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安玧的奇幻之旅”妈咪的点梗,请吃吃,啾咪啾咪
阿隆索半夜被牙疼的沙德吵醒了,对方穿着睡衣捂着嘴巴站在他门前,翡翠似的绿眼睛在昏沉的暖黄灯光下变成了正在融化的湖泊,见他出来后水咕噜咕噜地漫了出来。
两天后就是巴西世界杯小组赛最后一场了,消炎药和止疼药基本都不能吃,大半夜哪怕把队医喊起来,他们也干不了牙医的活。阿隆索在昏暗里无声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浴袍腰带,而后打开了房间里的台灯,疲倦地揉了揉眉头,让自己清醒起来。
他把流泪鱼鱼头赛进沙发椅里,自己轻轻靠坐在木桌边,左手转动灯光到沙德脸上,右手轻轻按住他的下巴。
“张嘴。”
就算是这么狼狈的场面,沙德也还是漂亮的,眼波晃动,脆弱破碎得像在拍什么王子受难记被敌人逮捕折磨了一样,谁能想到他只是白天嘿嘿嘿傻笑然后糖吃多了——虽然说起来也是皮克那个混账故意喂。阿隆索垂下睫毛,不去看小队友湿漉漉的睫毛和泛红的眼角,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牙齿,没看到什么明显的虫洞。
这可麻烦了,不会是哪颗牙内部已经被隐秘蛀空了,需要接受根管治疗才能行吧……在来找他之前沙德显然已走投无路病急乱投医地采取过了多种办法,嘴角都被牙刷弄红了,薄荷味泛着寒,他还含了一会儿冰块。
“哪颗疼?”他放开台灯,两只手都放到了沙德的下颌旁,转动角度试图看清病患牙齿的具体情况,看看是不是侧面藏着一个小虫洞,或是卡了什么东西——以沙德这个迷糊劲,鱼刺扎在里面他不知道,阿隆索也不会奇怪。
沙德吸鼻子,可怜巴巴地用舌尖舔了一下那颗牙。阿隆索的手指猝不及防被他碰到,一瞬间感觉整边胳膊都麻了一下,不过他只颤抖了极其轻微的一小下,没显出任何异样来。他又凑得更近了点,仔仔细细看完,又去拿了牙线来检查,确认牙齿真的是完好无损的。
可能就是单纯牙龈发炎了,再加上他一疼就慌里慌张过度清洁,还拿冰块给牙上刑,三分的疼现在变十分了。
“只能忍一忍,沙德。”他替他擦了擦唇角和脸颊:“不用看医生,明天应该就好了。”
一瞬间,阿隆索感觉沙德的眼泪汹涌到像是喷出来的。
尽管确认了没什么大事,但看到素来很结实很耐痛的他现在哭得这副可怜相,阿隆索又感觉有点无奈和无措。对方显然是有点小孩子脾气上来了,没人管还好,一有“家长”在旁边,就在这儿脆弱了起来。换平时的话,阿隆索找块巧克力、弄点奶给他喝,也就简单哄好了,但偏偏他现在是牙疼,吃不了东西。
他其实也知道沙德想要干嘛,整理好床铺,叹了口气,到底溺爱了:“那你先在我这儿睡,要是疼得厉害,我们再……”
他话音还没落完,沙德都已经开柜子把被子拖出来放沙发了,整个人被巨大的蓬松的酒店被淹没,只剩两只胳膊还能被看到,连手都消失了,仿佛忽然在他屋里炸了一片云出来。
过了两秒后鱼鱼头从云后面冒了出来,疑惑地唔了一声示意他怎么不说了。
阿隆索捂了捂额头:“……没事了。别往沙发上放了,你睡床吧,我起来坐一会儿。”
万一沙德疼得睡不着,他也没办法在旁边轻松地呼呼大睡,他都把麻烦收进门了,就得照顾完再说。
不过尽管这会儿有点厚脸皮粘人了,可沙德也知道自己不该占着他的床睡觉,呜呜两声摇了摇头,已经和棉花们一起团进了沙发里,乱七八糟摸不着长短边,但反正把脚到脖子都盖住了,满意地点了点头,自己拍了拍自己,把手塞回被子里,而后蔫吧地蜷缩起来抵御疼痛,睁着眼看着阿隆索的方向发呆。
疼痛让他格外害怕孤独,和别人待在一起时才安心下来,好歹能老实忍着。见阿隆索还坐在桌边,他不由得困惑起来,卷着被子坐起来趴在沙发靠背上,小声说:“睡。”
“我现在不困。”成熟男士坐在大木桌旁撑着手,在暖黄灯下像一尊安静的雕塑:“你睡吧,我不走。”
“疼。”
“不去想它,随便想点别的。”阿隆索拿起了桌子上的一本书,把声音放轻:“训练,吃饭,游泳,玩游戏,睡觉,小时候……随便什么都可以。”
沙德趴在沙发上,又过了一会儿后小声说道:“不要走。”
阿隆索翻动书页的手指停下了。
“现在是凌晨三点,我当然不会走掉,沙德。”
沙德说的才不是这个,在灯光的余影下,他垂下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了扇子般的阴影,他继续轻轻咕哝:“不要走。”
“那怎么办呢。”阿隆索叹气:“你也想去德国吗?瓜迪奥拉倒是想要你,可拜仁已经买了莱万了。”
沙德不说话了。
去拜仁踢球当然是不可能的,沙德对马德里竞技的感情之深,到了类似于爱家庭的程度,他的忠诚无人能比——也是因为在他小时候,马竞是唯一一个“收容”了他这个阿巴阿巴小呆鱼的地方。爸爸妈妈带着他试训了西班牙上下几乎所有青训营,全部都被拒绝了,理由是沙德意识太差了。
说得委婉点是意识太差了,球商不行,说得直白点就是他们感觉这孩子哪怕不踢球脑筋也有问题吧!怎么感觉不太通人性呢!这种孩子送到青训里,不要说培养难了,首先就怕他出什么意外,安全得不到保障,再次怕招这种孩子进来,耽误的是有天赋的小孩的进度。
在最看重小球员灵性和细腻感的拉玛西亚,主管更是快把头摇成拨浪鼓了,长叹着和家长说孩子不是踢球的料,长得肉嘟嘟,个头也不高,踢球像胡来,除了速度意外还行和特别敦实(教练:应该是因为比别的孩子肉多)以外,没任何优点,富家公子何苦受这个罪,学校里玩玩也就够了,进青训认真练没必要。
不过孩子还是很健康的,实在想找到体育特长的话,练田径或者投铅饼去算了,总之搞点不用动脑、力大砖飞的项目。
年幼的沙德不懂这些拒绝的残酷,只为了可以前往各个球场、走进去踢球而兴奋和快活。回家的路上他开心地抱着爸爸颠三倒四地说好喜欢刚刚的地方,明天还会不会去?——事实上,他喜欢上每一个青训营,但每一个都不喜欢他。
鱼妈尚且能若无其事地说笑话附和,爸爸已经快止不住眼泪了,强颜欢笑哄儿子说回马德里再看看,巴塞罗那离家太远啦。但实际上他们心里一片愁云惨淡——皇马是要求最高、竞争最激烈的俱乐部了,连试训都不让他们去,视频关都过不了。而马德里竞技等俱乐部也已经回绝了他们。
试巴萨已是最后一站,拉玛西亚的竞争比起卡斯蒂利亚不会低,但因为鱼妈的爹妈是知名的大宝石商和加泰独立党,尽管鱼妈已和家里破裂,可爷爷奶奶隔代疼孙子,还是背地里默不作声地打点好了,打电话来留下硬邦邦的留言:
“没说沙德是我们家娃,编了个亲戚,你满意了吧?带他去试,拉玛西亚也不要的话别踢什么足球了,赶紧送回来给我们养,好好的孩子都让你的废物男人带成笨蛋了,七八岁了话还说不清楚,也不送孩子去念私校,连一匹自己的马、一个自己的佣人都没有,我苦命的沙德!天哪,你自己不听话也就算了,还要毁了我们唯一的孙子……把他带到马德里那种毒窝去,把他教成叛国贼……”
留言很快变成了长篇大论的抱怨,立刻让鱼妈火冒三丈,头昏脑涨,挂电话删录音一条龙。但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鱼妈还是默不作声地带沙德来了。
工作人员态度好极了,正是因为好极了,所以教练特别真诚地婉拒了他们,不吊着他们的时间。
足球世界是很残酷的,不给别人虚假的希望也是一种仁慈。
可是沙德好喜欢踢球,车上幸福地睡了一路,到家里落地等晚餐的功夫,又跑去小草坪上追着球跑。夕阳落在他的身上,足球是他唯一的朋友,唯一的快乐,他全心全意,不知疲倦。鱼爸默默地站在灶台边,一边煮汤一边拎起围裙擦眼泪:“我们该怎么和宝宝讲呢?……”
鱼妈靠在墙上难过地点了一根烟,雾气缭绕里,她也默默地擦了擦眼睛。但沙德抱着球开心地跑进来和他们说自己今天又踢进了所有的点球后,父母已经恢复了灿烂的笑容,把他举起来啾啾啾地亲他,夸他最棒了。
晚上沙德洗香香了钻进被子里,听妈妈给他念小猪宝宝虽然因为不漂亮,一直实现不了自己做舞蹈明星的梦想,钻牛角尖不愿意放弃,备受打击,但最后在努力过程中逐渐发现自己有个好嗓子,最后热爱上了唱歌、成为了一个幸福的歌唱家的故事。
沙德根本听不懂绘本故事细腻的内涵,只顾着眨巴眨巴又大又圆的眼睛,满心期许地和妈妈撒娇:“明天,踢踢,去哪里?”
鱼妈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以后可能只能在学校里继续踢踢,没有俱乐部可去的事,但也不忍心欺骗他,想了一会儿后和他说,明天去试试跑步和扔铅饼好不好?就像小猪发现唱歌其实才是她的强项一样,也许沙德也会发现扔铅饼很好玩。
沙德不喜欢跑步,没有球追的话,他根本不懂大家为什么要在圈里绕,总是跑着跑着就去抓蝴蝶或者看小蚂蚁了,于是老被教练骂,看到棕红色的塑胶跑道心里就有点发憷。而铅饼听起来像个被压扁的球,他有鼓鼓的足球可以玩,为什么要玩扁球?
他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下来,蛄蛹蛄蛹到床边,把软乎乎的小脸放进妈妈的手心。
“不要。”他小声说:“要踢踢。”
作为一个生下来就很随遇而安、吃嘛嘛香、玩啥啥开心、受了委屈也从来不计较不在乎的小孩,作为一个其实没有获得过太多东西的小孩,他很少这么可怜和执拗地看着爸妈索要什么,抿着嘴巴,眼睛充满恳求。
鱼妈完全顶不住了,回到隔壁后和鱼爸一起抱头痛哭二回合,大半夜一起坐在地上一页页翻通讯录,试图找到除父母外能帮忙的人——这很难,因为但凡有点权势的朋友都不会绕过她父母帮她的,人人都知道这个家庭中正在进行漫长拉锯战,轻易不愿意搅和进他们的事情里。鱼妈越看越失望了,鱼爸则是下定决心说:“大不了我们离婚,你还是带着宝宝回巴塞罗那去——”
鱼妈妈背对着他倔强地说不要,别说蠢话,还是记了一些名字,打算等明天打电话看看能不能争取到他们的帮助。虽然说她现在是和家里闹掰,自己创业单干了,但她到底是独生女,事业也蒸蒸日上的,一看就是能力心气都在线,她爹妈也没有决绝到把家产全捐了便宜别人去,有了孙子后更是动摇得不行。
除非爹娘能活两百岁,不然这场战争她迟早会赢的,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一点。
而明眼人也总是懂得适当投资。
在被婉拒一圈后,她意外地确实也找到了路径,是皮克家。她和皮克从前是私立学校的同学,但不太熟悉,所以不知道皮克的爸爸老皮克以前当过巴萨的副主席——她只依稀记得皮克的家境在学校里只能算马马虎虎,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班上畏畏缩缩的,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好歹没和他打过架(…)在年少轻狂的鱼妈的世界里,男同学最大的美德就是温顺,回想起来比起旁人,他们的关系甚至算融洽的。
所以她打电话试试了。
没想到这一通倒是歪打正着。
她这才知道他的儿子小皮克生下来就注册了巴萨会员,也顺理成章进了拉玛西亚,比沙德大了七八岁,现在好像还踢着呢,而且踢得不错。
“杰拉德的周岁宴你还送了他一块蓝宝石表呢,很漂亮,我们还替他收着。”皮克感慨道:“后来你就去马德里了,他的五岁宴、十岁宴我们也没见面,真是太可惜了,以后一定要多聚聚。”
鱼妈和皮克聊了很久,她现在的生意在马德里才起步,根本没什么能利益置换的,但皮克爹大概是看在从前一起读书时鱼妈经常帮他教训霸凌男的情谊上(鱼妈:啊?我不知道),当然还有坚信只要鱼爷鱼奶一噶屁鱼妈就能立刻继承家业荣耀回归的信念,还是笑着答应了。
“多大点事,进个青训而已,又不是拿合同,我让我爸招呼一声就行,但是你没办法过来陪孩子吧,而且你们家老先生老夫人那边怎么说?能瞒住吗?”他开玩笑道:“实在不行把沙德送我们家里吧,就说是杰拉德的小表弟。”
老娘只是和家里闹掰了,又不是改了姓,也不是丢了继承权,你倒是会攀亲,过火了嗷。鱼妈在心里撇嘴,才不可能把儿子交给多年不见的男同学,也知道对方只是虚假寒暄,但嘴上还是热情又客气地感激了一通,挂了电话一边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