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明月山庄是格外热闹，人来人往。
云岳星惯例还是醒得早，可能是过于安逸，她还练了一会的基本功。练剑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坚毅和力量。
每挥出一剑，坐在门槛上的银杏就会暗自叫好。
没有任何一点能影响到现在的云岳星，什么都不行。她的眼里、她的心里仿佛只能容下这把剑。
最后一下，云岳星稳稳挺住，银杏屁颠屁颠就供上了自己粉红色的小手帕。
“姐姐，擦。”
云岳星接过，拭去额上脖上的汗水：“多谢。”
“不用谢不用谢，”银杏摆摆小手，露出羡慕而好奇的眼神，说道，“姐姐，好帅呀，你这剑唤什么名字。”
她满眼期待地伸出小手，却没有摸，停在半空又收回。
“流形剑。”云岳星瞧见了银杏那想摸又没摸的，眼睛里亮着小星星的小模样，蹲了下来，把流形剑放在面前 ，“可以摸，小心点。”
“谢谢姐姐～”银杏嘴甜地谢了好几声，才兴奋又胆怯地摸了下剑身。
流形剑竟回应似得轻轻动了一下。
云岳星微微蹙眉，流形剑刚刚好像跟她说了什么。但她跟流形剑还没到那种能完完全全的心灵沟通上，她只能感觉到，流形剑，很兴奋？
兴奋后的悲哀？
她又瞧了瞧银杏，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但这孩子还是那大大咧咧兴兴奋奋的，好似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师姐↗”
一声大喊打断了她的思路。
云岳星不用抬头，也能知道这般喊她的也只有林岁安一人。
林岁安先伸长了脖子左瞧右瞧。
诶，人不见了？
早起的阴霾一扫而光。
开心啊！
“师姐。”温柏跟着林岁安喊道，笑容灿烂。
温柏是掌门师叔的弟子，也是云岳星的师弟，就比林岁安稍微大点。
云岳星微微颔首。
“师姐，你早点吃了没。”林岁安一边问道，一边瞅着师姐旁的小姑娘，心思又开始活跃。
不至于吧……
她被自己吓得一激灵，赶忙摇摇头。
不是，不是。
云岳星和温柏对于林岁安莫名其妙的抽抽早已司空见惯。
“吃了。”云岳星回答道。
早上她刚醒的时候，沈序恰好送来，他好像又去了庄主那里。
“师姐，师妹先跟你，我那边还有事。”温柏还得去应付人情往来，而这种场合一般也不需要师姐或师妹特地出面。
“好。你注意。”云岳星随口嘱咐道，她对温柏还是很放心的。
温柏告辞就离开。
云岳星转头一看，林岁安正拿着一根糖葫芦逗银杏玩。
“那个姐姐好看呀？”
“是我漂亮还是这位姐姐漂亮呀？”
“答对了，姐姐给你糖葫芦。”
银杏才懒得跟林岁安玩这种问答游戏，一个轻跃，伸手。
林岁安看出她的用意，拿着糖葫芦的手往上一举，得意洋洋。
就一个小孩，你什么身高，我什么身高。
银杏在空中一顿，像是踩着空气又往上一跃，夺过糖葫芦，塞嘴里，摊摊手，扬起大大的笑容，人畜无害的表情在林岁安眼里却是深深的嘲讽。
“两个姐姐～都好看呀～”
林岁安脚一跺，脸一扭，嘴一撇，手一挽，声一出：“师姐～你看她！”
云岳星无奈点了点师妹的额头：“你多大，她多大，你在这计较。”
银杏趁机就躲在云岳星的衣角后，应声附和：“对啊对啊，我才多大呀～”
可能比你们都大一点点？
不对不对，她们年龄计算方式不一样。
那她还是小一点点的吧？
林岁安不可置信，摇着师姐的手臂晃啊晃，眼神里很是真挚盯着云岳星，缓缓开口：“师姐，给你一个选择？”
云岳星歪头，露出疑惑：“什么。”
“你要我，还是要她。”
“……”云岳星同样缓缓开口，“现在挥剑五百下。”
五百下，这简直要了林岁安的命！
“为什么！”
“凭小孩都能把你糖葫芦抢走。”
“……”
林岁安乖乖地往前走了好几步，保持适当的距离，掏出她的青秀剑。
一下。
云岳星淡淡开口：“再加两百下。”
“我做得很标准啊！”林岁安委屈。
“你糖葫芦哪里来的。”
云岳星一说，林岁安默不作声，挥出了第二下。脑子里还回荡着温柏的嘱咐—千万别给师姐发现了。
她又又又又又给忘了。
云岳星了如指掌，继续说道：“温柏给你买的吧。等他回来三百下。”
林岁安默默挥出了第三下：温柏，我对不住你啊！
还在步行的温柏连打了两个喷嚏。
云岳星回房内，林岁安刚想要偷懒，银杏最见不得人练剑的时候搁那不认真。
她朝着屋内喊道：“姐姐，你师妹不认真↗”
“你。”
林岁安瞪了一眼银杏，被气得从牙缝里挤出字，重新扎稳马步，又往房门口瞥，刚瞅见云岳星的身影，马上摆好姿势，严肃认真地挥剑。
云岳星站了好一会，林岁安手臂已经酸了。
这一刻，她无比怀念师兄！
实际上，云岳星对师妹其实没那么严。她这不都进去躲着，这被喊出来的。而且师妹在她眼皮底下偷两个懒，她也不会说两句。
主要！
林岁安，偷太多了！
五百下，能四百多下是摸鱼的。
那她能不骂啊！
*
后院。
沈序给云岳星送去了早餐先，再来找的许少卿。老管家进去通报，再出来，让他稍作等待。
他大概等了有一盏茶的时间，黄鹂披了件轻薄的外套走了出来。
轻薄到姣好的酮体若隐若现。
沈序赶忙低头，微微蹙眉。
老管家却已见怪不怪，说道：“庄主应该快出去了。”
沈序沉默片刻，道：“我还是到后院等他。”
他疾步离开，坐在昨日的位子上，凝视着眼前的石桌。
石桌上的棋局停在昨日，黑白棋子死死互咬，不分上下。
该轮到他的白棋。
沈序低头沉思，也在这时许少卿进来了。
“怎么，还在想着昨日的棋局吗？”许少卿似笑非笑，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匆匆而来，衣裳还有些凌乱。
沈序抬头，盯着许少卿，仿佛想把他看透。
这一别，百余年。
他好似已经不认识眼前这人了。
许少卿一点也不在意沈序是什么想法，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对面。
沈序白子落下，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道：“那个孩子？”
许少卿手轻颤，黑子飞快落下，肯定道：“是我的。”
答非所问。
沈序又落一白子，道：“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这孩子是怎么来的？
长得真相似。
但他知道的那人已经死了很久了。
许少卿握着一颗黑棋迟迟未落下，眼神里闪过许许多多复杂的情绪，难以看懂。
他只轻轻“嗯”了一声，再无下文。
“你最好能给出个合理的回答。”沈序抬眸，一颗白子落下。
“嗒。”
很轻很轻很轻的白子落下的声音，不知道是哪里触动了许少卿的神经。
他突然站起，把桌面的棋子一扫而光。
“哗。”
“啪。”
“嗒。”
棋子翻，洒落一地，还有少许落在了沈序的身上。
沈序只是静静地看着许少卿在无闹。
许少卿指着沈序的鼻尖，脸色铁青。
“啪。”
沈序一个巴掌打在指着他的手上，力度不大，但他眼神却莫名让许少卿的理智更加崩溃。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我！”
“你拿什么身份站在这里说我！”
“你是她的谁！你在这里说！”
他气得脖子涨红，眼底是一片凶狠，从喉间发出低吼，手指就差戳在沈序的脸上。
疯了。
他当然和她只是普普通通的关系了。
只是。
沈序淡淡开口，仿佛没把疯癫的许少卿放在眼里，道：“那你呢？”
这句话直戳许少卿的心窝。
“……”他只冷静了两秒，又继续把所有推到沈序的身上，“你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她死掉！”
“你还有没有心！”
“你就这么忍心看她死掉！”
沈序没有反驳，但实际情况跟许少卿说得略有出入，他不能理解地摇摇头，微微叹气。
沈序曾问她为什么不直接拒绝。
她答天下未平，何谈感情。她是怕许少卿太偏执了，任何的拒绝都只会刺激他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那时候还不太懂，现在看来她说得很对。
许少卿是太偏执。到现在，还没有放下。
但沈序现在最想知道的还是那一点。
斯人已逝，银杏不认黄鹂为娘。
那—
“孩子是怎么来的？”
许少卿像被浇了盆冷水平静了下来，掩着咳了几声，神色渐渐平定，不慌不忙，不疾不徐：“找了个相似的人生的。”
“那人呢？”沈序微微蹙眉，他不理解也不赞成这种莫名其妙，找个人生孩子的行为。
“死了。”
沈序还想说些什么，老管家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在外面响起。
“庄主，客人来人。”
许少卿起身，往外：“我要去待客了，你不用在这等着。”
他又道：“这盘棋，算我输了。”
他还是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不过没有关系，他已经找到了最完美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