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毛鸡不痛快。
清净门它就喜欢卫栎,只是他那师弟和徒儿都是些什么德行?
私下里上门来,眯着眼睛开口就是:“师尊的饭食你吃了?”
阴测测的目光,和凤翎不相上下。
一个两个在卫栎面前都是装乖的好手。
再说回那饭食,卫栎亲手喂它的,不吃白不吃。
再说你那清汤寡水的破玩意儿,也就本大爷贪恋灵力才吃,搁人间,喂猪也不要的东西。还非爱自己做给卫栎吃,清净门的厨子是闲的吗?
沈楠九若有所思:“喂猪也不要吗?”
这可怎么办是好?
转念一想,暗骂自己有病:我操什么心?真是好徒儿作惯了要给他当牛做马、结草衔环?
沈楠九想到那没二两肉的瘦肩细腰,皱眉:猪不养得白白净净,怎么下刀呢?
白毛鸡这厢惊得要平地飞走了:我我我……!凤翎是感知敏锐,这小徒弟他他他怎么听得见我的心声?!卫栎知不知道啊!徒弟不同寻常!
飞是没飞走,沈楠九斜眼瞧了下白毛鸡,手掌牢牢攥住它,低声:
“做好自己的事。要是多嘴,就把你的毛拔了,肚子剖开,肠子扯出来。”
瞧着一身正气,灵力纯得不能再纯,到底是打哪里来得黑心肝大魔头?
白毛鸡幻想了下那场景,血淋淋的。赶忙摇头驱赶画面。
“有骨气。”沈楠九挑眉,轻轻一笑。
似乎刚刚的举动被误会成不愿意了。
白毛鸡求生欲陡然爆发,拼命点头。
不不不,大佬放过我吧,我就是只弱小可怜无助的鸡啊!
金乌东升,晨钟暮鼓。
卫栎在给白毛鸡梳毛:
“小白,你还真是心思难测,今日为何又不开心了?”
还能是为什么?被你那乖徒儿好一顿威胁磋磨。
偏偏只生了灵智,尚做不到开口交谈。
白毛鸡翻了个身,愁啊愁。
该修炼到何时才能化形呢?
“说起来,阿九今日备得早膳倒有些不同寻常。该不会是从厨子那取来的吧。”
卫栎狐疑地看去:“你叫他发现吃那些饭菜的事情了?”
白毛鸡一声长唧、两声短唧。
是啊是啊,但与我无关,他竟跑来嚷嚷着要拔了我的毛!
可惜卖惨也无济于事,卫栎比它还心虚。
“无碍、无碍。”卫栎抬手擦冷汗:“阿九没提,我就装不知道。”
还便宜得了新伙食。总归徒弟不下锅最棒了。
“好了,小白,”卫栎轻拍它:“送我去山门。”
凤翎今日要下山除妖,昨儿虽没明说,但心里定然盼着他这师兄去送行。
性子傲娇又别扭。师兄要是没发现可怎么办?
清净门界碑处。
凤翎没想着等谁来,他才刚到此一会儿,真就一会儿,也就看了个日升东山的景。
他踩断了界碑处的草,又捏碎了两朵花。
是猪吗?睡到现在不起来?
罢了,左右几天的功夫便回来了。十三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没道理无师兄送行他就不出发了。
凤翎垂眸抚上金鞭。
昔日卫栎深入潜龙渊,取了恶蛟的伪龙筋为他亲手炼制了这法器。说阿翎比起剑修更适合用鞭。他便将金鞭淬成本命法宝。
其实凤翎的修炼天赋也算杰出,但珠玉在前,自是比不得早已名震天下的蘅乐剑尊。
卫栎说他能吃苦,对极。
因为他一直在追赶师兄的脚步。凤翎不想只看到卫栎的背影,活在蘅乐剑尊的小跟屁虫的名头下。
于是便打坐静修,扬鞭万万次,总第一个接下除妖的任务。
现在,凤翎总算有资格站在师兄的身前了。人人都要赞一句:翎君。
水妖的内丹他取定了!
身后大风起,红衣高扬。
一人驭兽而来。
卫栎瞥见界碑附近凹陷的草丛和几朵揉烂的花,无奈一笑。
他那可爱的师弟跑得倒快。等很久了吧,可惜竟然错过了。也不知是什么水妖,出发那么早。
*
沈楠九去藏书阁借古籍。司掌此地的老先生笑眯眯地提笔记录。
沈楠九-淼淼涧蘅乐弟子
借阅-《教你三天速成108种美食》
“记好了吗?”
沈楠九不自在地扭头看脚,假装自己很忙的样子。
“年轻人,”老先生悠哉悠哉地蘸墨:“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快上课了。”沈楠九小声辩解。
老先生乐呵呵一笑,又问:
“借几天呀?”
“三天。”沈楠九抿唇。
“凡事讲求一个循序渐进,”老先生笑道:“三天可学不完。”
是在用书名调侃他呢。
落笔:“拿去吧。”
“知道了。”
沈楠九抱起书手忙脚乱地塞进储物袋里。生怕被谁撞见,丢了一世英名。
那老先生摸着一把胡须哈哈大笑:“蘅乐收得徒弟比之其他木头倒有趣。”
沈楠九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借书。大可以送取厨子烧得饭菜,还是说养猪就得这么伺候着?索性借都借了,总不能立马退还了,权当扩宽视野好了。
沈楠九哄完自己才继续往前走。林木掩映,他耳朵微动,听见几句交谈。
“那家伙每天都有师尊来接。”
“真羡慕啊。要是……”
“有何羡慕?”
本也没什么,都是些嚼人舌根的碎嘴子。
“哼,卫栎都是废人一个了,你希望拜这样的师尊?”
“也不知怎地,居然还有脸留在清净门!”
“要我说,早点赶走才对!省得其他仙门日日蹲守热点,抢着吃瓜。”
沈楠九若有所思:
原来清净门也并非人人六根清净啊。
他向前一步拨开树丛:“李师侄,我有几处问题想向你讨教一番。”
清净门按辈分排,沈楠九确实是众弟子中最大的。更近一步,师侄只是个客套称呼,毕竟他一个外门人,沈楠九就算直呼其名,或者喊喂,也不过分。
还是太有礼貌了些。
打架也讲究。
“你想怎么讨教?”
李壬知晓刚才的话被听了去,打架是免不了的。
这新来的才修行几日?引起入体了吗?就敢和筑基期打架?
正好,打赢了蘅玉剑尊的弟子多风光一件事。也好叫清净门的长老们知道,不把他李壬收进内门是多大的错误!
“我想知道,”沈楠九随意笑了笑:“你是否是个连凡人都不如的废物。”
李壬顿时红了脖子,他身边的弟子见势不妙,急匆匆地离开,准备去寻授课先生。
好歹是师叔,万不能叫李壬重伤了。
同时心中纳闷:这人哪来的傲气和胆子?挑衅筑基?恐怕连身都没近就被摔吐血了吧。
“拳脚相向,难免受伤。”李壬沉眸。
沈楠九应了他挖下的坑:“生死有命。”
灵气如猛虎迅疾窜出,正中沈楠九的腹部,他被打到树上,摔落在地,不急不缓地擦了擦嘴角渗出的血。
还道有何能耐呢。
果然凡人就是凡人,不堪一击。
“沈师叔不亏是剑尊的徒弟啊!”李壬揉了揉手腕,居高临下地看人:“废物这词还是留给你们好了。”
他此刻好像已成世界中心。
那些内门弟子又如何?今日一样像条狗似的趴在我李壬的脚边!
当初长老说什么天赋尚可,但性躁,仍需磨练。便把他轻飘飘地丢到外门去。
错了,清净门错了!
李壬双目充血,出手愈发狠辣,不留活路。
沈楠九吐血吐得厉害,却忍不住想笑。
现在的清净门,招弟子怎地还不如过去了?十三年前有蘅乐,十三年后便只剩这种货色了吗?
都无需播种,此人早生心魔。
是个改道的好苗子呢。
“你在笑什么?!”李壬质问,状若癫狂。
沈楠九翘了翘唇角:“师侄,看天。”
天边云层翻涌。
这征兆、这征兆……
难道他要从个凡人一跃而成筑基吗?
哈、哈。怎么可能?
劫云不轻不重地扫下一道雷。
“当心点。”
沈楠九从地上爬起来,好意提醒。
他本欲在清净门藏拙,无奈计划赶不上变化,便只好借着这次打架引气入体,再装作绝境逢生时的悟道,然后在李壬眼前一举突破筑基。
杀人诛心。
要击溃李壬这种人,不在拳脚,而在心。
他总得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天之骄子。
昔年卫栎半日引气,一日筑基。
其天赋卓绝,其心性坚韧,何人不叹一句仙门之光?后入潜龙渊,踏苦幽岭,救了不计其数的人。
即便如今沉疴顽疾,又岂是这等六根不净的蠢才可肆意谩骂的?
沈楠九轻嗤:“师侄莫说连凡人不如,原来连你口中的废物也比不上。”
怎么会这样?
李壬心绪大动,连连后退数步,眼睁睁看着劫云散去,而那刚才口吐鲜血、满目狼狈的人现下金光满身。
哪有人说筑基就筑基了?
赶来的先生惊叹:“天纵奇才!下一个蘅乐呐!”
沈楠九静静瞥了下那位师侄。
李壬后背发凉。
这个眼神是要杀了他吗?
沈楠九本人自然没有动手的意思,小小威慑罢了。
但借刀杀人这事还是轻车熟路。
他捂着唇咳嗽,打开手,糊了一掌心的血。沈楠九柔柔弱弱:“先生。”
先生皱眉,连忙扶住沈楠九。
这等奇才宝贝,供着还来不及呢。再说要是被蘅乐知道了弟子遭人恶意重伤还不知如何呢。
又听这孩子懂事道:
“我无碍,只是师侄刚刚立于劫雷旁,恐有受伤。”
先生被提醒了这还有个人没处置呢,沉思片刻,道:“李壬,你一对剑尊及其弟子不敬,二对同门出手狠毒。自去戒律堂领罚,是走是留全凭司刑长老处置。”
“我……”
李壬张嘴,半响,应声:“是。”
他敛去眼中恶意,心道:沈楠九!
先生叹了口气,看来清净门留不得此弟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