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好像一瞬间阴了下来,气压变得很低,看戏的众人窃窃私语,一些“不检点”、“辜负”、“白眼狼”的标签铺天盖地地砸了过来。
黎颂年盯着成烈,怕他动手,正要上前护一护谷半半,却见她先笑了。
“成烈,你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这一套。”
“哪一套啊?我对你是真心的,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我已经在攒钱买我们结婚的房子了!你还要我怎么做!我规划着我们的未来,你却每次都这样对我!”
“谁答应过跟你有未来了?”
谷半半脸冷下来,伸手打掉他捧着的花,掐住他的目光,不给他飘忽的机会。
“你只听你想听的,我从一开始就明确拒绝你,无数次!你充耳不闻。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我,但其实你只考虑你自己。别骗别人也骗自己了,你就是做不成的事情拿我当理由而已。”
“我……”
“你真的是因为要回来找我才辞掉的工作么?其实是因为你能力差,性格浮躁,什么也干不成,人家把你开了吧!”
“我……”
“一旦达不成目的,你就扇动看戏的人来给我压力,给别人洗脑,让他们觉得你踏实能干你是受害者。但是成烈,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成烈被怼得大口喘着粗气,在众人的凝视中憋得脸通红,“谷半半,你当初追我被退学,我被你打动了才陪你一起的。”
“呵!?”谷半半被逗乐了,“少在这里自我感动了!我退学跟你有什么关系!在那之前我都不认识你,我会追你?能不能不要自欺欺人?为了一个臆想,随意退学,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么!?一个对自己人生都不负责的人,一个给你机会只会胡乱挥霍的人,凭什么有脸在这里道德绑架我!”
此话一出,现场安静了。
谷半半从来没有讲过任何关于她退学的事情。
当年的中考状元高一没上完便被劝退,这件事持续几年都是县里闲人的谈资,被传得最疯的原因,便是因为一个叫成烈的小子。
若是再往细里描述,就是联考当天,他们在考场里做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被校长逮了个正着。
本来传得很假,直到后来成烈亲口承认他们是真爱……
谷半半自己也没想到,突然有一天,她彻底从出身不好的可怜孩子,变成了有其母必有其女的骚货。
李盼在旁边听着这一切,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
黎颂年愣在原地,胸口的石头短暂地落了一下,但很快又悬了起来。
他自然是不相信那些传言的,但他知道的事情也多多少少牵扯上了成烈,可若真的和成烈一点关系也没有,真正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我不信,半半,我不信,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成烈还在逃避现实,尤其是透过小店的窗户,看到里面摆着两张床,一下子找到了出口,“你们都睡在一起了!你就是为了他,你就是为了他!他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他,他竟然,他,黎颂年!”
他情绪激动起来,趁谁都没反应过来,抓住黎颂年的领子一拳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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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颂年,冯叔叔还是带你去医院吧。”
小店里围满了人,冯全半蹲半跪地在美容床边,看着黎颂年那张“战损”的脸,吓得满头大汗。
金主的儿子要是真在他眼皮子低下出事,回去之后可怎么交代啊!
“去市里,啊不,去省里,直接去省里的医院,全面检查一下,我现在就叫人派车。”
“不用,我没事。”黎颂年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任随救护车来的医生给自己的伤处冰敷。
成烈的这一拳只是看着吓人,其实没打实,只是脸肿了,唇角破了点皮。
“这不行,这绝对不行,还是检查一下放心。”
冯全了解完状况,松了口气,但为了这点子奉承,仍表现出坚持的样子,甚至要去拉黎颂年。
“你就听冯叔叔的。”
“真的不用。”黎颂年抬手接过医生手中的冰袋,就势避开了冯全的触碰。
众人都看着,冯全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平日总是吹嘘自己和黎延宗的关系,现在被晚辈如此对待,简直是打他的脸。
“哎呀,这孩子,长大了喂。”
冯全尴尬地收回手,眼中的慌乱渐渐被恨意盖去,起身把气发泄在手下的人身上:
“怎么搞的!看个人都看不住!那混混是从哪儿过来的!回去通知他们必须要严肃处理!这是故意伤害!太不把我冯全当回事儿了!”
这是明晃晃的指桑骂槐。
“冯叔叔。”黎颂年自然听出来了,但为了避免后面的繁琐,还是没下冯全的面子,“今天多亏了您,我如果不舒服会第一时间联系您的。”
“也行吧。”这话还算尊敬,冯全气稍稍顺了些,“那我们先回去,要不要留两个护士……”
“不用。”
“好,你休息吧。”
乌央乌央来的人又陆陆续续走了,最后只在桌面上留下一小管药膏。
黎颂年抬起头,终于看到了被挤到角落的谷半半。
“谷老板干嘛那样看着我?”
“……真的没事?”
“嘶——你这么一说,还是有点疼的。”
谷半半长睫垂了垂,眼中充满愧疚。
如果不是因为她激怒了成烈,他不会被牵连。
“哎呀,这又不怪你。”黎颂年猜到她在想什么,不敢碰她,只敢扯扯她的袖口,“他脑子有问题,如果我们能预判到他下一步会做什么,我们脑子不也有问题了么?”
话是这么说,但谷半半良心上过不去,“毕竟和我有关系,你这次的医药费我来出。”
“那可不行,那家伙莫名其妙打了我还不出点血,我不解气。不能只让他进去蹲两天,我得让他来赔,而且不走医保那种。”
最后一句把谷半半逗笑了,这种有钱人竟然还懂医保对普通人的拿捏。
黎颂年见她笑了,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是忘了嘴角的伤口,不小心扯到,又疼得脸皱巴巴的。
“嘶——”
“疼你就老实点呀。”谷半半担心地上前,拿起他随意贴着脸的冰袋,弯腰查看他的伤口,“涂点药会不会好点?”
她突然靠得好近。
老风扇的红布条撞在一起,像是鞭炮,在心间不轻不重地响了两声。
黎颂年身体僵住了。
他看着女孩在眼前一开一碰的唇瓣,颈间的喉结上下滚动,撑在身侧的手指缩了又缩。
偏偏这时,风吹过她落下的碎发,不偏不倚地在他耳尖扫了一下。
他有一种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