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的人声渐渐远去,潼燏靠在隔板上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可恶的梦境系统究竟是抽什么疯,怎么净给宋洹默安排这种破梦,虽然她进来前是点了个随机分配,但这也太随机了吧,全是奔着要他们小命去的。
“我滴个老天爷啊,这梦到底什么时候结束啊?”她抬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沮丧道,“宋洹默,你睡得也太死了吧,折腾这么久了都不醒,你到底怎么样才会醒啊?”
“不知道。”宋洹默如实答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不醒,难道真的是他睡眠质量太好了?
潼燏听到他的话顿时绝望透顶,捂着胸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疲惫道:“唉……我好累啊。”
宋洹默回头看向她,巴掌大的脸上点缀着细密的汗珠,白皙的皮肤纹理下晕染着一层浅浅的红晕,纤长的睫毛委屈地一闪一闪,一缕汗湿的发丝正十分不合时宜地粘在她的脸侧。
他呆呆地盯着那缕发丝,忽然失了神,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捏起她脸颊上的俏皮发丝,轻轻放回了肩膀上。
温热的指腹与潼燏的脸庞碰撞在一起,只是蜻蜓点水却如深水炸弹般轰地一声在她的脑海里炸开了百丈高的浪花,脸上的红晕随即加重了几分。
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
我在干什么?
宋洹默猛然回神,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像被雷劈了般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几秒后他迅速收回手转身朝向门,懊恼地扶着额头,理智全无。
他不停地在心中痛骂自己,无缘无故去抓人家的头发干什么,真是疯了。
做个梦怎么脑子都变得不正常了,这梦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能改变人的心智,不然他怎么会做出这样反常的举动。
磁场?梦境设定?难道是控梦之力用多了产生副作用了?
反正一定是其中的某一样导致他一点都不像他了,一定是这样的没错!
尴尬的气氛在狭窄的空间里蔓延了开来,一个看天花板,一个盯门,两人默契地谁也没再说话,就跟杵在角落里的拖把一样,没什么区别。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外面的人找了一圈却连个人影都没看着,一番讨论后又叽叽喳喳上了三楼。
总算走了,潼燏松了口气,她实在憋不住了,瞄了眼宋洹默沉默不语的后脑勺,抓着衣服下摆率先打破了僵局:“那个,要不我们先出去?”
她要是再不说话,宋洹默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开口了,那他俩就真成了这工具间里的雕像了。
“嗯。”
宋洹默摸了摸发烫的耳垂,打开门走了出去,他脚步飞快,恨不得跑了起来。
潼燏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一米的距离,不停地脑海中复盘他刚才的举动。
不!打住!这有什么好复盘的,只不过是帮她撩了撮头发而已,她一个二十四岁的成年人,难不成还会被这小小的举动搅乱了心绪。
再说了,她怎么可能对一个十九岁的男生产生什么非分之想,虽然她一开始确实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才入他的梦的……
但是!
自从知道他只有十九岁后,她心里的那点小苗头早被扼杀了。
怎么可能还……
“唔。”她想得太入神,浑然不知前面的宋洹默已经停下了脚步,一个没注意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天黑了。”
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她茫然地抬起头,远处的太阳垂直地从空中落了下来,无声地化作一团白色的云雾消散在了天际。
一轮酷似手术刀的月亮割开灰暗的天空钻了出来,银色的刀尖若有似无地带着一抹鲜红,高高地悬挂在夜空上睥睨众生。
教学楼里的所有人像是受到了召唤般齐齐朝着寝室楼奔去,那群刚才还在追杀他们的学生也通通收回手里的武器,似木偶般跟随着大流渐渐远去。
数以千计的人涌进了寝室大楼,白日还喧闹的教学楼瞬间静谧了下来。
宋洹默看着空无一人的操场,手里出现了两个手电筒,他递给潼燏一个,开口道:“去洗衣服房吧。”
“好。”
潼燏接过手电筒往下一按,一道白光点亮了前方的道路。
她全然忘却了刚才在隔间里的尴尬,又像往常那样碎碎念了起来:“我觉得这个梦可以叫学校怪谈之校规七条,看似鬼影重重实际背后大有隐情,我猜接下来的剧情走向一定是让我们找到那两位同学冤死的真相,等一切大白后,他们就能安心了。”
宋洹默走在台阶上,一边照光一边道:“我怎么听你的语气有些兴奋?”
潼燏承认道:“是有那么一点点啦,你看过神探夏洛克吗?你不觉得我们现在就像福尔摩斯和华生,手握一个小电筒,照亮隐藏真相的角落。”
“是挺像的,毕竟我比较像福尔摩斯。”宋洹默认可道。
“你真自恋,行吧,那我让让你,我来当华生吧,咱俩从现在开始就是最佳拍档,一定会把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潼燏越说越自信,拿着手电筒东照照西照照,细长的脖子左右晃动,一会警惕地看着左边,一会又疑神疑鬼地盯着右边,神神叨叨的模样不像是个侦探,反倒像是个戏精。
宋洹默跟在她身后观赏着她的默剧表演,柔软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浅色瞳孔如春水般荡开,激起了一池涟漪。
“等等,昨晚那个宿管大姐不会又要拦我们吧?”潼燏在寝室楼门口停住脚步,拿着手电筒往里面扫了扫,寻找着可疑的身影。
“我先进去。”宋洹默率先开道,走进了寝室楼。
这次大厅的灯倒是没有亮起来,楼梯口也没有出现那位披着貂皮大衣的小妹妹。
两人顺利来到二楼,蹑手蹑脚地穿过走廊来到了洗衣房前,潼燏握着门把手往下一按。
“咔哒。”
门居然打开了!
“嗯?”她歪了歪脑袋,嘀咕道,“这门白天的时候不是锁着的吗?”
“不用管,先进去。”宋洹默推开门,两人闪身而入,反手关上了门。
宋洹默打着手电筒找到了墙上的电灯开关,按了几下却没反应,看来这学校一到晚上就整栋楼断电,连洗衣房都不例外。
不过这根本难不倒他。
他凝神一想,手中出现了一盏白炽灯,他把灯往门边的架子上一放,明亮的灯光顷刻间照亮了整个房间。
“好亮啊。”潼燏关掉手电筒放进了裤子口袋,日常彩虹屁道,“不愧是福尔摩斯,厉害。”
“当然。”宋洹默毫不谦虚。
洗衣房内部为狭长的长方形结构,大约在三十平左右,两侧的白墙边各摆放着十台老旧的滚筒洗衣机,银色的外壳上沾染着一些斑驳的污渍,除此之外,整个空间再也没有多余的设施。
但一定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
潼燏化身为警犬,仔仔细细地把每个角落都嗅了一遍,又挪开洗衣机查看后面有没有藏着什么东西。
搜寻无果后她又对着墙一顿敲敲打打,侧耳贴在上面倾听是否有什么可疑的声音。
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战绩零杠五。
宋洹默见她半张脸贴在墙上,两撮眉毛跟随着眼珠上下耸动,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
他好笑地抱着臂问道:“潼燏同学,调查如何?”
“你好侦探,根据我全方面的调查,洗衣机里外都没有异常,墙壁里没有密室,地板里也没有地道,所以我断定......”她捏着下巴故作高深莫测道,“这里是一间......普通的洗衣房。”
“很好,分析得很到位。”宋洹默配合着她的表演鼓起了掌。
潼燏自信地拨了拨额前的头发,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道:“还行吧。”
“滋啦......”
架子上的白炽灯一阵闪烁,像是接触不良般忽明忽暗了起来,宋洹默刚想上手查看,没成想它倔强地闪了两下后竟彻底湮灭。
整个房间再次陷入漆黑。
“啊——”
突如其来的黑暗把还在翻看洗衣机的潼燏吓得叫了起来,她把洗衣机盖嘭的一甩,两只手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空气里一顿乱摸,焦急地呼喊着她的搭档:“宋洹默,你在哪?好黑啊,灯怎么灭了?”
“别怕,我在这。”
一只大手从黑暗中伸来握住了她的手腕,微微一用力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
“这也太黑了,我都看不到你。”潼燏一边抱怨着,空着的手在身前摸索了起来,隐约间似乎摸到了什么硬梆梆的东西。
“你,你别动。”
头顶传来一声低沉,声音听起来似乎比刚才更低哑了一些,吐气间还隐隐掺杂着一丝羞涩。
什么情况?潼燏警惕了起来,加重了手上的力度低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滋啦......”
一道亮光忽然从架子上迸发,不但恢复了正常甚至还加大了亮度,整个洗衣房顿时如白昼般一片明亮。
“唔。”潼燏被突如其来的亮光闪到,本能地闭上眼适应了一会,再次睁开时竟看到自己的右手正牢牢地覆盖在宋洹默的左胸上,隔着单薄的布料她甚至还感受到了校服下的温热。
“我去......”她瞪大了眼倒吸了一口凉气,立即把手挪走揣进了裤兜,低着脑袋在口袋里摸索起了空气。
宋洹默立马松开她的手腕往后退了一步,红着耳根走到洗衣机前研究起了它的牌子。
他的心脏再次狂跳了起来,连带着她碰过的地方都有些热得发烫。
这个女人……是故意的吗?
潼燏背对着他,从口袋里掏出手电筒按了两下都没按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按,但再不找点事做她恐怕得羞愧而死。
真是丢死人了,她居然在黑暗中对他的胸下了手,不但乱摸甚至还捏了捏,我滴个老天爷,她今天怎么尽做出这种令人误会的事情,宋洹默不会要把她当成一个趁黑揩油的大色魔了吧?
啊啊啊!烦死啦!这该死的控梦之力能不能赶紧恢复啊!她现在真的很想变个地道钻进去,梦不结束她绝不出来!
唉......算了,事已至此还是得解释一下,绝不能让自己的一世英名毁在这里。
潼燏一番心理建设后深呼了一口气,艰难地转过身致歉道:“宋洹默,刚才是我不小心,你......哎?人呢?”
“我在这。”
前方的墙角边传来了回应。
宋洹默站在右边的角落里低头注视着地面,潼燏疑惑地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往下一看。
地面铺着的白色瓷砖上印着一大滩暗红的血迹。
“这......这里刚才明明没有血。”她一进来就把边边角角都检查了一遍,不可能忽略掉这一大滩血迹。
“它是刚刚出现的。”宋洹默解释道。
“噢,难道它是在暗示我们什么?”
话音刚落,地上的血迹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干枯的血液竟一点点复活了起来,鲜红的血液似泉眼般缓缓流出,沿着瓷砖间的缝隙蔓延了出去。
与此同时,洗衣间的门啪的一声自动打开,鲜血从门底下流了出去。
“跟着它。”宋洹默叫上潼燏,两人打开手电筒一起走了出去。
拥有了生命力般的鲜红血液顺着走廊缓缓向前流动,在冰冷的楼道里画出了长长的一道红线,似血书般写了满地。
他们跟着它慢慢行走着,直到它停在了二楼的走廊尽头。
尽头处有一扇半开的窗户,宋洹默探头往外搜寻了一番,发现不远处的池塘边隐约坐着一个人。
“那里有人。”他侧身让开了半个位置,潼燏凑上来趴在窗台边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
果真有个人坐在那里。
她努力地睁大眼看了会还是没看清,放弃道:“外面太黑了,看不清楚是谁。”
“下去看看。”宋洹默关上窗,回头一看,地板上一片洁白。
“我们不是在跟踪血迹吗,下去干嘛?”潼燏低头一看,走廊上干干净净。
她疑惑地哎了一声,弯着腰左找右找道:“血迹呢?”
宋洹默拉起她,目光落在了窗外:“不用找了,答案就在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