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

手机的震动声，让两个人从半梦半醒中清醒过来。

“谁啊？”宋待问道。

李昱从旁边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号码。

“我妈”，他说完起身从沙发上站起来，打着哈欠接通电话，“喂，妈”。

“什么”，他叫出声。

宋待也警觉地站起来，看到李昱的眉毛紧紧地皱在一起。

“好的，好的，省立医院对吗，我现在马上过去”，他说完，赶忙拿起外套，准备出门。

“我跟你一起”，宋待说道。

他已经能猜的七七八八，也跟着开始收拾。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李昱说道。

“你扣子都系错了”，宋待也皱眉，一脸担心，“你这幅样子我也不放心，去帮帮忙也好”

他这才注意到，一排扣子，只系对一个，不再好说什么，任由宋待跟他一起打车。

李昱坐在车上，心神不宁。

为什么她会突然晕倒，明明下午看着人还很好，怎么会晕倒，他有些懊恼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

“没事的，不要担心，”宋待握住他的手，明明是夏季，但是李昱的手却冰凉。

他点点头，宋待说的没错，不会有事的，现在已经到医院了，一定不会有事的。

不是晚高峰，车开得很通常，十几分钟，两个人就到了医院。

“叔”，李昱对门口等着的人喊道。

“小白来了，走走走，你妈妈现在正在急诊”，叔叔说道。

“我妈现在怎么样了”，他一边跟着叔叔走，一边焦急地问道。

“没有大事，就是头撞到地上，轻微脑震荡”，叔叔道。

“有没有其他事”，李昱的心安定下一半，又问道。

“暂时没什么事”，叔叔道。

“谢谢您，叔，真的谢谢您”，李昱诚恳地说道。

叔叔挥了挥手，说道：“没事，没事，你妈没事就行”。

三个人来到急诊，邱霞的头缠着纱布，闭着眼睛坐在大厅里。

“妈”，他走上前轻轻唤道。

邱霞听到声音，这才难耐地睁开眼，说道：“小白，你来了”。

“现在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李昱问道。

“没事，没事，就是还有点晕”，邱霞道。

“行，我去给你办个住院手续，明天再好好检查一下”，李昱道。

“不用，我没什么事，回家躺着就行”，邱霞道。

“不行，你听我的，好不好，妈”，李昱的声音带上哭腔，继续说道，“你就听我一次好不好”。

邱霞看着他的这副样子，实在没忍心，嗯了一声。

“你去办手续，我在这里看着阿姨”，宋待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好”，他回道，急匆匆地跑走了。

“小待，你怎么也来了”，邱霞勉强挤出一个笑，看着宋待问道。

“我俩刚才待一起，他听到您出事了，人都慌了”宋待说，“我实在不放心，所以跟过来了”。

“没事，阿姨没什么大事”，邱霞道。

宋待点点头，对旁边的叔叔说道：“叔叔你好，我是李昱的朋友，我叫宋待，太谢谢你了，还送阿姨来医院”。

“没事没事，不用谢，”叔叔说，“我听到救护车的声音，出来看了看，知道是小霞，我家那口子就让我陪着过来，看看有什么帮忙的”。

“不管怎么说，真的很谢谢您，等事情结束了，让李昱请您吃饭”，宋待道。

叔叔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起来，说道：“你这个小孩，小白不在，你就替他请上客了”。

邱霞在旁边听着，也扯动了下嘴角。

“没事，他不请，我请”，宋待拍了拍胸脯，佯装出一副深明大义颇有格局的将军做派。

“好，好”，叔叔看着他，又拍了拍他，“你这小孩还真挺有意思”。

一切忙活完，他俩送走了邻居大叔，站在病房门口，这才有了真实的感觉。

“你也回去吧，我在这儿看着就行”，李昱说道。

“没事，我刚才跟我爸说了，我今天就不回去了，在这里陪着你，能帮点儿是点儿”，他回道。

宋待转了转酸痛的脖子，他现在才发现，刚才居然睡落枕了。

“谢谢”，李昱说道。

“行了，先别急着谢，我去买些吃的，都没吃晚饭，”宋待笑笑说，“你在这儿看着阿姨”。

李昱也笑了笑，没说什么。

没几分钟，宋待又回来了，站那儿有些局促。

李昱笑笑问：“怎么了？不是买吃的”。

“我手机……”宋待从牙里挤出后面两个字，“废了”。

李昱笑出声，他也忘了宋待手机坏了，居然就这么放任着他出去买东西。

“走吧，一起去吧”，李昱轻轻摇摇头道。

邱霞睡下已经是后半夜了，两个人总算有时间躲在外面透口气。

李昱从贩卖机里拿了瓶水，扔给宋待。

他接过说道：“谢了”。

李昱拧开自己手里的那瓶，叹口气说道：“我刚才真的很害怕”。

宋待把玩着瓶子，点头道：“嗯，看出来了”。

“我跟她五年没见了，这五年里，我没有一天不在恨她”，李昱说，“虽然我知道她没有错，但我就是恨她”。

“也不能怪你，你在他们两人的关系中最无辜的那个”，宋待安慰道。

“可是你知道吗，我很轻易地就原谅她了，为什么呢”，李昱道。

“你想放过自己了，你说你恨她，其实你真正恨的是那个没法决定自己人生的自己”，宋待一针见血地说道。

李昱笑笑，说道：“你真是聪明啊，我的学霸男朋友”。

“知道就好”，宋待也笑着回道。

“曾经的那五年里，我从来没有担心过她，没有想过她过得什么日子”，李昱说，“可是现在，我真的，很害怕”。

“那时候的你也是浮萍，异国他乡，哪里有精力想国内的事”，宋待道。

“你这话说的我很像个渣男”，他看向宋待，故意说道。

“你的脑回路是真的神奇，拿出来，蚂蚁都建不了这么神经的建筑”，宋待道。

“我这是想象力丰富，好好学着点儿吧，学霸”，他故意地说道。

“早知道带几套卷子来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宋待伸了个懒腰，把头仰起来靠着墙，脖子正好卡在椅背上。

“说你学霸，你还装上了”，他也学着样子半仰着，这个姿势确实很舒服。

“你睡会儿吧，明天不是还要陪着阿姨做检查”，宋待想了想，看了眼走廊的表，又改口道，“是今天了”。

“我没事，倒害你陪我呆了一夜”，他内疚道。

“没事，记得请我吃饭就行”，说道吃饭，宋待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替他答应了一顿饭，反悔道，“你还是请叔叔吃吧”。

“你就别替我瞎操心了，我回去买些东西送过去就行”，李昱道。

宋待有些尴尬，他这可不是操心，是他已经夸下海口答应了。

他咳了两声，才说道：“那什么，我已经替你答应请叔叔吃饭了”。

“啊？”李昱有些懵，反问道，“你替我答应？”

“不…不行吗，我当时一时客套，没刹住”，宋待没什么底气地说出这句话。

“行，行，你不是想怎样就怎样吗”，李昱无奈道。

七点多，还没到探视时间，走廊却开始热闹起来。

宋待睁眼，他不知道自己昨晚，不对，是今早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他看了看旁边，李昱也不知道哪儿去了。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进病房。

病房里的基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这个点儿都醒了。

宋待走过去，看到邱霞正靠在被子上，喝着小米粥。

“小待？”邱霞显然没想到宋待也在这待了一夜，疑问道。

“阿姨早上好”，宋待笑着道。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还是一晚上没回去”，邱霞问道。

“我想着帮帮忙，没想到睡着了”，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李昱递给他几条漱口水，说道：“漱口水，将就一下，回来吃早饭”。

“哎呀，你这孩子，这不是给你添乱吗”，邱霞懊恼道。

“没有，阿姨，我在家也睡晚，经常通宵”，宋待道。

“行了妈，先让他去洗漱，等会儿吃着东西再聊”，李昱道。

宋待来到洗手间，还有一个大叔。

“我往旁边让让，你洗吧”，大叔刷着牙，口齿不清地说道。

“谢谢”，宋待道。

“之前没见过你，刚来的”，大叔问道。

宋待含着漱口水，点点头。

“陪谁，我看你这个年纪是不是还在上学”，大叔继续问道。

他吐掉，一口气回道：“对，现在放暑假，陪朋友的妈妈”。

“你倒是够仗义的，陪朋友妈妈住院”，大叔道。

宋待嗯了一声，往脸上狠狠捧了几下水，呼了口气。

总算清醒了些。

他看着大叔作势还要问什么，抢先一步说道：“我洗好了，谢谢您了”。

大叔只好作罢，点点头，说了两声不客气。

这个大叔还真是健谈，宋待这么想着，不过，陪朋友妈妈住院，听上去确实有点奇怪。

但是换成男朋友的话，一切倒是可以说得通了。

李昱看他出来，招呼他坐在旁边，把另一杯小米粥塞进他手里。

“一个鸡蛋，一个包子，够吃吗”，李昱问道。

“够”，他回道。

“等吃完你就先回家，一晚上没回去，你爸该担心了”，李昱说道。

“没事”，他回道。

宋待嘴上这么说，但是想到之前住在他家，也是一晚上没回去，那时候怎么不说他爸担心了。

“就是，小待，一会儿就回去吧，不用担心，阿姨检查完也就回去了”，邱霞也劝道。

宋待只好点点头：“行，有什么事要帮忙，给我打电话就行”。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回去把卡换旧手机上”。

李昱心领神会地笑了笑，点点头。

邱霞像哄小朋友一样，连说了两声好。

他躺在床上，居然没有一点儿睡意。

现在母子两人的关系居然这么融洽，挺好的。

李昱能主动跟他说这些，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

他不想逼李昱，很多事，他相信只要他去问，李昱肯定事无巨细地告诉他，但是那没有意义，他希望李昱可以主动开口，希望李昱不把他当做那个别人。

而且也无所谓了，很多话即使他不说出口，至少他足够聪明，无论他有什么事，也可以靠猜。

反正睡不着，他干脆找了张卷子，他自嘲地笑笑，居然真找到点李昱说的学霸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