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嘴,另一只手握着很久没使用过的老式手机,越握越紧。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从她的尾椎骨一直冲到天灵盖。
她凭借着过往记忆对郑庭酒生出的信任此刻摇摇欲坠。
当年秦典下葬的时候只有他和凌初一两个人,冰凉的墓碑前凌初一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带着秦典的那一份长大吧”——
可是为什么是“你知道些什么”而不是“你还知道些什么”。
巨大的恐慌之下,李舒甚至有点想笑。
她一方面希望是自己的职业病又犯了,揪着一字之差的细节不放;另一方面,却觉得好像又回到了秦典刚去世不久的时候,她终日小心翼翼,惶惶不安,而她受到的所有威胁,其实都只有一个原因。
关于秦典的死,你知道些什么?
刚刚她问出第一个问题的时候,郑庭酒的回答是什么来着?
李舒的沉默让郑庭酒一秒反应过来他的话踩了雷,暗叹一声还是着急了,还没来得及找补,就听见李舒苦笑道:“真的是初一,让你来找我的吗?”
沉默。
郑庭酒闭了闭眼,又一次抬头看向漆黑的窗户,语气平静地坦诚道:“不是。”
李舒的呼吸一滞,手指颤抖着刚准备挂断电话,就听见郑庭酒继续说“但我确实是为了他来的”。
郑庭酒的声音还在继续:“秦典死后,您被监视了多久?如果这是您对我这么警惕的原因……那这也是我为了凌初一来的原因。”
电话对面是久久的沉默。
年轻的男人声音温和,态度谦逊,下午匆匆一面,谈到关于凌初一的每一个细节时,眼里都是温暖的笑意。
李舒的呼吸声愈重,内心是混乱的挣扎。
沉默。
沉默。
沉默。
良久,终于开口:“小秦典死的时候才刚满十二岁,那么小的人,却装了那么大一个骨灰盒……骨灰盒凌初一抱了一路,哭了一路,我没出息,走在他后面也跟着哭了一路……我那时候就想,这个骨灰盒太大啦……都快比凌初一还重了。”
抱在了凌初一手上,也压在了凌初一的未来上。
消防通道里的声控灯明了又灭,李舒撑着墙,茫然地站起身:“郑庭酒,如果你说的是真的的话,那么这么多年,你在哪里呢?”
电话被挂断了。
一片黑暗中,郑庭酒不知道保持这个姿势坐了多久,回过神的时候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是僵的,连指尖都在发麻——捏手机太用力捏的。
郑庭酒慢慢屈伸手指,放松下来,打算下车透气。
与此同时,道路的前方,不甚明晰的脚步声踏着风传来。
在看到一道被路灯拉长的影子的那一刻,郑庭酒准备下车的动作突然止住了。
远方走来的少年踩碎一地的路灯倒影,脚步轻巧,脚步声却清晰可闻,在靠近一栋的时候,脚步声很明显顿了一下,然后被收敛住了。
凌初一戴着深色卫衣的帽子,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从敞开的校服外套还能看见卫衣口袋里塞着一本被卷起来的书;卫衣领口夹着一副金边圆框眼镜,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荡。
走至二栋前,凌初一停下脚步,没有选择上楼,反而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郑庭酒看着凌初一坐了一会,随后在校服裤子口袋里一阵摸索……
火光明灭,烟雾在路灯惨淡的灯光下缭绕成妖异的形状,凌初一披着一身清冷月色坐在长椅上,安静地抽着烟。
这一幕看上去实在是荒诞又绚烂,像午夜一个个溯洄的梦,诡谲危险,却又美丽动人。
郑庭酒甚至来不及思考这到底代表着什么,只是下意识觉得漂亮至极,错乱至极。
错乱的呼吸下藏着他近乎癫狂的心跳。
他想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