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徐清像往常一样过来找叶问澜，敲了半天门却没人应，她以为对方出去了，转身刚想走里面就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
于是她又走上前，朝门内喊了声：“问澜，你醒了吗？”
依旧没人回答。
她想了想，说了声“抱歉”后推门而入，里面很暗，窗帘拉着，地上零零散散掉着衣服，空气中还有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她边疑惑边往里走，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问澜，你在吗……”
话音刚落，她一眼看见穿着衬衫，缩在床边抱着膝盖的人影，对方低着头，看不清神色，长发凌乱地散在身侧。
徐清的脚步放轻，缓缓靠近，伸手想去碰他，她低声问对方：“问澜，你怎么了？”
“我……”良久，空洞嘶哑的声音响起，“我被强/奸了。”
徐清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这句话震在原地，她一瞬间什么也想不到了，整个人迷茫又无措，低头去看他，然后看见了血。
“……”
一片死寂过后，徐清仿若才回过神般，声音艰涩地开口，“我带你去医院。”
她说着脱下外套盖在叶问澜身上，挡住他满身的伤痕，弯腰把人抱起，发现他的身体抑制不住一直在轻微发着抖。
徐清努力平复情绪，抱着人离开这里。
外面的阳光透了进去，短暂地照亮了这个荒诞黑暗的房间，又重新恢复平静。
……
半个小时后。
叶问澜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睫毛不停颤抖着，脸色苍白如纸，羸弱不堪，外面的谈话隐隐约约传入耳中，格外刺耳。
“……差一点就没了，才一个多月是不能进行性行为的，这点常识都没有，想一尸两命是吗？”
接着是徐清不停道歉的声音：“不好意思，是我的错。”她复又犹豫地问，“他真的……怀孕了吗？”
她其实想说他不是beta吗？beta也可以?
仿佛是看出她的想法，医生面色严肃道：“当然是真的，beta怀孕的例子之前就有过，只是很少，但这不代表可以被忽视，beta孕育的过程更是比omega还要艰难，不好好照顾就算了还把人搞成这样……”
徐清又在道歉，明明这件事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也可以直接说出叶问澜被强迫的事，但许是为了对方着想，她对此闭口不谈。
站在医生面前被严厉批评了一顿，之后又拿着单子去排队领药，付钱。
叶问澜身上是暖融融的被子，全身却冷得惊人，他不知道这样躺了多久，徐清才拿着药回来，轻声关上门。
“你醒了?”她看见叶问澜睁着眼睛。
叶问澜其实根本没睡，他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缩在床上一动不动，眼中无神，原本温柔似水的眼睛此时蒙上了一层灰，暗淡失去光泽。
徐清放下手里的东西，扶他坐起身，对方无力地靠在她肩上，眼尾还是红的，像是哭了太久，徐清于是坐在床边，手虚虚放在他的后背，给他倒了杯水，药片放在手心。
“先吃药吧，等会儿我下去给你买点粥。”
叶问澜轻轻点了头，把药吃了。
与此同时，病房门那边传来动静，紧接着门被推开，脚步声响起，一步一步朝这里走近。
叶问澜像是受到惊吓一样缩进被子里，手却紧紧抓住徐清不肯放。
徐清看向来人，也是个女alpha，身形高挑挺拔，面色冷淡，周身的气场却很强，那是一种压人一头的强势凌厉，视线里带着锋芒朝她瞥过来一眼，徐清觉得自己似乎被轻视了，不禁握紧了拳头。
下一秒，alpha走上前，声音低沉冷漠，“让一下。”
徐清忍不住道：“你是谁，来这里干嘛？”
楚向澜垂眸看了她一眼，说道：“我是叶问澜肚子里孩子的母亲，你说我来干什么。”
难道是叶问澜的alpha?但徐清从没听对方说起过这号人物，犹豫之时楚向澜已经不耐烦地推开她，掀开了被子——
只见叶问澜抱着自己，蜷缩着，露出来的手臂伤痕累累，黑色的长发显得他格外苍白虚弱。
楚向澜将人搂了过来抱起，刚想往外走，徐清见状挡在她面前，“你不能带他走，他需要休息。”
她刚要说什么，怀里人就害怕地流着泪，“不要，我疼……”
她只能重新把人放下，对外所有冷漠无情的神色在他面前变得温和下来，轻声说：“小澜，是我。”
对方顿了一下，然后抬眸看她，他的眼眶还是湿润的，就这样看着她，看得人心都软了，楚向澜掌心贴着他的侧脸摸了摸他，但叶问澜却像被烫到一般躲开，背过身。
楚向澜没在意，又看向一旁的徐清，淡淡道：“谢谢你送他来医院，但你现在可以走了，要钱还是什么要求你都可以提。”
徐清像是被她的话侮辱了一般，脸色涨红，反驳道：“我不用，问澜是我的朋友，应该的。”
她接着说：“但我还不能走，我从来没听问澜说过他已婚，和他的alpha……”
楚向澜打断她的话，“你不觉得你在这里很碍眼多余吗？”
双方剑拔弩张，谁也不肯退让，病床上的叶问澜只觉得头很疼，他咬着下唇，突然出声：“能不能都出去?”
“……”
楚向澜掀起眼皮看向徐清，“听见没有，让你出去。”
“还有你。”徐清补充。
“我是他的alpha，你是谁？我想安慰他，他不会拒绝。”
徐清和她对视了几秒，叶问澜刚刚才说了，她也不想和对方吵，她的身份更不好说什么，只道：“随便你，总之你照顾好他就行。”
她跟叶问澜说了一声后离开这里。
病房内安静下来，楚向澜垂眸去看病床上的人，病号服穿在身上有些宽大，他看起来更瘦了，还怀着孩子，似乎随便什么都可以轻易将他击垮，脆弱又可怜。
她在床边躺下，伸手将人抱过来，叶问澜刚开始还十分抗拒，但被她紧紧抱进怀里后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眼泪止不住地流，“楚向澜……”
楚向澜抱着他安抚，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又去吻他的眼泪，轻柔怜惜的吻落在脸上，像羽毛一样轻。
“别哭了，我在，别怕。”她说。
叶问澜抱着她的腰，脸上全是惊惧不安，眼睛哭得通红，哭着埋怨她：“你为什么不快点过来，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我好害怕，没有人救我。”
“我的错。”楚向澜吻着他的头发，她也很痛苦，在心里一遍遍地对他道歉，她不是故意的，然后说：“没事了，我来了。”
叶问澜哭了许久，怎么哄都不行，后面楚向澜让人买的粥送了上来，她抱着人喂他吃了一点，见他没胃口拿走放到一边，对方已经累得睡过去，她就在旁边守着。
一直到下午，叶问澜从梦中惊醒。
他打了个寒颤，身后有人抱了上来，那个怀抱太过温暖安全，他忍不住有些迷恋，又强迫自己清醒。
他从病床上坐起身，背对着对方，背影单薄，长发散乱，低声说：“你走吧，我们已经离婚了，我也……”他平静道，“我也脏了。”
“你没有。”楚向澜几乎是立刻反驳他的话，目光看着他，她顿了顿，才继续道，“你不脏，昨晚的人是我，是我对不起你。”
“什么？”叶问澜忽地转身，死死盯着她，“你说什么？”
楚向澜说：“我昨天看到你和那个alpha亲近，很讨厌又生气，就喝了酒，但我很久没见你了，很想你，知道你在那里晚上就忍不住想去看看你，没想到易感期突然来了，没带抑制剂，我当时失控了，脑子不清醒……”也不知道他已经有孩子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的错吗？”
叶问澜突然笑了一下，有些惨淡，“我就活该被这样对待，我就活该被你上是吗，你喝酒为什么要来找我，脑子不清醒为什么要碰我，你那是强/奸你知道吗？”
他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明明他不是一个爱哭的人，这一天却哭了太多次，每一次以为眼泪流干哭不出来，但偏偏还能流下泪来。
他拽住楚向澜的衣领，往日温和明亮的形象不再，情绪失控地胡乱说着，“你不是很喜欢上我吗？当时怎么不用力一点，再用力一点啊，干脆把孩子也弄没，为什么还要留下来！”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叶问澜无法控制地哭叫起来，去咬她的肩膀，打她，他跪坐在床上，满身伤痕又摇摇欲坠，被楚向澜用力抱住，她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意，不停地道歉：“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
她握着叶问澜的手往自己用力脸上挥去，“你打我吧，骂我，怎么都行。”
叶问澜却厌恶地缩回手，他脱离楚向澜的怀抱，不停往后缩去，“滚开，不要碰我！”
“现在就给我走，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他情绪起伏太大，却不能停止哭泣，内心无比作呕，很快开始呕吐，上午吃进去的粥全部吐了干净，直到什么也吐不出来，徒劳的反胃和难受，涌上来把他击溃。
见状，楚向澜顾不得太多过去抱着他，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拿纸巾帮他擦嘴，叶问澜却没有力气再推开她，缩在她怀里晕过去。
医生过来的时候，是皱着眉的。
“刚才那个alpha呢？不是说过病人情绪起伏不能太大，得静养吗？这是在干什么?”
楚向澜：“我是他的alpha。”
医生没管他们这些事，只是道：“他的情况不能太激动，既然是alpha好好哄一下也没什么，吃了药再休息，不然天王老子来了孩子也保不住。”
楚向澜沉默着点点头，“麻烦了医生。”
“最好别再让我来了。”医生摆摆手。
医生走后，很快护士进来帮忙挂吊水，本来就虚弱的人又经折腾，已经快撑不下去了吧。
叶问澜昏到晚上，再次醒来的时候一言不发，眼里连光都没有了，只有漠然，不管楚向澜怎么道歉怎么哄都没理她。
楚向澜前半辈子的耐心全都用在他身上了，可对方就是没对她再说过一句话。
直到唇上贴过来温暖柔软的唇瓣，楚向澜伸手捧着他的脸，温柔道：“我喜欢你，小澜。”
叶问澜眼神麻木，他在心里道：可我不喜欢你了。
楚向澜说：“你听我说，我是真的很后悔，我昨天晚上不该去找你，强迫你，我恨不得杀了自己，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但我真的喜欢你，我想带你走……”
“你滚。”叶问澜只说了这么两个字。
“我一定要带你走的。”楚向澜抵着他的额头，忽然道，“其实我知道你之前也没那么喜欢我，但你装得太好，有时候连我也会被你骗过去，你曾经骗了我很多次，我对你也说不上多好，刚好抵消了……”
“昨晚的事我很抱歉，虽然说了没什么用，但还是要说，我会补偿你，对你更好一点，你既然怀孕了，就像我之前说的生下来，他就是我唯一的孩子。”
“我们离婚了。”他陈述着这个事实。
“你确定吗？”楚向澜抚摸着他的脸，眸色温柔，“你找的那个律师我也认识，现在离婚协议书就在我手上，离不离婚由我说了算。”
她轻声叹了口气，“小澜，只要我想，你就只能是我的，你不能让我好不容易喜欢上你了，你又要离开，这对我并不公平。”
“是你强迫我。”想到昨晚，叶问澜咬着牙，身体微微颤抖，“我简直恨死你了，我不会原谅你的。”
楚向澜却道：“你走的时候，我也恨过你，想把你关在一个只有我能看见的地方，你走不了逃不掉，只能有我一个人，完完全全属于我。”她顿了一下，接着道，“现在我也还是这个想法，你原不原谅我是你的事情，我不会干预，你可以像你说的恨我，但必须永远在我身边，这一次，让我来喜欢你。”
她握起对方的指尖亲了亲，眉眼温和又偏执，“你说好吗，小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