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还有几天呢?他想,在那之前还会经过多少个镇子呢?阿尔卑斯山又会是什么样子呢?所有的疑问和期待都化为了对身前领跑的苏洛的目视。看着苏洛随马匹的颠簸而紧缩伸展的背部肌肉,阿尔斐杰洛感到了欣慰。现在和自己穿越这片辽阔孤寂的原野的陪同者只有他,而自己已经离故乡很远很远了。
在一整天的赶路过程中,他有时候会想,红枫叶剧院的人会如何回忆自己?「铁皇冠」的人包括死对头「神圣的事业」的人会如何回忆自己?所有佛罗伦萨认识他的人又会如何回忆自己?他在那些知道他的人们的生命里,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现在,当黑夜笼罩大地,让一切都静谧下来以后,他想要获知这些问题的念头就更加强烈和急切起来。
也许剧院的同事们,还有观众,会因为他的堕落而失望;而其他那些人,则会想起他最后的疯狂杀戮而在谈及他的时候眉头紧皱,露出唾弃的表情。他们会用最恶毒的言语将他形容为一个完全不属于他应有形象的恶棍,并遗憾地叹息着他的失踪而不是被治安官抓起来处死。他们会记得有一个叫安杰洛的演员丧心病狂地焚烧了巨商萨尔瓦托莱及其下属所在的华宅。他们会在一段时间里恨他,骂他,议论他,指责他。但是一年后呢?十年后呢?二十三十年后呢?五十年后呢?一百年后呢?
我和那些无知而迂腐的凡人是不同的。我将具有任何人都渴望的东西——永恒的生命。而当一个人得到近乎无限的时间,任何小肚鸡肠的评价都无法再伤到他。而我很快……就能……
“你喜欢这路上的景色吗?”
将阿尔斐杰洛从飘渺的思绪中抽离出来的又是苏洛主动的问候声。
前方的苏洛好像闲聊一般淡淡地问着,没有回头。阿尔斐杰洛看着他在马背上摇晃的背影。月亮的光辉渲染了整片平原,照亮他如炭般乌黑的发丝。
“嗯?还行吧……”阿尔斐杰洛听见自己轻声地回答。不知道马蹄声有没有盖过它。
而他的担忧是多余的。龙术士的听力强于普通人。就算有马蹄和夜风的噪音阻挡,苏洛依然能清楚地听到身后人的回话。
“我喜欢这样的旅行,当然能单独旅行就最好了。在月光洒满的茫茫旷野骑着马,总能让我回忆起很多事情。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
苏洛的感慨虽然让阿尔斐杰洛迷惑,但他的心情却好了起来。
“是啊,”短暂的安静过后他如此回答,感到自己的嘴角在笑,“我也喜欢。”
在抵达坐骑不能攀爬的山路前,苏洛和阿尔斐杰洛以每小时十英里的平均速度不快不慢、昼夜不息地奔波。每赶一小时的路,就要花双倍的时间让马休息,这些全部都是按照苏洛的意思。空闲时二人轮流打盹,行路时偶尔聊聊天。途中曾不止一次地经过城镇,却一次都没有换马,因为它们得到的歇息机会远比骑手多得多。
阿尔斐杰洛已经记不清时间,不过苏洛记得一切。五天一晃而过,和沿途所有远去的风景一起。在这五天的时间里,阿尔斐杰洛时常觉得自己并非一无所有。事实上,他几乎拥有一切——朝气四射的阳光,恬静柔和的月光,轻快昂扬的马蹄,一条始终在前方的路,一阵安抚脸颊的风,一个虽不愿倾吐心声却一直陪着他的可靠同伴。纵然自己失去了很多,但至少在这一刻,阿尔斐杰洛认为,他不再需要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