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朱黎过的很不安稳。他在一片混沌中惊醒后,才猛然发觉自己似乎真的睡着了。
有人点了迷烟?趁着白天还未到来,朱黎起身朝着香炉过去,还没打开炉盖查清楚里面的情况,他就闻到了一股奇异的味道。
果然是迷烟,大意了。朱黎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四处探查着周围的动静。
好像没多什么,好像也没少什么。朱黎觉得奇怪,好端端的点什么迷烟,难不成真的只是为了让他睡的更香?
不过以前几年都没有人管,只是近段时间一直有人在客房附近巡逻,他才不得已表现出一副睡熟的模样。
莫名其妙的,朱黎挠了挠头后,转身回榻。
不过今天的小□□意外的安静,难不成是被迷烟迷晕了?朱黎过去鸟笼那边,只看到一个空空荡荡的架子。
神识探出房外,江家还有不少人还醒着,但绝大多数都打着哈欠,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金翅雕不见踪影。
朱黎的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将神识不断外放,直到覆盖整个江家。
没有,金翅雕不在府内。
到神识快扩散到整个天宸皇朝的时候,朱黎终于从靠近郊外城隍庙的地方,感知到了门口的一堆鸟毛处,有零星的意识。
嗯,这不是墩墩。
墩墩很好,睡在他的旁边。
他可是神鸟,他怎么会有事?
但是,周围怎么有人喊着火了?朱黎的神志有了些许回笼,他的脑袋还没转过来,身体已经条件反射的逃出了江家。
他不知道到哪里去,无法控制的火焰将四面八方燃烧殆尽,就连水流也因此沸腾。
冷静,冷静下来,应该有办法的。朱黎将自己化身成鸟的模样,载着火焰,在天空盘旋了数天之久后,落在天宸国的一处雪山顶上。
天宸国皇帝觉得这是祥瑞之兆,一高兴给手里的官员多放了几天假。
朱黎想起了父母,他们年轻的时候是很帅气的,虽然母亲总惹父亲不高兴,但那个时候他们都还有着笑脸,只不过笑容比较少而已。
唔,说起来,陈默那小子小的时候还知道笑一笑,长大了就一直摆着个臭脸,不知道给谁看的,反正挺讨厌。
人生啊,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不管怎么过都是一样的过,为什么要整天笑嘻嘻的,真可恶啊。
朱黎落在雪山顶不久后,就发生了雪崩。他听到动静,有点坐不住,起身将自己周身的火焰收敛起来,免得给山脚的居民带来威胁。
但火焰收不住,他仓促收势只能带来更大的雪崩,没办法,朱黎打算带着暴走的力量再度寻找安生地好好修养。
他才飞起来没多久,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阻止他离开,狂舞着的北风将雪团刮得到处都是,空气在耳边咆哮。朱黎被吹到地上,艰难的顶风前行,火焰与冰雨雪相遇,就像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一样根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与之较量的机会。
朱黎先抵御风雪,试图找到这奇怪天气的源头,他感觉到所有的风都是朝着一个方向来的,奋不顾身的向那边跋涉而去。
到了雪山顶后,天朗地清,一切风霜雨雪消失无踪。朱黎愣神片刻后,果断低头在地上翻找起来,没过多久,他就在一片深雪的下面,发现了一口冰棺。
罪人之棺……
朱黎隔着那冰棺看里面的人,身上每一处穴道都钉满了骨钉,冰棺将鲜血与纯白的世界隔开,内部是满目疮痍,外面是冰天雪地。
反正和自己无关,朱黎没在这里停留太久,他转身下雪山顶,那狂风抓不住他,只能不断的推着他远离。
就在朱黎即将飞过这片雪山时,有人抓住了他的腿。“……”
朱黎现在不是人形,如果这个罪人要对自己不利的话,以自己现在的力量,恐怕难以战胜他。在他被往回拉的时候,朱黎也很干脆的变成了人形。
他计划得很好,在对方打算对自己动手前先将对方解决,反正那是一个罪人,不用之后讲什么客气。当一切准备就绪后,朱黎平稳落地,然后立刻暴起伤人。
下一秒,一个高朱黎一个头的男人应声倒地。
说实话,就算是一个刚刚痊愈的病人也招架不住朱黎的突然袭击,更何况是一个关押多年意识都不太清楚的罪人。朱黎活动了一下筋骨,周身的火焰还没有消退,他蹲下去用已经快见底的灵力探查了一下对方的身份。
男的,冰原龙族,年龄大概在陈默和水焉择之间,没一丁点灵力。好家伙,这是刚出生不久就犯事了吗?
重获自由后被火速打晕的水行屿在一个时辰后被冻醒,他的牙齿哆嗦着,整个人透着不健康的红。
朱黎抛弃他后已经开始打坐运功重新将灵力储备拉上正轨,但是之前发生的那一切让他没有办法再沉下心来,一个时辰的时间过去,竟无任何进展。
水行屿看着他,不清楚对方是何身份,他忍着寒冷走过去,慢慢蹲下来仔仔细细的看向朱黎:“你是……女孩子吗?”
朱黎不想理他,只是继续低头做自己的事。水行屿很冷,他一边打战一边伸手过去,在感觉到他的额头很温暖后,水行屿喜出望外,赶紧把自己塞到朱黎的怀里去。
朱黎不知道他的脑袋是怎么想的,明明自己不就之前才把人打晕,现在却过来抱着自己。他试图从不舒服的姿势中挣脱出来,但水行屿半蹲着将他的头护在怀里取暖的姿势太不对劲,没办法直接把他推开。朱黎向后仰,水行屿便也跟着他的动作往前扑倒,等到朱黎平躺下去之后,他火速翻身把水行屿压在身下,一只手扣住他的脖颈。
“你是不是有毛病?”
“啊,你是男生?!”
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很重要吗?朱黎沉静的想,不知道他怎么挣脱的束缚,但这个人现在应该无法回去那个冰棺里了,他的脖子都有点冷,再这样下去体温还会骤降,没准都不用等到朱黎动手解决他他就会没命了。
不堪一击。
一想到之前的墩墩也是这样的不堪一击,朱黎就有点下不去手。如果自己稍微用心一点,是不是那些伤害都可以提早避免了?
他微微松开手,水行屿便得寸进尺一步,抓着朱黎的手在脸边蹭,一副陶醉的模样。“好暖和!”
“喂,你在做什么?”朱黎试图挣脱,但水行屿不愿意让温暖就这么远离自己,反倒更加用力的抓着朱黎。
两人一阵肉搏后,没什么力气的朱黎被水行屿卡着腰蹭暖,他微微一动弹,水行屿就恨不得把自己按到他的怀里去。
他觉得十分不自在,一来这人比自己高大些,二来这家伙很不要脸,直接把朱黎按在了雪地里。万幸的是水行屿没有做不轨之事的打算,不然朱黎绝对有办法当场处决他。
被压了大概一段时间后,朱黎觉得很尴尬,问道:“你不是冰原族的吗,怎么会怕冷?”
水行屿老实交代:“我只会召唤风雪,不能御寒。你能不能再多放点火?我冷的要命!”
“……”好想把他打扁!“你笨死算了。”
过了段时间,朱黎问他:“你时怎么被关起来的?”
水行屿想了想,将头移下来,认真的与他面对面说话。朱黎见状,赶紧拍开他。水行屿挨了一耳光后,懵懵懂懂的回复道:“不记得了,好像是很大的事,爹娘骂了我很久。”
“爹娘?”
“嗯,爹爹和娘亲!……他们肯定都不在了,不然的话我一定介绍给你认识。”水行屿说着说着,又把头低下来,“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我想去拜访!”
“我没家!”朱黎没好气的说道,“还有,你知道名字干嘛?”
“方便称呼啊,”水行屿迷惑不解,“我叫水行屿,你呢?”
“你叫什么?”
水行屿与他四目相对,有点搞不清楚对方好像很吃惊的样子。“水……水行屿。”
水行屿的长相属于苍白美少年的类型,虽然长期处在山顶,但好像没受到多少阳光直射,皮肤雪白的堪比江南水乡的白墙,甚至有点淡绿色。他的眼睛时常露出茫然,看起来又笨又呆,嘴唇薄而血红,时常露出淡笑,乍一看和水焉择还有几分相似。
朱黎想到水焉择从未见过父母,联系到水行屿提到的爹娘,他开始斟酌字句:“你家里……有沼泽龙吗?”
水焉择是沼泽龙族,和水行屿都是水属性的,按理说连名字都那么像了,应该多少有点亲缘关系。
但是水行屿摇头:“家里都是冰原族的,没有见过沼泽群系的朋友。”
应该不是,水焉择不抗火,应该也不会有处在常年冰雪天的亲戚。朱黎慢慢收回视线,但水行屿却还想与他多说,问道:“你见过其他龙族?”
朱黎一抬头,额头擦着水行屿的嘴,给他整的一下子又惊又羞。
不过朱黎自己倒是没注意,只是道:“怎么突然这么问了,你有什么目的?”
“没有。”水行屿默默将想认识你的话咽了回去。
眼前这个人一看就不好惹,他一下子将家底掏空但却连对方的只言片语都不知道,实在是失败。水行屿有点不甘心,又道:“我叫水行屿!”
“……”白痴。
“你呢?”
“……朱黎。”
后面实在是太无聊了,朱黎没法运功疗伤,索性在他的怀里闭目冥想。
水行屿从他的嘴里抠不出任何信息,等到体温稍稍回暖之后,他就开始寻找保温的法子。从之前冰棺里出来的时候温度还没降这么快,如今有了暖炉就更加暖和了。
被自己的灵机一动惊喜到的水行屿火速抱着朱黎往冰棺里钻。冰棺很小,加上水行屿贴心的盖上了盖子阻挡风雪,等朱黎被挤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完全笼罩在了他的身体上方。
本来就不够宽的位置加上水行屿又盖了盖子,使得朱黎的手根本没办法放在身侧而是直接双手举到头顶。
他微微挪动腰努力让气氛尽量变得不那么诡异,但刚刚动作没多久旁边就有手卡住,水行屿像是被压倒了用手托着他往回按去,似是怕朱黎生气,还补充了一句:“你压到我的手了。”
朱黎气的破口大骂:“你个笨蛋!”
不行,姿势太不对劲了,感觉就像是殉葬的小夫妻一般交缠着,朱黎现在只要稍微一歪头就能让他顺利的亲到自己的鼻子,至于手之类的也没办法抬很高。
虽然水行屿可能没什么意思,但朱黎是成年人,必须防范一切。他直接强行运功,灵力尚未恢复的他压榨的都是自己原本的妖兽力量,在情绪本就不高的情况下使得每一次用力都格外困难。
朱黎用尽了力气掀开一条小缝,然后奋力的爬出去。他的大半身才出去,朱黎就吐出一口血。
但他没管,抬手一抹嘴起身离开。
水行屿被冻的哇哇直叫,他看到朱黎晃晃悠悠的走,心里很不理解他为什么不留在冰棺里。
眼看朱黎要走,担心自己以后会被冻成冰棍的水行屿也跟着过来,两人走到半山坡避风处,朱黎就不行了,眼睛一黑强行关闭了与外界的联系。
“朱黎!”
水行屿见叫不醒他,只能先把他抱着取暖。
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朱黎都没什么反应。水行屿抬头看已经回不去的山顶,又看脚下,只能先慢慢的走下去。
水行屿的衣服以白色为基调,在这个基础上被光一照,透着青蓝绿紫,乍一看像穿着一件彩虹衣,但到了暗处,身上的衣服就变成了石青色,暗淡得不行。
走了一半,水行屿觉得不怎么冷了,他把朱黎放下,让他靠着石碑,一面仔仔细细的端详他的脸。
很温柔的脸,光是躺在那里就是一副景致,让人有原始的喜爱之情。水行屿不清楚朱黎在外人眼里到底算是好看还是不好看,因为他多年来都没见过一个活物,漫长岁月里能消磨时间的只有一成不变的风雪,直到那火光照亮,他才意识到自己在那里或许已经被关押了千百年的时间。
当年第一次神魔爆发剧烈的矛盾,便是因为水行屿误打误撞将魔界天井处的封印碰落了,导致魔族可以在人间行走。从此以后,他就一直被上界人当做批斗典型。
坐牢数千年,进去的时候还是一个懵懂的孩子,出来的时候已经人近成年。水行屿对人间事不通,但他遵从内心的喜好,既然他看到了朱黎,那他就是朱黎的人。
做好这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