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竟恩从睡梦中猛地惊起,翻身坐直,细密的汗珠布满额头,在昏暗的光线里闪烁着冷冽的光。他的手不受控制地狠狠攥紧被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眼神中满是惊魂未定后的惶恐与茫然。
倏然,熟悉的清凉薄荷味信息素裹挟着安抚沁入鼻息,下一秒omega温热的身躯从后面环住了他,心慌被安抚了不少,权竟恩轻轻仰头抵住陆延,将人当作自己的依靠。
陆延明显还带着困倦,“没事的恩恩,这次我不会那么极端的。”
权竟恩猛地抬眼,偏头看向他,“你、你也……?”
陆延闭着眼点头,“虽然不清楚庭述的具体用意,但如果想救我们两个的话,让我们知道同样的东西会更好操作。”
他一手揽着权竟恩,稍稍用力,又将人带回床上。
“哎?”权竟恩微妙地发现陆延有哪些地方不太一样了,但又说不上来。
陆延凑过去亲了他一下当作安抚。
可延延还是他的延延。
就一个晚上做了相同的梦而已……应该不会吧?
权竟恩被陆延揽着,又睡了个回笼觉。这个梦境或许真的很伤人精神头,两人到十二点时,大舅夫是在看不过去两个孩子不吃饭上楼叫他们起床告终。
今天陆延突然改了计划,想要去画室画画,权竟恩背着剧本跟着一起去了。
剧本是权妈妈今早发给他的,权爸爸是古代权谋剧男一,借着关系和其他各种方面,权妈妈帮他争取来了男一及笄至弱冠之年的戏份。
陆延全神贯注,挥舞手中的画笔,在画布上留下不可或缺的痕迹。
权竟恩抽空给自家老妈拨通了电话,“我爸怎么又接古装戏?”
“你爸从不演偶像剧你也知道的,他这个年龄在现代不适合演人爹,更不适合演人儿子——而且刚好可以带带你,他嘴上不说,其实心里高兴着呢。”
“哦~就盼着我赶紧继承家业,你们好老年夕阳游是吧!”
“谁说的,我们以后要给你带孩子的。”
权竟恩止不住耳尖泛红,吐了吐舌头,听见听筒里传出细微的声响,是他爸在喊他妈,他自觉地止住话头,只问了句:“过年你们回来的吧?”
“当然呀——马上就来——先不说了宝贝,挂了啊。”
陆延坐在画架前,双眼紧紧锁住面前的画布,眼中透着近乎执拗的专注。
他的眉梢微微蹙起,额前几缕碎发随着他的细微动作轻轻晃动。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脸处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嘴唇不自觉抿着。
全身心沉浸在创作之中,对外界的一切都浑然不觉。
权竟恩回到画室便见到这样一副画面,忍不住跟着沉浸其中,下意识放轻脚步,来到陆延身后,想要窥探画布的一角。
画布上,两个人影在一片绚烂又危险的景致中奋力向对方奔跑。
脚下是大片如火般的热烈绽放的彼岸花,花瓣肆意舒展,红得夺目惊心。
周围萦绕着尖锐的荆棘丛,荆棘扭曲盘绕,尖锐的刺在暗淡的光线中闪烁着冷光,割破两人的皮肤。
殷红的血滴落在花与荆棘之上。
但他们脚步坚定,只为跑向对方,无惧艰难险阻,拼劲全力。
权竟恩突然体会到为什么陆延今天想要来画室了。
这幅画就是他们梦中的“未来”,是庭述故意含糊不清的“结局”。
“延延,”权竟恩轻声开口,打断陆延的专注,“其实可以不用报考医学院的?我们已经知道未来会在什么时间节点发生什么事了,可以规避掉的。”
而且梦境中最该规避掉的是陆延的心里问题。
他们缺乏沟通,甚至险些引起误会。
而陆延更是因为从小不在父母身边长大,遇到事情只会自己扛、自己消化。
现在不一样了。
这一次的陆延——愿意向他袒露所有心声。
陆延被打断也没有生气,只是回头注视着他,听完他的话,只是起身拉着他的手,进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他,从他的额头一点点往下,看似随意地亲吻着他面上的每一个地方。
“学医是我的选择,梦里的你身体状况很差,导致你有些自卑,不敢跟我在一起,所以我想治好你,想和你组成完整的家庭,治愈你也治愈我。
“这次我们提前相互治愈,我也希望你拥有健康的身体,最起码不会被何储那种人恶心的信息素影响到。”
陆延到声音微微颤抖,明显是被梦里权竟恩和何储拼命,只为了保护好他而吓到了。
“我不敢想,如果当时元元没出现,你会有怎样的后果。”
权竟恩也以吻作为回应,“那就不想了,现在这件事还没发生,我们会提前规避掉的。”
“可是……可是这件事是我……”陆延欲言又止,愧疚地垂下头,完全不好意思再抬起头来。
权竟恩停下了动作,静静地看着他。
陆延的心跳愈发地快,止不住得更加忐忑。
“延延感到愧疚了,说明延延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我们这次改掉就可以——而且……虽然这么说好像不太好,但是并没有人告诉延延遇到这种事要怎么处理,只要延延答应我,这次不再这么激进……”
“我答应!”陆延连忙说。
权竟恩莞尔。
他牵着陆延的手,坐回画布前,而他则在旁边随意席地而坐,看着这幅新作的话道:“这幅画当我成人礼物怎么样?太有意义了!”
陆延无奈,“还有半年呢,就惦记上了。”
“那当然,这幅画只能在我们手上,就算有人出一万亿,也不卖!”
闻言,陆延突然想到小时候的事,开始笑个不停。
那时候他们小学二年级,刚在数学课上学习货币相关知识。同样的,陆延的生日一般都是小长假回来月考,这次自然也是。
其中数学考试上有道题目是这样的:你的好朋友有一个漂亮的笔记本,上面印着好朋友最喜欢的卡通图案,这个笔记本花了他5元5角。同学蓝蓝特别喜欢,想拿自己的文具跟好朋友交换,她有一支价值3元的自动铅笔和一块8角的橡皮,再给好朋友多少钱,他才愿意交换呢。
其他小朋友都在认真算数,只有小恩恩皱着眉头,最后再这道题下面的空白处认真地写下:这是好朋友的东西,给一万亿也不换!
后来收到批改完的试卷,庭述拿着看了好久,问出的问题直击灵魂:“你是不是觉得好朋友是延延?”
小恩恩点头。
“我们不是你的好朋友吗?”童畅然小小年纪,问的问题就已经可以归类到死亡问题之一了。
“不一样的,”小恩恩紧紧攥着衣角,“不经过延延同意换走他最喜欢的笔记本,他会不高兴的。”
“我们不是你的好朋友吗?”童畅然没有放过他。
庭述拉过童畅然,又神秘兮兮地说:“延延不是你的好朋友,唔……我大爸爸有次说,这叫老婆。”
“是老婆?”
“对,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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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陆延的回忆,权竟恩也跟他一起笑做一团,“我记得这话不知道被谁传到你把耳朵里,他休假回来第一天直奔庭家。”
“庭述也没逃过。”陆延补充。
陪着陆延完成这幅画的同时,权竟恩用手机和他的影后外婆讨论人物该如何展现。
陆延有些累了,转头问他,“这次的需要试镜吗?”
一个月前权竟恩刚杀青的那部戏,他没有试镜就进组了。
“要啊,”权竟恩抬头看他,“这部是电影,据说导演想冲春节档票房,我妈只是用我上部戏的表现争取来了这个试镜机会。”
“去的那天我去给恩恩当小助理。”陆延起身来到权竟恩身旁,直接躺在他身上。
头发不经意扫过权竟恩的脖颈,引发一阵痒意,他忍不住笑出声。
“现在画怎么样了?”权竟恩抬头看一眼画。
“歇歇我们就回家吧,明天来补充细节和调整下整体,看哪里不协调。”
闻言,权竟恩彻底躺平放松了,两人紧紧挨着有着说不完的话。
太阳悄悄隐匿了身型,只留下天际一抹淡淡的余晖。夜色如轻柔的绸缎,缓缓铺展开来,将世界温暖包裹。
离开画室前,权竟恩将围巾缠绕在陆延脖颈上,握住陆延的手,一起揣进自己外套兜里,一同走出画室,坐上车子。
街边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渲染出暖黄色的光晕。微风轻轻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北芝的冬天,很少有这么和煦的风呢。”权竟恩看着窗外微微弯腰的树枝感叹道。
“说明他们也在祝福我们的感情。”陆延温声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