话还未拨出去女人就慌乱地抬头抢过他的手机,“不要报警!”
视线相对的那一刻不亚于电光火石,陈耳说不清此刻的感受。
惊讶,恐惧,委屈,思念,或者是愤怒。
可是印象里这个人不应该这么瘦这么矮小,双眼也不该这么浑浊。
陈耳喉头发堵,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女人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深陷的眼眶里蓄满泪水,红得滴血,又好像藏着深深的不知名情绪。
陈耳移开眼,马路上来往的车辆好像开了慢速键,慢的他心烦,又像是都疯了般开了鸣笛,吵得他耳朵疼。
他想过无数次如果偶遇该说些什么,唯独没设想过这种重逢的情景。
直到眼眶的热意被冷风吹走他才挪回视线,声音干涩,“你……你怎么回来了?”
这些年去了哪里,那个带你走的人对你好吗?还记得我吗?
陈耳小时候有好多好多问题,此刻有机会问出口了却一个都不敢问,因为答案没那么重要了。
陈耳比她高了很多很多,说话时的声音很轻,就像怕吓到面前这个女人一样。
她实在太瘦了,陈耳想,这些年她过的应该也不好。
许满娣想看他又不敢看,闻言匆忙从卷起来的衣袖里拿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颤颤巍巍呈在他眼前。
“这个……给你的,本来昨天想开车门放进去,车门锁了,我就想着放车底下,你总会看见。”
许满娣面色忐忑,一副害怕打扰到他又怕他不接受的样子。
陈耳看得疲惫,一把塞到衣兜里。
风吹得好冷,许满娣穿的单薄,风一股一股灌进去。
“上车,外面太冷了。”
他给许满娣打开车门,许满娣:“我…我身上脏,你这车挺好的,我怕…”
陈耳重复说:“上车。”
许满娣上车了,还特意往前坐,不敢整个人靠在副驾上。
陈耳没管她的动作,“他对你不好吗?”
“特别好,人很勤快。”
“那为什么不陪着你来送东西,还让你大冬天穿成这样?”
许满娣垂着眼,“半个月前去世了,工地上摔死的,赔了十万,办了葬礼买了墓地没剩下什么了。”
陈耳猛地扭头看她,好一会儿后问:“那你现在住在哪儿?”
“租的房子里,房子还有几天到期,我准备回老家去……”
“咳——”
许满娣忽然猛烈咳嗽,几乎咳得要吐了出来,陈耳正视她,“我是你儿子,没必要在我面前绷面子,过得不好就是不好,我现在有能力养你,妈妈!”
虽然她可能并不想他的赡养。
儿子。
许满娣泪流满面,久违的一声妈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喊出来。
“我…妈妈过的其实不好,当年是我撺着你朱叔带我走的,你也知道我是被你爸拐来的,我一个农村出来打工的小姑娘哪里懂那么多,只知道不想再被卖到农村,又跑不掉就跟着你爸了,你爸对我很好,可我就是不甘心,我一直在等机会。”
然后生下了他抚养他长大,陈耳爸爸终于不再担心她跑了。
“我们去了北京,你朱叔拿积蓄租了地下室,他去了工地,就这样一年过去了,一切都很好,可没想到我病了,渐冻症,其实早几年的时候我就感觉身体不对劲了,我只当是年纪大了,确诊的时候你朱叔更拼命了,每天早出晚归给我转医疗费,”
“可还是不够,他只能白天在工地,晚上去跑摩托车,家里积蓄都被我耗光了。”
陈耳神情逐渐严肃,仔仔细细盯着许满娣,一语不发。
他耳边是许满娣的哭声。
“半个月前你朱叔因为疲劳过度出意外去世了,我想着渐冻症也医不好,别浪费这钱,就把赔的这笔钱拿来给他买了个好墓地,又觉得自己快死了总得再见见你。”
前段时间她在公交上看见有个小姑娘在看直播,她听到直播里那人介绍自己是陈耳,一看才知道这人真的是自己的儿子,又听到了陈耳说那些过往,她才知道陈耳还在南城。
她学着上网去看才知道陈耳去了大公司上班,欣慰的同时又惭愧。
“ 我没资格见你,就想来这儿想把信交给你爷爷代为转交。”
“然后看见你从这辆车下来,我才知道你在这里有工作……”
许满娣说完就打开车门要下车,“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的,我这就走,能见你一面就够了。”
动作迟钝又吃力,陈耳看得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