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他,那个未成年金靴……叫什么名字来着?”
科瓦奇低头看了一眼,也为这孩子的怪名字感到奇葩,连个奇的末尾音都没有,出去谁知道他是克罗地亚的小孩啊,真是让人发愁。
“沙德·波,波什么?哦哦哦,原来有中间名……沙德·米奥德拉格奇·波波夫。”
图赫尔挂了电话,转手就再拨出去,告诉球探“把那个什么俄超金靴,那个什么啵啵啵的档案拿过来”。
“我才不要去什么多多萌萌!”沙德OvO地捧着冰淇淋吃,一口回绝了爸妈正小心同他商量的事。
虽然不懂为什么大白天的无缘无故妈妈忽然赏他冰淇淋,但他还是赶紧挥舞着勺子挖了起来,能吃一口是一口,生怕爹娘反悔。
自打当了职业球员,在吃饭这一块沙德真的是非常的委屈。虽说因为代谢量大,甜品这种东西他饭后也还是能得到一小块,但随便吃、吃到爽,那是绝无可能了。
正因头脑不够聪明,所以沙德反而比较踏实,不会耍小聪明自己骗自己,馋得啃手指也就继续啃啃手指,不会去偷吃。
一鱼,一勺,一大桶冰淇淋,一个下午,一个奇迹,被妈妈抓住脚拎起来打屁|股(?)的美好暑假往事宛如过眼云烟了。
瓦列里娅脑壳都疼了,不给东西吃她怕儿子哭,给东西吃了沙德又注意力根本不在正事上。
她感觉儿子根本没懂这事属于那种比较严肃的东西!
米奥德拉格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恨不得欢呼说那我们就不去了,但被老婆踩了一脚后又老老实实地缩回了椅子里,只能挪了两下,咳嗽一声帮忙敲边鼓:
“宝宝,多特蒙德是大俱乐部,去了可以踢欧冠的……”
“我现在也可以踢欧冠。”虽然脑子已经快被冰爽幸福的感觉彻底麻痹了,但这种事他还是不至于弄不清的,沙德很机灵、很警惕地说。
还用那种“爸爸你头顶怎么尖尖的”的担忧神情望向了米奥德拉格。
虽然吃冰淇淋要紧,但他还是很担心爸爸的。
被自己的笨蛋儿子怜悯了的米奥德拉格:……
瓦列里娅:……
她忍无可忍地推开废物丈夫,坐到沙德旁边夺走冰淇淋和勺,握着他的手——被冻得一激灵后——和他说:
“但那里的足球会更热闹的,之前爸爸妈妈不是也和你讲过英超的事,你当时也有点想去的。”
确实。
沙德有点迟疑了。
就算是他这样的笨蛋,也会知道在“大联赛”里踢的球,仿佛才是真的足球。欧冠的舞台是属于那些俱乐部的,他们每年踢不了几场就结束了,然后大家叹着气感慨着沙德不够熟悉的球星们的名字,和他们仿佛天天挂在网上的事,坐在飞机上回莫斯科,年复一年。
俄罗斯人不像中国人美国人那样冷落足球,但也不绝不像大联赛里的球迷那样狂热痴迷。这里太大了,大家有太多东西可以去关心,足球这件事,也就还好吧。
现在父母再次提起来,他才真的产生了那么一点真情实感,对离开家的真情实感。在此之前,沙德从没想过,想要追求什么东西,是需要从熟悉的环境里离开,去另一个地方的。
他冰凉凉的手被妈妈握在掌心,好久才慢慢回温。他们拿了地图来,给他看德国在哪里,沙德看一次惊讶一次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多这么小的国家挤在一起。
他在学校当然也学了这些,还都光荣及格了,比沙德聪明得多的小孩反而还有不少挂科一直补不过去的。但考试里他们更多考的是前苏联范围内的国家,对西欧这一块能有个全面认知就行,不至于闹出什么法国其实是非洲国家、德国人没猪肉吃这样的笑话来,别的要求不怎么深入。
所以在沙德的脑子里,这一块也就是模模糊糊的一团。
而且他还想到德国人不是坏人吗?很小的时候老师就会教育他们,因为德国人太坏了,才会全冻死在莫斯科,就连西伯利亚的土地都不会想要这样的坏蛋,拒绝把他们吞进泥土里。
“上次那个,那个英国的呢?”沙德记得妈妈还说老板可能想见见他什么的。
他大概知道也在这一边,但眼睛怎么看都没看到。
“那个在这儿。”瓦列里娅给他指位置。
沙德往左一顿,一看隔着海这个超级小的一个细长的小岛竟然就是了(…)他脑子里一直以为是很大的呢。
但其实俄罗斯为中心的地图铺开,除了下头的中国和右边的美国加拿大,也没几个地方算大的。
一边是密密麻麻挤在一团国家中间的坏蛋国,另一边是更远一点隔着海的芝麻小岛。
沙德一下子被“人生就是常常要在两坨屎里二选一”这种真谛震撼到了。
他一下子泛起了难,看一眼这个,再看一眼那个,急得快咬住指关节,迟疑着问爹妈:“嗯……唔……去哪个?”
瓦列里娅都有点绷不住想笑了,她觉得沙德的笨脑筋真是好玩死了,给他两个俱乐部,他就忘记待在家里也是个选项了。
笨也有笨的好……
但也让家长更揪心了。
她也做不出决定。比俱乐部环境的话,她觉得多特蒙德比切尔西好多了,一方面是德甲的东欧球员不算少,沙德丢进去也不算很特殊,另一方面是多特方面是主帅图赫尔亲自联系的,他显然是认可沙德的能力,而切尔西那头正相反,只是老板阿布一头热,主帅穆里尼奥一点都不喜欢沙德。
就算舍甫琴科那样的东欧巨星在穆里尼奥手底下也没踢出什么名堂来,何况是他们啥也不是的沙德。
但考虑到生活问题,她就又更偏向切尔西了。千说万说,阿布是老板,瓦列里娅不要他明面上给沙德什么帮助,就是希望孩子在异国他乡能有个人照料,万一遇到什么急事,生病了,受伤了,进监狱了(?),有人能立刻帮忙。
还有就是人生地不熟的,吃点亏也正常,但她还是希望沙德不至于太受人家欺负。
做个关系户听起来难听了点,可实际上有能力托关系的话,哪个父母会不托呢。
米奥德拉格已没出息地哭了起来,和沙德抱在一起呜呜哇哇的:“宝宝,怎么办啊?!”
沙德也哭:“不,不知道……选,选不出来!”
瓦列里娅:“……算了,我们出门旅游好了,两个都看看,行不行?”
阿布特意飞了一趟莫斯科,却没见到沙德的人,只见到了他一家的护照(…)玛丽娜心惊胆战地看着他看了半天后笑了一声,把米奥德拉格的随便扔开(…)然后把瓦列里娅的和沙德的放手里归拢归拢,朝她推过来了。
“你去办。”阿布和她说。
瓦列里娅很不客气地差使阿布,让他帮忙走关系,在克罗地亚那头不知道怎么弄到了盖章的档案,解决了米奥德拉格的身份问题,而后还是走关系,神奇地帮他们一两天速出了欧盟签证。
他们要先去德国再飞伦敦,老板也没意见,玛丽娜亲自过问了这个事,机票酒店也全安排好,在多特当地还雇了翻译带着他们,力求让一家人从出家门开始就有人服务,什么都不用烦心。这好一通忙完,不等阿布吩咐,她已经自觉去安排他们落地伦敦的接待问题,对规格很是用心,谁知什么都安排好了,再和瓦列里娅联系时,她就傻眼了。
“我们不去伦敦了!”瓦列里娅高兴地宣布:“多特这边挺好的,沙德打算签合同了。”
她热情地感谢了玛丽娜所做的一切。很显然,瓦列里娅不是不识数的人,非常明白风光的大老板一句话下去,到底是哪些人在苦哈哈地干活。
玛丽娜那一刻在脑子里把自己的前世今生都过了一遍,特别是她大学刚毕业就机缘巧合去给阿布打工,她走进对方的办公室,和他冷静地推荐自己:
“从你的眼神里我已经感到你在嫌弃我年轻、还是个女人,不过请你先把眉头松一松,问些问题,让我做些事,很快您就会发现,和你过去炒掉的一大堆废物男人不一样,我的学历最高,我的头脑最好,最重要的事——我不会搞砸任何事。”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虽说面试时候吹得这么天花乱坠,但之后玛丽娜当然还是有犯错的,不过那些错都无伤大雅,重要的是她总是能抓住阿布的核心诉求,然后实现它们,无论使用什么手段,这才是她屹立不倒的原因。
但她现在就搞砸了一件事,一件看起来很小但老板显然非常在乎的事。
玛丽娜头脑风暴起来,开始思考该怎么交差。她想到了好几个办法,连实在不行把穆里尼奥干的若干坏事翻出来拿他当替死鬼、把沙德不想来的原因推到他脑门上这种垫底招数都列为可选对象了,但不知是瓦列里娅自己直接去和阿布说了,还是阿布其实没她想象中那么在意这件事,对方并没有和她生气,也没责怪她什么,在听完她迟一点的述职后就只是点点头说知道了。
玛丽娜主动道歉:“我应该先让他们来伦敦的。”
“不,你做得没错,就这样吧。”阿布托着下巴转一支新钢笔,转了一会儿后把它放进抽屉里了,靠着宽大办公椅的靠背像沉思着什么重要的事,过了半晌才和玛丽娜说:“对了,你飞一下德国,给沙德找个房子。你亲自看,别人我不放心。”
屏息等待中的玛丽娜:……?
这他爹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她已经快忘记自己是叱咤风云的商业帝国高层了。
她好像干起了刚工作时的老本行。
替老板替人伪造材料、办签证、买机票、找房子。
就差找二三保镖或者二三杀手来点红色活动了。
文艺复兴啊,玛丽娜出门时感慨。
沙德感觉在德国的一切都好顺利啊!他甚至在签字当天就找到了租金非常便宜非常非常好的房子,都不用俱乐部帮忙!这里环境又好,又靠近一个出租车公司,他把他们的电话抄到日历上了,不管什么时候打电话都有车飞速到达,而且司机还身怀绝技,正好听得懂德语,完美解决了他的出门问题,让他感到好幸福。
爸妈也陪了他几天,不过很快就走了——主要是瓦列里娅把米奥德拉格揪走了,她怕再不动手,丈夫就长进儿子的家里了。
或者一边哭一边做太多的半成品食物塞爆沙德的冰箱。
因为有什么事都飞快办理好了,在新国度的生活倒是没有沙德想象中那么可怕,德国人也不是他脑海里那么坏的样子,虽然在大马路上他们莫名喜欢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看,但沙德以为这是什么游戏,也会认真地直勾勾看回去,最后反而是路人常常绷不住,先挪动目光或是落荒而逃。
沙德:耶!我赢啦!!!
满大街的人都陪他玩游戏,这能不好玩吗?而且在俱乐部里,大家也挺友好的。多特整个队年龄都偏低,因为年龄大一点的要么已经踢不上首发了,要么已经被买走了,所以队里等级感没那么强烈。
氛围也挺好的,大家都安静又温柔。
大家都说德国人不爱讲话,果然是真的。
但不爱讲话也挺好的其实!因为沙德是文盲,也不会说话。大家都不说,他反而觉得安心自在呢。
沙德已经开始喜欢自己的新队友了,特别是里面一个金头发的。他人不太厚实,但速度挺快,站在柜门前低头拿东西时碎发会掉下来,被沙德盯久了,就会把头发撩上去,扭过脸来看他一眼。
然后沙德就靠着柜子,有点不好意思、但也就只是一点点地冲他甜蜜蜜地笑。
而后金发男就会有点无措地挪开视线,确认沙德就是单纯在盯着他看,而后再挪回来,也冲他笑一下,嘴角斜上去,露出小虎牙,像耐克标。
只有一个眼角下垂的棕色卷发男不太友善的样子,每次金发男一和他笑,棕发男就看两眼他们,然后和金发男去私聊两句,沙德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被笑话了。
他很用心地记忆新俱乐部里的一切,过了可能四五天吧,终于牢牢记住了金发男叫罗伊斯。
罗伊斯意识到新赛季的队内氛围像狗屎。
七月,虽说季前赛都还没开始,但球队已恢复训练了。今年不是大赛年,夏天没什么事,枯燥又灼热地运转着,假期好像眼睛一眨就没了,所有人都重新回到基地,但没人有心情说话、玩笑,克洛普离开的事实像一把尖刀一样划开了过去几年他们一直努力维持的假象,那就是他们也是拜仁那样的球队,每个赛季都轰轰烈烈地投入,全力争冠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