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两派的话,势均力敌。”
“对。”
“如果有外来股东在股东大会上参与表决,天平就会倾斜。”
马千里犹豫着没有搭话,摘下眼镜,掏出擦镜布,仔细地擦拭着眼镜。
这边金风清拿起茶几上的一部手机,反复看了看。
手机的背面有一张彩虹图案的贴纸。
“这个保洁工,真个丢蛋鸡,手机又落下忘了拿。”金风清随手摆弄了几下手机,放在沙发旁边的一个花架上,端着保温杯,站起来向外走,边走边说,“你们谈,我去看看院子里的花,半个月不下雨,再不浇水就要干死了。”
“金爷,一起谈嘛,我想听听老前辈的意见。” 叶品卿站起来挽留,“这是增加财富的好机会,有钱大家赚。”
“你们年轻人玩儿的那一套,我老糊涂了也弄不明白。你看京剧《挑滑车》,高宠的那神勇,那豪气,唱着‘单枪匹马把贼剿’,最后还是没有斗过那十三道滑车。”金风清指点着手上的和田玉扳指,“再看看这个,包浆挺厚实吧。我呢,就和这个扳指一样,都已经被这个世道盘出包浆儿了。玉是越老越值钱,人是越来越没用。行将就木之人,费力巴哈地弄那么多钱干什么?就让我最后享几天清静吧。你们谈,你们接着谈。”
金风清一摆手,出门到院子里去了。
赵小茅站在楼梯口,听着楼下传来的清清楚楚的谈话声,一摸口袋,手机不在。
“老同学,你真的想让他插上一杠子?”看见金风清出了门,马千里紧张地问。
“金爷吗?哪能呢,我知道他才不会干呢,早些年就退隐江湖了,老了,跟不上形势了。金爷说得对,现在的资本市场和过去比已经是面目全非,单打独斗的时代成了历史,个人编写的交易系统也不灵光了,现在靠的是团队的运作,靠的是人工智能的操作。这个老人精,他看出你不接话儿,就知道有些机密事情不想让他知道。我这一让,其实是给他个台阶儿下呢。咱俩接着说,接着说。”
“想请你们介入。”
“如果我们华翔公司买进一定数量的股票,在股东大会参与投票表决,就会打破平衡。”
“是的。”
“广厦公司董事长的产生,走的是什么程序?”
“你知道,按照公司法,广厦公司章程规定,由股东大会选举董事和董事会后,由董事会成员内部投票选举产生董事长。董事和董事长的任期是三年,还有三个月就要到了,根据公司章程的规定,要进行董事会的换届选举。历届的股东大会都没有中小股东参加,所谓的投票选举就是在家族内部走个形式。”
“你是站在林姓的父党一边还是站在刘姓的母党一边呢?”叶品卿关切地问。
“我是站在刘姓一边。”
“那你们表决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呢?”
“这一次股东大会改选董事会,要让董事长林敬宗下台。”马千里把茶杯猛地一放,发出不小的响声。
“作为参加股东大会投票的股东,我们就作了这颗压垮父党的砝码?”叶品卿端着茶杯斜眼看着马千里问道。
“当然不是白干,在这次行动中,你们可以获得巨大的利益。”
“是吗?那刘家完全可以自己买进股票来增加投票的权重嘛。”叶品卿放下茶杯。
“这样一来,林敬宗能不知道吗?他知道了,能不起疑吗?”
“你们是怎么设想的?”
“前一段,因为有一个高层人物被查,其中有涉嫌和广厦公司利益输送非法拿地的问题,现在董事长林敬宗被叫去配合调查。这个事情你知道吧?”
“社会上都知道。”叶品卿点点头。
“公司可以发表公告说明这个事,同时配合海南省的现行房地产政策,公司财务报表的应收应付款项方面作一些技术处理,显示盈利下降甚至亏损,再配合近期国家对房地产政策,这一系列的利空消息会造成广厦的股价下跌,你们可以趁机低价买入。等开完股东大会,新一届的董事会选举完成,林敬宗下台,公司会发布一系列的利好消息,如那个高层人物的利益输送问题已经澄清并解决,同时把公司财务报表做得好看一些,业绩大幅预增,再加上公司高管增持自己的股票,我们在消息面全力配合,你们就可以拉升股价,然后在高位派发,再然后,啊?你懂得。”
“理论上可以说得通,但实际操作还是有一定的难度。”
“老同学请讲。”
金风清在院子里把皮管子接到水龙头上,哗啦哗啦地给花草浇着水,一边浇,一边大声地自说自话。
赵小茅紧张地听着楼下的谈话。
“虽说咱俩是金融专业的同学,但这些年你没有在股票市场这个圈子里混过,有些事不清楚,这其中有很多的内部套路,可能你没有接触过,我就简单地说说吧。” 叶品卿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首先,我们要了解林姓和刘姓的股票是否有增持或减持,以及现在持有的数量。”
“肯定地说,几家虽都有减持,因为减持会带来股价下跌,账面财富减少,所以数目都不多,数量也都是一样的。也没有哪家回购增持。”马千里很快回答。
“这都是明面上的,他们增持和减持都要公告的,在股票市场上谁都会知道。要了解的是暗地里的,通过代理人交易的。你想想,刘家能找我们,林家也可以找别人,对吧?”
“对对。”
“还要了解广厦这支股票是否有庄在里面。若有庄,他们持股数量是多少。如果我们什么都不了解,懵着头上,到时候撬不动,你们彻底失败,我们鸡飞蛋打。”
“专业,专业!”马千里不停地点头。
“咱俩现在私下说啊,我们要收集筹码、砸盘、拉升摊低成本、洗盘、吸盘,再拉升。反复多次,最后拉高出货。这中间还要联系各个财经媒体、理财论坛和各个股票微信群,放出消息,还必须得配合股票市场的大势和房地产市场的政策。现在说的简单,实际操作很是复杂,有个专业术语叫市值管理。”
“要不怎么请你们专家来么。”
“老同学,虽说过去咱们是同学,是朋友,大学时我因为忙于跟着大佬炒股票和期货,拉下不少功课,学习跟不上,可没有少抄你的课堂笔记,考试的时候你也没少给我递小纸条,学业上我可是得益不少,但是现在是两个公司之间的事,我们还是要公事公办。”说着,叶品卿就变了口气,“马秘书,既然这样说,那我们要提要求了,先小人后君子,贵公司要先付市值管理咨询费给我们。”
“啊?人家都是基金公司的高管带着大金元宝和超级美女找上市公司公关拜票,求着上市公司配合。怎么我们送上门,还要给你们钱?这不是女方不要彩礼,还倒贴着陪嫁,哭着喊着要嫁吗?”马千里有点儿急了。
“马秘书,既然你说到拜票,我也说说拜票。
“这拜票,我们是有选择的。经过调研,我们选的上市公司要看这家上市公司的规模、市场占有率、行业地位和行业前景如何,要看业绩和口碑如何,还要关注管理层的素质和人品,而且还要看这家公司愿意拿出多少钱和力量配合我们。其它的且不说,作为一家房地产公司,在目前国家和海南省的房地产政策这种大环境下,贵公司前景有很大的不确定性,虽不能肯定为夕阳产业,但绝不在我们的优先选择之中,也不可能来拜票。按照你的谈婚论嫁理论,我们来海南是为一个大龄剩女脱单来了?
“而且,如今可不像前些年,只要你有资金,就可以在股票市场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地肆意操弄,现在证监会利用大数据手段实时检测市场动向和监控各个户头的交易,发现可疑之处,随时停止你的交易,通过进一步的调查,一旦坐实猫腻,会开出天价巨额罚款,以及禁入市场,甚至可能以涉嫌某某罪移交司法处理。
“在我们的实际操作中,根据规定,我们买入股票超过一定百分比,是要公告的。为了规避管理层的监管,为了购买足够多数量的股票又不暴露行踪,我们要联系多个同行同时操作。稍有不慎,就会面临处罚。而且,同行也可能会为了利益,抢单或者跑单,把我们撂在险地儿上。我们付出了机会、时间和金钱的巨大成本,到时候给别人抬轿,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这个风险,没有一定的风险控制管理措施我们是绝对不能去蛮干的。
“而你们广厦公司呢?通过我们的市值管理的一番操作,股价到了高位,公司的高管股东可以通过减持而套现得利,公司的总资产市值和个人财富也会增加,你们得到的好处小吗,少吗?一举两得嘛!再加上刘家可以从此独揽公司的决策大权,这就是一举三得了。好处是显而易见的,赚大发了!
“让你们广厦共同参与风控管理行动,出这么一点点费用也是应该的吧?和收益相比,九牛一毛吧。这些费用,对于我们来说,无足轻重,小钱儿。对于你们来说你,就是一种表示诚意的态度。你们广厦一毛不拔,不承担一点儿风险,不承担一点儿责任,到了关键时刻,不提供相关的信息,不配合我们行动,我们可是独木难支啊!到了那时候就不是鸡飞蛋打了,简直就是养鸡人也要被搞死了。至于费用的数额嘛,我们可以协商,按照惯例,应该至少是八位数。
“这个市值管理咨询费你可以向你的上司多报百分之十。多出的那部分,我们以信息费返还给你个人,当然这部分的税要扣除——我们从来不做违法的事情。
“好了老同学,元宝已经许给你了,美女嘛,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只要不是名人,明天就会飞来。事情就是这样,你考虑吧。”叶品卿端起茶一饮而尽,放下茶杯说,“这茶,有点儿凉了。”
马千里端起茶杯,没喝,放下,又端起。
“事情既然说到这个份儿上,那就这样了吧。今天下午我就给刘国强详细汇报,不光说明市值管理费,重点是要说明利益关系。趁着林敬宗不在,让他决策拍板。”马千里一口喝光杯中茶,顿了一顿,说,“另外,我还有些私人的事情。”
“那好说,不就是美女么?”叶品卿笑着问。
“不是。”马千里不屑地回答。
“那是什么?”叶品卿停住了往茶壶里续热水的手。
“公司持股的股东可以在股价高位套现得利,而我们这些下面的人是没有原始股的。我呢,也想在股票上能有所收获。”马千里期期艾艾地说。
“老鼠仓啊?”
“那市值管理咨询费的百分之十不用以信息费直接付给我,由你们替我操作股票交易,在广厦的股价低位时买进,高位卖出,这样也不用扣税了。怎么,不行么?”
“马千里,老同学,你真不愧是当年的高材生啊!小诸葛的外号不是浪得虚名呀。你这是老公鸡站在门槛上——两头叨嘛。”
“老同学说话幽默,真是海南的榴莲——闻着臭吃着香啊。”
“行,可以。我答应你,不过有条件。”
“说吧,什么条件?”
“你要告诉我,母党为什么要搞这次宫廷政变, 还有你为什么要站在母党这边。”叶品卿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
“这个,这个……”马千里犹豫了。
“马秘书。一来,合作要有诚意。二来既然我们担着风险,起码应该知道风险的源头。如果将来出了纰漏,我的老板是很关心我的身家性命的。”
马千里站起来,来回踱了两趟,然后站定,坐下来。
“好吧,那我就告诉你。不过,一旦传出去,我的老板也是很关心我的身家性命的。”马千里向叶品卿凑近身子说。
“法不传六耳。我们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就像当年我俩课堂上是挨着课桌坐,寝室里是上下铺睡一样。”叶品卿把头凑过来低声说。
赵小茅站在二楼的楼梯口侧耳倾听,已经听不清下面客厅里的人在说什么。
“知道内幕的人不多。”马千里喝了一口茶,压低声音说,“这里面有几层原因。”
“还挺复杂。”叶品卿又往前挪了挪身子。
“第一层,牵涉到一些人的根本利益。说起来话长,这就要说一说广厦集团公司的历史了。改革开放初期,靠着刘国强和刘国芳的父亲有海外关系,利用港资在广东制鞋起家,赚到了第一桶金。林敬宗当时是鞋厂的员工,被刘父赏识不断提拔, 后来和刘国芳结婚。随着制鞋企业的大量出现,竞争激烈,利润空间变少。此时恰逢海南房地产信贷危机,海南出现了大批烂尾楼和闲置土地。林敬宗力主转行开发房地产,去海南抄底。在刘父的支持下,林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