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问澜赶到医院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
明亮到有些惨白的灯光投射下，上方的手术中三个字红得格外刺眼，周围静得吓人，长椅上是楚向澜的助理许顾。
见到他，许顾起身喊了声：“叶先生，您来了。”
叶问澜朝他点头，他得知消息时很突然，出来时随便穿了件外套，长发也是披散着，显得有些凌乱，神色却没变，看上去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冷静道：“怎么回事？”
许顾道：“晚上的时候我给楚总打电话，她说要回公司一趟，再后来我见她迟迟没有过来，才知道楚总意外出了车祸……”
他把一个屏幕碎裂的手机递给叶问澜，“这是楚总的手机。”
叶问澜没接，而是问：“现在人怎么样了？”
许顾朝亮着灯的手术室看去一眼，才答：“进去很久了，估计再等一会儿就会有结果。”
叶问澜“嗯”了一声，“先封锁消息吧，再去查查监控，她公司里的事你应该有办法处理好。”
“好的。”许顾应声，虽发生这样的意外，他脸上却没有慌乱，良好的心理素质和能力让他很快恢复镇定，知道楚向澜对叶问澜的重视和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也会选择听对方的。
正说着，手术灯暗下，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来到他们面前，摘下口罩，“你们谁是家属?”
“手术很成功，病人已经转入重症监护病房，剩下的还需要再观察术后恢复状况……”
“我是。”叶问澜点头，“麻烦医生了。”
医生走后，他们来到病房门口，叶问澜透过磨砂玻璃看了里面一眼，病床躺着的人面色苍白没有半点血色，闭着眼极为虚弱，周身是昏黄的光线，衬得昏暗。
叶问澜收回视线，对许顾道：“既然没事了我就先回去了，你在这儿看着就行。”
他转身欲走，身后又传来声音，“叶先生，等等。”
“什么事?”
许顾走到他旁边，说：“楚总刚刚做完手术，公司那边我也要亲自照看着，叶先生既然是楚总的家属，不如留下来照顾……”
叶问澜打断他的话：“楚向澜这么有钱，连个护工也请不起吗？”
许顾一时语塞，有些犹豫，“护工的话……”
“算了。”叶问澜似是叹息，“我之后会再来看她，这么晚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护工也得找一个。”
许顾说了声“好”，看着叶问澜的背影走远，他不清楚楚向澜和叶问澜之间具体发生过什么，只知道两个人还没算是离婚，楚向澜由对方来照顾显然比护工好得多。
他看自家总裁，对这位叶先生还是喜欢的。
……
楚向澜几天后才被允许探视，那天叶问澜如实过来看望楚，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他盯着沉睡中的人看了一会儿，又移开视线。
低头看了眼手机信息。
他跟唐恩说了之后，对方其实并不同意他过来，毕竟他一直不想他们两个扯上关系，楚向澜出车祸是自认倒霉，跟他也没一点关系，听上去很冷漠无情，但事实就是叶问澜到现在身上的伤痕都还没完全好尽，他自己也没多想在这儿守着人。
楚向澜对他的伤害不可否认，他现在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最好的罪证。说再多喜欢有什么用，嘴上一张一闭的口头话谁不会说?实际谁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
本来如果顺利的话，叶问澜会生下孩子，留给对方抚养——她那么想要的话给她就好了，至于他自己就自由了。
而在楚向澜出了车祸，确认她没死，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后叶问澜就不打算关心了，他之前住过那么多次院，对方才这一次。
他最多也只有今天过来，答应了许顾。
叶问澜无聊地玩了会儿手机后收起，病房里太闷还全是消毒水的味道，他没待多久就去了阳台，透透气。
外面阳光明媚，伴随着微风吹过，一点也看不出昨晚下了多大的雨。
他撑着栏杆看了看下方，楼层太高望下去会有种恍惚和心悸感，尤其是对于恐高的人来说，叶问澜还好，反而盯着下面看。
又过了一会儿，病房门口传来敲门声，叶问澜回过神过去开门，发现是许顾来了，身后跟着他找的护工。
护工姓李，是个女beta，四十多岁了。
许顾提前交代过人，所以对方此时朝叶问澜喊了声“叶先生好”，就很快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许顾问他：“叶先生吃早餐没有，要不要我下去买一点上来?”
叶问澜摇头，“不用，我吃过了。”
叶问澜拿上自己的手机，顺手替病床上的人掀了掀被子，接着直起身，“护工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眼看他要走许顾想要说什么，犹豫着，最后还是认真地看着他道：“叶先生不想在这儿等楚总醒过来吗？楚总她……”顿了顿才又继续，“她这么久都是一个人，只有你了，她应该也会想你留在这里的。”
“她有护工，而且什么时候醒还不一定，我也有自己的事情。”叶问澜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变化。
“那叶先生要看看昨晚的监控吗？”
“不用了，你是她的助理，你来处理就行。”叶问澜说着便抬脚往外走。
很快，轻微的关门声响起，许顾收回视线转头看向病床上的楚向澜，出车祸住院结婚的伴侣也不愿意留下来照看，之前的所谓亲人也被她自己搞垮，楚向澜这个总裁似乎做得还挺失败的……?
这样看来，对方都有点可怜了。
但许顾转念一想，对方不在，他在公司还要处理更多的事情，而且更不能让消息泄露出去防止公司股票下跌，事实是他自己才是最可怜的那个。
思及此许顾不禁叹了口气，打工人果然就是真牛马没错了。
时间还早，叶问澜去了店里，唐恩看到他过来还有些意外，他以为对方起码要在医院待上一天，结果这还没过多久呢。
叶问澜也没和他解释什么，挽起衣袖，投入了甜品的制作当中。
一连几天，叶问澜都没有再去医院，唐恩观察了他许久这天终于忍不住开口：“啊澜，你不用去医院看看吗？”
“去医院?为什么？”叶问澜疑惑地问，“我没有生病啊。”
“楚向澜啊，你不管了?”
“你是说这个啊。”叶问澜轻描淡写道，“她没醒我去那里有什么用，再说我又不喜欢她，她怎么样也不关我的事吧。”
唐恩见他说真的也就没有再多问，毕竟他之前也跟对方说过离楚向澜远一点。
只是不解叶问澜一周前还放不下对方去找她，现在却截然相反的态度。
直到下班，两人也没有再聊起这个话题。
晚上靠在床头玩手机的时候，叶问澜收到了许顾发过来的信息——之前在医院他们两个加了好友。
许顾跟他说了楚向澜的情况，有好转但依旧不确定什么时候会醒，往上拉聊天记录都是这些，叶问澜的回复就比较冷淡，偶尔看到才会回个“嗯”和“知道了”。
他其实对对方的状况并不感兴趣，但许顾还是告诉了他。
除此之外，许顾还主动跟他说起楚向澜会发生车祸的一些可能性因素。
大概一个多月前，叶问澜就曾在热搜上看到戚逢公司机密文件泄露导致股票受损，似乎还与楚向澜有关。
之后戚逢为楚父那边还了找上门的债务，让他们为自己办事，楚父等人由于对楚向澜怀恨在心，找人制造了这场车祸，根据查到的监控，车祸当晚在场的不止一辆车，要不然楚向澜也不会就这么失手。
因为早有准备，公司的事交给许顾管理，这才没有后顾之忧，许顾也不用那么慌乱。
并且，许顾查到，酒吧里因为和叶问澜长相相似被带回来的叶迟，不久前曾与戚逢见过面……
一切仿佛都说得通了。
不管事实到底是不是这样，叶问澜也只是听过就算完了，本来许顾如果不说，他也并不在意所谓的“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
这一切从来都是与他无关，他不想牵扯进去，惹得一身糟。
——楚向澜爱和戚逢怎样就怎样。
叶问澜很快放下手机，关灯躺下。
又是一夜过去。
……
叶问澜原本想的是不再去医院，但那天开始他有了孕反应，像上次一样，闻见丁点腥味就想吐，这就算了，胃口也变得越来越差，什么都吃不下。
一天总要吐个好几次，脸色也变得苍白，到最后他实在受不了，想去开点药缓解一下。
到了医院刚拿了药出来，转身就撞见了叶迟，对方很是惊讶：“啊兰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他看向叶问澜手中拿着的药，“是生病了吗?”
叶问澜戴着口罩，朝他点了点头。
周围人多，声音也很嘈杂，叶问澜向他示意往外走，来到安静的地方才摘下口罩：“你怎么也来医院了？”
叶迟回答：“我听说楚总住院了，她帮了我这么多，就想着过来看看她。”
叶问澜顿了下，“你怎么知道的？”
闻言叶迟却冲他笑了一下，“本来是不知道的，但我去公司找她没找到，她的助理也总是不理人，后来有一次跟踪他来了这里才发现的。”
叶问澜“嗯”了声，又问：“只有你知道吗？”
“是啊，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别人。”叶迟道，“啊兰哥哥你不用紧张。”
他转而说：“刚好啊兰哥哥你也在，不如跟我一起上去看看楚总吧，反正也是顺路，你们两个不是结婚了吗？”
还未等叶问澜拒绝，叶迟便拉着他径直往楼上走，他想了想这么久了去看一眼也没什么，反正都在这边医院，也就没有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