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一早接到通知,演出换了场地,改到了本来以为预定不上的礼堂,那个礼堂从建成以来都没怎么发挥过作用,这次能借到也算意外之喜。
演出八点开始,李昱七点半从家里出发,到了礼堂,环视一周。
人比想象的还要多,前面几排挤满了人,还有很多小孩子在会场里跑来跑去。
宋待已经到了,坐在倒数第三排,跟身边的林琳聊天,看到李昱进来,站起来招了招手。
李昱走过来,后排比前面好很多,零星几个人。
一是因为后面几排没做楼梯式的抬高,视野不好;二是防止前后窜风,后门没开。
“来了”,林琳打招呼。
李昱点点头,坐到宋待身边。
“这么热闹的事情,还以为你肯定比我们早”,林琳说。
“我既然不表演,那大人物一般都最后到”,李昱臭屁地说。
“行吧行吧”,林琳敷衍地回复。
“你们聊什么呢”,李昱问。
“聊这段时间你们在干什么”,林琳说,“放了寒假就没再见了不是”。
林琳没参加竞赛,期末考完试就离校了。
“这可有的好说”,李昱说。
“确实,没想到学校还发生了这么多事”,林琳说。
“你别装,别告诉我之前在群里闹得沸沸扬扬的你都不知道”,李昱毫不犹豫地拆穿道。
“我不是吃瓜没吃明白吗,想想都知道这件事跟你脱不了关系”,林琳说。
李昱不满地哎了一声,“什么话这是,什么叫跟我脱不了关系,怎么也是跟我俩吧”。
“那肯定也是你带着宋待”,林琳斩钉截铁地说。
李昱想辩解,到最后无奈地把头砸到座椅上。
宋待在中间笑地开心,说道:“你们两个真幼稚”。
“我向着你,你居然还说我幼稚!”林琳说。
宋待立刻收敛了笑,换上讨好的语气:“对不起林琳姐,我口不择言”。
林琳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我鄙视你”,李昱说。
“行了,不跟你们说了”,林琳站起身,“我去前面了,我妈跟她的姐妹们排了个舞,我好不容易做的手幅,可要好好展示一下”。
“怎么样”,宋待问。
李昱详细地跟他讲了从除夕到现在为止,他跟邱霞的事。
宋待笑着点点头:“听起来很好啊,回到这个城市还有亲人”。
演出开始了,后面零星的几个人也陆续地坐去了前边,刚才打闹的小孩现在也被控制在家长身边,两个人周围格外得空。
主持人上场,走流程的问候,宣布晚会开始。
主持人下场,一个大爷走上台,宋待认识,跟他下棋的老赵,随着老赵上台,背景音乐响起。
两个人跟着大家拍手,老赵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唱着精忠报国,中气十足,每一段间奏,都会收获如雷动的掌声。
老赵又唱了两首鞠躬走下台,主持人又上台走流程,接着包括林琳妈妈在内的几个阿姨走上台,林琳站在台侧挥舞着手中的手幅,说是手幅,其实是块硬纸板。
接下来是一对情侣,两个人刚订婚,手牵手走上台,男人拿着话筒,眼神中满是柔情,开口道:“我跟太太想给大家带来几首情歌,想了很久决定唱仙剑三的几首,希望大家喜欢,如果大家会唱的话,请跟我们一起唱吧”。
背景音乐响起,两个人的眼神依然缠绵。
【把昨天都作废,现在你在我眼前】
台下果然很多人跟着唱起来,没有听过的叔叔阿姨欣慰地看着台上。
李昱跟着张开口,音响的声音很大,但是宋待还是能清晰地听到李昱唱的每一个字。
【等你的依赖对你偏爱,痛也很愉快】
音响声戛然而止,耳边的声音也停止了。
宋待转过头,李昱也正看着他,两个人默契的没有说话。
李昱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脸,眼睛描摹着,从眼睛到鼻子再到嘴巴,他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这么细致地看着眼前的人,这次的冲动依然不减。
李昱一点点凑近,空气好像静止了,跟呼吸一样。
“宋待…”,李昱的眼睛不停地颤动着,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想闭上,但是他想继续看着宋待,看着宋待也向自己靠近,看着两人的距离,到达极限。
李昱的声音像是浮在半空的颗粒,正在一点点重组,但是不可避免的失真,听上去别扭。
“你真的忍的住吗”,宋待刚说完就感觉到唇角一热,李昱贴了过来。
想象中的热气扑面袭来,呼吸开始颤抖,宋待闭眼那一刻最后画面是李昱半眯着眼,眼球上翻的死鱼眼状态。
观众席的嘈杂声渐渐平息,新的一首歌开始。
李昱头稍微移开,双眼有些迷离,心跳的声音完全无法压制住,喘息声断断续续。
宋待睁开眼,扯起嘴笑了一下,之后就再也忍不住得笑出声。
李昱还沉浸在刚刚的吻里,有点懵,也跟着开始笑。
“你半翻白眼像条死鱼”,宋待笑的组织了好几次才勉强说出这一句完整的话。
“宋待,你他妈”,李昱的脸陡然变红,无奈地说,“真,煞风景”。
“我刚才没笑出来,就已经算是不煞风景了”,宋待说。
李昱撇撇嘴:“你倒是坦然”。
“你有什么指教嘛”,宋待说。
“我…”,李昱后面三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宋待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他的话被溺死在嘴里。
“手”,宋待说。
李昱呆愣愣地把手递了过去,宋待把手指一根根的扣上去,直至十指紧扣。
“换个地方说吧”,宋待转过头,嘴角的笑沉在眼睛里。
现场的大家受到上一首歌的感召,纷纷站起身,年轻人挥舞着胳膊,上了年纪的大爷阿姨,虽然不知道这群孩子在激动什么,也摇晃着打着拍子。
【倔强坚持,对抗时间】
宋待拉起李昱,从人群中,从一节节台阶上跑下,这个时候,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也没有人会在乎他们,是不是拉着手,是不是十指紧扣。
两个人跑到门口,小心地打开门,回过头笑着看向人群。
宋待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场盛大的婚礼上,在司仪问新郎愿不愿意娶面前的女士为妻,所有人的视线锁定在台上,没有人注意到角落的他,对旁边的人,说了声我愿意。
从门里钻出来,礼堂内的歌声依然追赶着他们,宋待用尽全力地跑着。
耳边的风向锋利的刀,割在他的身上,感觉着自己被一片片剥落,碎片随风飞洒,被人伸出手,一片片接住,手上的温度又一点点使他重塑。
“宋待”,身后的李昱气喘吁吁地喊着他的名字,声音断断续续。
李昱很想问他,他们要去哪儿,但是想了想什么都没问,去哪儿有什么在意的,就这么被拉着,即使在没有终点的路上,一直狂奔,也没什么不好的。
最差,不过气竭身亡,义无反顾地躺在这个人身边。
两个人到了操场,往常跳舞的阿姨现在正在礼堂里狂欢,宋待牵着身后的人一步步走上台阶,亦如刚刚跑下的台阶,这次站上台的仿佛变成了他们俩。
最高的一层,他喘着粗气对着身后的人笑,他倚上栏杆,使劲拉了一把,两个人同时站在最高层。
远离喧嚣,李昱感觉自己的呼吸声大的惊人,他知道绝大部分的原因是刚跑了小四百米,但那小部分原因,他更在意。
“宋待”,李昱下定主意地吞了口口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人,“我想说,我喜欢你”。
他曾经觉得,等再过五年甚至十年,等一切尘埃落定,宋待的身边没有其他人,他就可以理所当然地站在这个人身边。
再等五年,十年,他就可以理所当然地陪着他走完接下来的几十年,无论作为谁。
他也在很多个不能寐的夜晚,期待着他能跟宋待说出自己的心意,不用在乎以后是不是会分开,不用想着久别重逢后宋待跟他介绍他的女朋友,还要装模作样的送上祝福。
他不是没想过,装作一时冲动,犯浑跟他表白,大不了就是没有了最重要的朋友。
但是他每次这么想又会给自己一个大嘴巴,他不能接受没有宋待这个朋友。
可是,他好不甘心,好不甘心。
如果在这个十七岁的时候,他没有回来,他可以忍受自己的身边没有宋待。
但是祈盼的人,就在面前,他不知道该是多么有意志的人,才可以忍受,不去触碰。
“我承认小时候有见色起意的成分,当时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向你靠近,很想你的身边只有我这一个朋友,我把这一切归结为我的自私,我的占有欲,说实话,本想这次好好地跟你说一次再见,但是,像你说的一样,我忍不住”,李昱说。
宋待轻轻笑了笑,伸手抱住眼前的人,头埋在李昱的颈窝里,李昱有一瞬的无措,但下一秒手也环上宋待的腰。
“你再装傻下去,我也忍不住了”,宋待说,“李昱,我喜欢你”。
沉寂五年的种子,只需要刹那的浇灌,便能重新长出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