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问澜想起先前戚逢的话，又突然抓住对方的手：“楚向澜，你知道叶家之前发生过什么事吗，能不能去查一下?”

楚向澜理了理他的头发，露出来的脸色带着些许苍白，她轻声说：“放心，我派人查过了。”

“查到了什么？”

楚向澜小心地搂着他，避免碰到他的肚子，这才靠在他的耳边道：“十八年前，叶家曾走失过孩子，怎么也找不到，于是后来又领养了一个……”

“是叶真是吗？”叶问澜呼吸放轻。

楚向澜点头，“叶家人把对走失那个孩子的感情全都倾注在他身上，对他很好，也不想这些事被其他人知道谈论，才会选择隐瞒。”

“叶家在雁城这么厉害的一个家族，也找不到吗？”叶问澜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对。

楚向澜垂眸摸了摸他的头，“据说那个孩子是被人贩子拐走的，天大地大，哪有这么容易找回来。”

叶问澜沉默了下，“那戚逢为什么会和我说那些话，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别听她的，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养胎，生下孩子。”楚向澜抱紧了他，“别再让我担心了。”

叶问澜应了。

之后楚向澜带他回了别墅，叶问澜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点东西就上楼休息去了。

他入睡很快，楚向澜站在床边，半蹲在他面前，抚摸着他从被子里露出来的脸颊，素净白皙，触感温软细腻，她在他的额上印下个吻，最后帮他掀了掀被子离开房间。

房间重新恢复安静，被窝里的人睁开眼睛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又很快闭上眼。

……

叶问澜肚子里的孩子月份越来越大，同时变得嗜睡，他不想出门，每天都是待在别墅，刚好楚向澜也不想让他去哪，每次都早早回来陪他。

他们之间的能聊的话题很少，所以待在一起时总是沉默居多，楚向澜有时会跟他说几句公司的事。

叶问澜却兴致缺缺，即使白天已经睡得够多了，却还是会犯困，没什么精神，看上去恹恹的。

有次洗澡还差点晕在里面，幸好被楚向澜发现后抱出来，生气地说他了一顿。

于是之后楚向澜给他规定了洗澡时间，到点了就要出来，没出来就是有问题，叶问澜随意地点头，没怎么放在心上。

晚上楚向澜帮他擦完头发后，从身后抱着他，吻了吻他的脸侧，低声问：“要不要我让唐恩过来陪陪你?”

叶问澜摇头，“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就行。”

楚向澜撩起他的长发绕着指尖打转，然后放在唇边亲着，“这么懂事?”她的手往下按着他的腰间摩挲着，说：“一个人在家里无不无聊，想要我陪你出去吗？”

叶问澜还是摇头，“我不想出去。”

“为什么？”

“哪那么多问题，我就是不想大着肚子出去！”他气恼地推开她，背过身，黑色的后脑勺对着她。

楚向澜长手一伸轻易将人重新拉回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腹部，“哪大了，穿衣服都看不出来，你想多了。”

“你就知道哄我。”叶问澜不信。

“没有，是真的。”楚向澜亲了亲他的耳廓，“不骗你。”

“那也不要。”叶问澜紧接着又反驳，“我是beta，不能被别人知道。”他说着说着眼眶忽然红了，声音带着点哑。

“都是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怀孕，我一点也不想要孩子。”他忍不住哭了出来，抓着楚向澜的手背在上面咬了咬，楚向澜也没有抽回，任由他发泄了一会儿。

“好了，别哭了。”楚向澜擦擦他的眼泪，“我还没干什么呢，你咬我你还哭上了。”她有些无奈。

她捏着人的后颈抬起头，对方眼尾红红地看向她，眼神哀怨，“你之前也咬我脖子啊。”

“那不一样，那是情趣。”楚向澜道，“你如果在床上哭的话我会更喜欢。”

“变态，就想看我哭。”叶问澜谴责她，“就知道欺负我。”

“谁欺负谁啊，我多久没和你做了，说说还不行啊……”说到这儿楚向澜也觉得自己也挺委屈，每天睡在一张床上还要一直憋着不碰他，挺能忍的。

叶问澜：“我说过了，是你不肯。”

“你现在这样子，我怎么放心碰你。”楚向澜过去和他接了个吻，把人吻得眼神迷离才道，“不过你用上面这里帮我，我还是愿意的。”

话落，就见叶问澜越过她躺在床上，蒙过被子，声音闷闷地传出，“我困了，我要睡了。”

楚向澜上前把被子拉下来一点，露出他闷得发红的脸，“睡可以，别盖住过头，等会儿头晕。”

“你快去洗澡。”叶问澜催促她。

楚向澜“嗯”了一声，又补充：“困了就先睡，不用等我。”

“谁说我要等你。”叶问澜说了句。

楚向澜极轻地笑了下，眼里都是笑意，她越来越觉得对方跟个小孩一样，估计也只有现在才能看到他这样子，生完孩子就变回之前了吧。

之前也挺好的，都是他。

她拿上换洗衣物进了浴室，叶问澜本来还犯困，这么一折腾倒是清醒了些，坐起身拿过手机看了看信息。

于是等楚向澜出来就看见原本还说要睡的人玩手机玩得入迷，连她走近也没发现，猝不及防手机被抽走，他还愣了一下，“你洗完了？”

楚向澜没答，“该睡觉了，不准看了。”

叶问澜刚躺下，转头看她却没有要上床的意思，反而是往外走，不禁道：“你去哪?”

“公司的事没处理完，我去下书房，你自己先睡，等会儿再回来陪你。”楚向澜解释着，很快关上房间的门出去，还帮他关上了灯。

周围顿时变得一片漆黑，叶问澜睁着眼看了会儿虚空，翻过身睡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听见身旁传来动静，他下意识靠了过去，对方揽着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叶问澜于是睡得更沉。

半夜，他突然从梦中惊醒，后背全是冷汗，似乎梦到了极为吓人的事情，视线一下子无法聚焦起来，窗外的月光落到他身上，衬得那张脸有些惨白。

回过神时他才发现身旁是空的，楚向澜的身影不见了，他往四周看了下，阳台的地方有微弱的光线，从缝隙中溢出。

他犹豫了会儿，掀开被子起身走过去，没有穿鞋，光脚踩在毯子上几乎没有声响。

走近听到隐隐约约的说话声，猜测对方在打电话，只是都这么晚了，是在跟谁打?

叶问澜的手放在门把手上，靠得更近，能听见一些清晰的字眼：“我知道……等他生了孩子之后……”

“……带他去看医生……找个时间。”

叶问澜手往下扭了扭，刺耳的开门声响起，下一秒和外面的人对上视线，只见楚向澜嘴里还咬着根烟，没有点燃。

两人对视着，楚向澜挂断电话朝他走来，边拿开烟放远，眼睛往下瞥就看见他光着的脚，微微皱起眉，“怎么不穿鞋?”

她很快上前抱起人回到床上，把他重新塞进被窝，对方看着她问：“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接个电话。”楚向澜摸了下他的脸和手，有点凉，然后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太冷的缘故，她收回手，“吵醒你了?”

叶问澜摇头，“你在跟谁打电话?”

“是我的私人医生，你之前见过一面的，有点事。”没过一会儿楚向澜也跟着上了床抱着人，嘴唇贴着他的后颈嗅了嗅，“你都听见了?”

“一点点。”叶问澜问她，“是要带我去看医生?”

楚向澜揉了揉他的头，神色自然道：“你还记得上次跟我说你好像忘记了什么吗？我怕你老是想着这个事情，打算带你去医院看看怎么回事，不过得等你生完孩子先。”

“这样啊。”其实叶问澜没有很在意，当时会觉得奇怪，后面也没有再多管，他的心思也不在上面，也没说什么。

楚向澜却道：“不是被我吵醒，那是做噩梦了？”

怀里人顿了一下，才缓慢地“嗯”了一声。

“我梦见……”

“我跳楼了。”

这话一出，楚向澜也顿了顿，然后才安抚道：“梦都是反的，别担心。”

“我没担心。”叶问澜认真道，事实上在他醒过来之后非常平静，就好像这是一件十分平常的小事，除此之外感觉不到其他任何情绪。

“好了，睡吧。”楚向澜把手盖在他的眼睛上，另一只手搂紧他不松开，“乖。”

叶问澜听话地闭上眼。

楚向澜却始终睁着眼睛，她看着萦绕在周身浓郁的深不见底的黑暗，心仿佛在往下沉。

她好似在不安，又只是多想了。

-

从那天起，楚向澜几乎一整天都在别墅，公司的事情也都是在书房，在电脑上处理。

除此之外，她把叶问澜看得很紧，必须保证他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才行。

叶问澜习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他那段时间本来也很黏她，除了她忙的时候，其余时间他们都待在一起，哪怕不说话也是一样。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几个月的时间转瞬而过，从春天到了夏天尾巴，叶问澜生下一个男孩，是个可爱的小Omega。

取名为楚闻星。

名字是楚向澜取的。因为叶问澜生了孩子后一天比一天沉默，很少说话，根本取不了什么名字，谁也不知道为什么。

楚向澜带他去看了医生，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回到别墅又是那幅样子，即使她把唐恩叫过来也一样。

楚向澜白天要去公司，不可能时时刻刻待在他身边，总有疏忽的时候，这一疏忽，就出了事。

……

叶问澜最近脑子里总是出现很多画面，他没见过的，混乱的糟糕的，他不知道这是自己的记忆发生错乱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楚向澜也带他去看过医生，只说是神经衰弱，需要多休息，但他觉得不止。

他会乱想，想到小说的剧情现在怎么样了，然后又变成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他幻想出来的，像在被莫名的东西洗脑。

他又想起叶家人，他会凭空生出一段记忆，好像就是他们亲生的，越来越多的疑惑占据脑海。但他没想过跟谁说，不然别人眼里自己跟疯子没什么两样。

——说自己是一个“穿书者”，谁也不会相信。

于是叶问澜想约戚逢出来，他觉得她知道什么，能告诉他就好了，结果楚向澜不让他出门，更不想让他见戚逢。

他心里有怨，更是连孩子也没多看一眼，扔给佣人照顾，就像那根本不是他亲生的一样，只有楚向澜回来才会去看孩子。

在这样一天天的沉默下，他想到那个梦，他跳楼的梦。

也许照做就知道是为什么了，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问题的答案，趁着对方不在的时候来到阳台，往下望去。

楼层处于中等高度，摔下去会死吗？但叶问澜一点也不怕，他是个不恐高的人。

他的脑海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说，跳下去，跳下去你就能知道一切，这就是他理应面对的，就是他的结局，没有什么好思考好犹豫的。

叶问澜于是撑上栏杆，身体在上面摇摇晃晃，没有安全感。

他想也不想跳了下去。

风挤进来，吹动了他消瘦单薄的身影，眼前变得虚幻不真实，好像能回到现实，轻而易举。

他遵从内心，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