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蹲下身捻起一片鱼鳞，侧首疑惑地望向那边提着鞋愣在原地的女仆。

“厨师是新来的吗？不知道我对鱼过敏吗？”

女仆也傻眼了，她急急忙忙把鞋塞到莉莉丝手里，“抱歉王子殿下，我去问问他们。”

她转头小跑着，一路上还嘀嘀咕咕着，“不可能啊，李先生怎么会忘记殿下对鱼过敏呢。”

莉莉丝瞟了眼那边正嫌弃地用手帕擦去指尖水渍的威廉，和另一边正痴痴望着威廉的奇雅。

确认俩人都没注意到自己，便小心翼翼地继续往暗处挪去。

威廉皱着眉把手帕扔进垃圾桶后，就看见莉莉丝这副小猫般偷偷摸摸的模样。

他忍不住轻笑了声，在奇雅难看的脸色下喊住莉莉丝。

莉莉丝倏地停住脚步，慢半拍地转过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殿下，有事吗？”

三步。

两步。

一步。

莉莉丝越来越警惕地把手探进袖里碰到匕首，一边在脑海里问001。

「你觉得以现在男主对我的好感值，发现我是人鱼是会选择研究我还是把我放了。」

001本来紧张地弓着身子，屏住呼吸看着光屏里的画面。

画面正实时播放着莉莉丝面前的场景。

倏地，他不知发现了什么，整个身子放松地靠在身后的沙发上，边嚼薯片边回答。

「哪方面研究？」

「？」

在莉莉丝呆滞的目光中，威廉抬手，轻轻带下她发间的一缕落叶。

于此同时，天空上久违地传来机械的电子音。

「好感值-5」

「好感值-8」

「好感值-2」

……

莉莉丝震惊地瞪大眼睛，「我干啥了？我的呼吸让他感到不爽了？」

而面前的威廉却以为她这个表情是害羞了。

“抱歉，是我唐突了。”威廉抿唇，耳尖微红，视线落在莉莉丝身侧的手上，“莉莉丝小姐快回去把鞋穿上吧，别着凉了。”

莉莉丝慢半拍地应声，转身在脑海里疯狂咒骂，「这男主有双重人格吗？」

光屏上的数字在一番眼花缭乱的跳动后停在50。

001呆愣地滑掉屏幕回到莉莉丝当前的场景中来，慢半拍地建议道：「主人，要不要试试反其道而行呢。」

「可能男主就是闷骚，不喜欢你跟他距离太近。」

「？我没记错的话，是他伸的手。」

001卡了几秒，讪笑道：「也许我们可以试试让他吃醋，比如我们选一个男配，让他有危机感。」

尾暨和地砖摩擦得生疼，莉莉丝抿着唇，攀着墙壁一点点往里走。

闻言她没好气地哼了声，「男配？我去找门口的守卫吗？还是去找今天被我冤枉的厨师长？」

001握拳咳了几声，「我觉得嘛…克洛亚大人就很不错，模样英俊，身材高挑，而且你骗了他这么多次他也不记仇……」

走廊很安静，人鱼的听力是人类的三倍，莉莉丝可以确定房间里没有人。

她左右环顾了下，轻轻推开这扇门，弓着腰走进去并反锁房门。

直到莉莉丝已经蹲在地上把窗帘拉上了，脑海里001还仍在细数克洛亚的优点。

莉莉丝忍不住嘴角轻抽，“你疯了？克洛亚整天戴个破面具装吊，你从哪里看出的模样英俊。”

「好感值-3」

莉莉丝惊恐地朝周围望了一圈，确定没有人才颤颤巍巍地朝浴室走去。

“这男主这么闷骚吗？我都走了这么久了他还扣我分？”

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001不语，只是一味地吃薯片。

鱼尾化为双腿后，莉莉丝长舒一口气，仰倒在软绵绵的被子里。

过了很久，久到001几乎以为她已经睡着了，她才慢慢睁开眼，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郁气，“001，我会不会又在任务世界死掉啊。”

嚼薯片的声音戛然停止，「主人决定放弃任务吗？」

莉莉丝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像没听到001的话似的，继续自言自语道：

“如果大家发现我是人鱼，会怎么样呢？”

她蹭了下脑后的被子，说着疑问的话，却好像并不是为了听见001的答复。

因为她紧接着就自己回答了，“可能会把我绑在火刑柱上，脚下堆放着很多木柴。”

“砰。”

莉莉丝歪了下脑袋，金色的长发随着动作缱绻地在被子上缭绕，“然后领头人就朝我扔了一把火。”

“烧死是什么感觉呢？”

“主人…”001担忧地望着屏幕里少女苍白的脸。

又是沉默了良久，她才慢悠悠地揽过一旁的枕头，把脸埋在里面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才不放弃呢，来都来了，白跑一趟的话回去说不定还要被艾莉儿嘲讽。”

她努努嘴，嗓子里还带着未熄的鼻音。

“以前积分榜的第一可是我，之前我不过是当腻了第一名让让他们小辈罢了，还真当我是花架子吗？”

在001还沉浸在方才的氛围中时，莉莉丝已经越说越燃，最后竟一拍床沿，猛得坐了起来。

“放心吧001，主人带你重回积分榜第一大杀四方。”

说着，莉莉丝站起身拍了拍身下有些皱起的被子，起身往门口走去。

握上门把手的一瞬间，莉莉丝心头一跳。

是呼吸声。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她已经感受到了门外朝里的推力。

她惯性地踉跄了一下，正准备找理由解释一下，抬眼时却怔愣在原地。

克洛亚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把门推开后也并不走进来，就这样直直地站在门外看着她。

明明带着面具，莉莉丝却就是感觉从他脸上看出了一丝哀怨。

莉莉丝讪讪一笑，“克洛亚大人？你怎么来了？”

与此同时，脑海里的001猛得坐直，一双眼睛盯着屏幕。

“项链呢？”男人声音平和如水，听起来倒是不像是责备。

莉莉丝稍稍放下了心，再次抬头时又熟练地露出那副委屈模样。

“对不起，克洛亚大人。”她单手撑着一侧的墙，微微曲膝。

“项链摔坏了。”莉莉丝抽了抽鼻子，“碎片还扎破了我的脚底，好疼。”

少女就这样低着头，露出刚刚蹭乱的头顶，嘴里说着不着边际的谎话。

饶是知道她一定没说真话，克洛亚却还是忍不住对这个小骗子心软了。

她才只是个刚成年的人鱼，作为海神应该包容她一点。

这样想着，克洛亚放软了声音，循循善诱道：“莉莉丝，说谎是不对的。”

莉莉丝：「？」

「这副教育小孩的样子怎么这么眼熟？」

001嘴角抽了抽，稚嫩的脸色露出一个苦笑。

见莉莉丝愣在原地，克洛亚叹了口气 走进房间把门关上。

莉莉丝反应过来，有些恼羞成怒地瞪着他，“克洛亚大人觉得我在说谎？”

她哼了声，在克洛亚呆愣的目光下坐到床沿，褪去鞋袜。

脚底的伤口因为之前尾鳍在地面摩擦而再度撕裂，此时袜子和伤口粘连，流下粘腻鲜红的血。

莉莉丝痛得“嘶”了声，另一边克洛亚也快步上前，一把握住她的脚腕。

于是莉莉丝脚底狰狞的伤口就这样显露在眼前。

看着克洛亚肉眼可见的呆滞住了，莉莉丝有些得意地蜷了下撑在床沿的小指，嘴里却吐出委屈的话。

“克洛亚大人还觉得我在骗你吗？”

“抱歉。”

「好感值+5」

001眼疾手快地在播报出声的一瞬点下静音键。

莉莉丝疑惑地抬头望了下天花板，“克洛亚大人，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没有。”克洛亚一边淡淡开口一边抬手。

淡蓝的灵光流转在伤口边缘，莉莉丝明显察觉到伤口的愈合。

坏了，她心底一紧，伤口这么快连痂都没了，根本不符合人类正常的治愈时间。

下次西西再来给她换药的时候，一定会发现的，这可没办法解释。

“克洛亚大人，不不不用麻烦了。”

克洛亚疑惑地抬起头，莉莉丝绞尽脑汁想出个理由，“你的魔法很珍贵，怎么能用在我身上。”

“每个生灵都同等重要，莉莉丝，不可厚此薄彼。”男人露出的眼睛严肃又认真。

莉莉丝有些无语，「神都有这种一言不合就教育人的毛病吗？」

001默了几秒，诡异地领会到了莉莉丝的“都”是什么意思。

她尴尬地笑了笑，不再阻拦伤口在魔法的挥发下开始愈合生肉，最后连疤都没留下，一点儿也看不出受过伤。

“咳咳，那个……克洛亚大人来王宫做什么？”

克洛亚不咸不淡地瞥她一眼，“你答应我的，一天，你已经超时了。”

莉莉丝尴尬地笑笑，正准备插科打诨，克洛亚倏地朝门外望去，眼神一瞬变得凌厉。

莉莉丝很快也意识到了，是脚步声，有人来走廊了。

二人对视了下，是两个人。

莉莉丝蹑手蹑脚起身打开靠右的衣柜，在看清里面层层叠叠的被褥时愣了下，又轻轻关上。

她一边心底疑惑着为什么这个房间衣柜里放这么多东西，一边再次打开靠左的衣柜。

左侧衣柜倒是空荡荡的，但是中间有个隔板，自己的裙子太蓬太大，根本没法蹲下去。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莉莉丝心头一紧，暗道一声「不会这么倒霉吧！」

像是印证着她的猜测，脚步声在门外停下，紧接着门锁转动，“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