棘手的差事到了陈从玉手上,他倒没什么反应,倒是闻浔因常为他打抱不平,总觉得皇帝针对他,哦,对了,他也不怎么待见陆潮。
陆潮动不动便来见陈从玉,别问闻浔因怎么知道,他在陈从玉宅子旁边新买了一座,做起了邻居。
日子过得不如当时在阳峡幽州时好,时间一长,闻浔因心思又活络了,在陈从玉面前几近“谗言”,要他离陆潮远一点,说他不是个好人。
陈从玉懒得参与这些事,京城太平许多,兴许是萧映势力受损,连府门都不怎么出了,听说只待在府中养花听曲。
谁信。
唯一让人忧烦的,就是萧显几次暗示他交出玉印,可是这莫须有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哪里去找给他。
是的,玉印根本不存在,陈从玉听着眼前寿福公主的话静默。
“玉印之前有,其实不过巴掌大小的印章,世人把它夸大成正统象征,仿佛谁拿到了谁就是皇帝,皇兄也是如此,他向来这么蠢。”众人眼里沉默娴静的萧南昭冷嘲道:“玉印在我五岁的时候就摔碎了,这事大家都不知道罢了,父皇也没把它放在心上,说到底权是在人手里,不在一个死物手里。”
她锐利的丹凤眼凌冽上挑,和所熟知的形象格格不入。
两人坐在临街酒楼里说话,窗户微微开着,下边嘈杂的叫卖声传上来,巧妙地模糊了他们的声音。
“公主到底想说什么?”陈从玉直白问,这几个月陆陆续续,萧南昭都会找机会和陈从玉说话,只不过天子脚下,想要瞒过陆潮和萧显还是有些困难的。
上次春日宫宴,闻浔因刚从幽州回来的那次,在萧晗之后,闻浔因之前,还有个人来找他,就是驸马陈子默,陈子默向他表示了长公主的意思,有意和他联系。
陈从玉就一直等到现在。
萧南昭对陈从玉的态度并不在意,她像是套客套:“我小时候见过你呢,当时父皇有意拉拢栽培你,让你和兄长们一起尚书房上课。”她微微陷入回忆:“我记得当时我身边有个宫女叫云荷,鹅蛋脸面容姣好。
她是跟我一起长大的,人老实能干,除了豆蔻年华总爱做些莫名其妙的梦外,一切都好。”
她还记得小时候,云荷和她去后花园玩耍,结果她不小心跌破了脚走不了路,是比她还矮个头的云荷把她背起来,一步一步背回殿里,六七岁的小姑娘,圆墩墩的脸涨的通红,她在后面叫,云荷在前面哭,两个人哼哧哼哧蚂蚁一样挪回去。
最后萧南昭求情云荷免于处罚。
“很不公平吧,我自己崴了脚,云荷帮了我,最后她还要受罚。”
陈从玉没说话,只问:“然后呢?”
“然后她就嫁给我哥哥萧显做侍妾了,没多久就死了。”她还记得云荷当时被萧显哄住了,其实她不过是萧显酒后随便睡的一个宫女,只不过身份特殊点,是妹妹身边的宫女。
这事传出去,免不得有朝臣参他□□,为了在萧统面前有个好印象,母后做主让云荷入了萧显宫中。
她还记得她劝云荷,说萧显薄情风流,她过去后没好日子过的,可是云荷不停,她被萧显骗了,她说:“殿下,奴婢也想过主子的生活,您就放奴婢走吧。”
她又去求萧显:“云荷年纪小,她什么都不懂,你这样是在骗她。”
萧显不以为然:“妹妹,是她虚荣贪婪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没有骗她,这都是她心甘情愿啊。”
萧南昭没有办法,看着云荷进了萧显的院子,没过多久,就死在后院女人的争斗中。
萧南昭没什么感情的讲完这个乏味无趣的故事,这事就是一个贪图名利的小宫女最后死在后院的故事,好像没什么可说的。
但是萧南昭抬起眼睛看陈从玉:“从这儿以后我开始恨他,开始对这个王朝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她看着陈从玉,下一刻嘴里吐出一个惊天大秘密:“我小时候以为要有权,所以我故意野狩时乱跑,让萧晗找我时想办法弄断了他的腿,他当时是父皇最喜欢的儿子,可他瘸了皇位就该轮到我皇兄了。”
她又说:“可是后来我发现,权应该掌握在自己手上,否则你的人生你的婚姻你的一切都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棋子,任人宰割。”
陈从玉听到这个秘密时,侧耳听了一下周围的动静,果然有暗卫,恐怕他今日不应还轻易出去不得。
“所以,我想请您帮我,推翻萧显。”
陈从玉有点疑惑:“你想扶持谁?萧晗?”难不成是对他有愧疚。
萧南昭失笑:“怎么可能,无论是萧显还是萧晗萧映,我都不打算让他们坐上皇位。”
她的眼睛里闪着光,陈从玉抱臂认真看她:“权在谁手里,都不如在自己手里,你想自己掌权。”他语气平和地说出,在这个时代惊世骇俗的一个想法。
萧南昭不言而喻,但她同样给出了态度:“我找您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让您帮我,萧显后宫张贵妃刚生了个孩子,不到一岁,我想他会是最好的皇帝。”
她想做的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想要的是摄政,果不其然萧南昭道:“届时,谁能成最后赢家,成功摄政。”她用手指指了指陈从玉和她,“全看个人本事。”
“我凭什么帮你?”
“因为这个选择,让你有机会彻底掌握自己的命运,我想你无论选择萧晗还是谁,都做不到这个,又或者自己……”萧南昭意有所指,“那样的代价也太大了不是吗?”
陈从玉静默片刻点点头:“殿下说的没错,那就……”
萧南昭率先站起来伸出手:“合作愉快。”
陈从玉脸上一丝惊愕,脑中出现一个大胆的猜测,和萧南昭握了握手。
萧南昭冲他眨眨眼道:“陈大人留步,本宫瞧见闻大人来了,你们慢聊。”
陈从玉往楼下一看,何止闻浔因来了,陆潮也跟着过来,两个人挂着虚伪的笑,互相忍着恶心打招呼。
闻浔因烦透了陆潮,正想甩开他继续找陈从玉,抬头一看陈从玉就在酒楼窗边看他。
“从玉!”
他几步上去,这时寿福公主已经从后门离开了。
“你怎么来找我?”
闻浔因有些不悦,余光看见陆潮上来还是高兴道:“我向陛下求了协助你一同处理北狄的事,现在他们就在城外两三里处,得开始准备了。”
陈从玉点点头,看着陆潮上来没说话同样微含下颌权做打招呼。
他回头叫闻浔因:“愣着干嘛,怎么不走。”
闻浔因在后面看他对陆潮冷漠的样子,开心一笑,急忙跟上。
*
“公主,真打算和陈从玉合作?”陈子默在马车里为萧南昭剥开一颗葡萄问道。
“不然呢,除了他谁还会是最佳人选。”
“我只是怕公主被算计,陈从玉凶悍不是个简单人。”陈子默实打实地为他这位公主妻子担心,他从知道公主野心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一瞬不支持,只是突然找陈从玉,他实在想不通。
萧南昭安慰他:“子默何必担心,他和我……是同类人,我最好的选择就是他,他最好的选择就是我,我背叛他就如同背叛我自己,同理相反也是如此。”
“更何况,他算不上凶悍,其实是个善人。”
陈子默低头应了声:“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现在回家吗?”
“不了,去一趟楼府看看楼大人怎么样?”
陈子默皱眉,他不满妻子总是去看她从前那位闺中密友的父亲,尤其之前萧南昭和楼安桢那事闹的沸沸扬扬的。但他什么也没说,转移了话题:“晚上想吃什么?”
“吃你给我包的馄饨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