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太记得清自己是怎么回到青家的。
整个过程人都是浑浑噩噩的。
脑子里还记得的就是一系列嘈杂的声音和混乱的画面,她看见萧博士和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来来回回忙碌的身影,青暮比冰还冷的眼神,耳边是担架在地上推动的摩擦声,还有各个人说话的声音……
她麻木地被带到一个房间里,青梅也在,一个护士模样的工作人员温柔又细心的给两人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把皮外伤都消毒清创后,确认她们身上没有别的严重伤口就让她们回房休息了?。
?对齐薇薇来说,这注定是一个不眠的夜。
青萧生死不明,不知道他的伤到底有多重,她怎么睡得着呢?
睡不着又哪都不能去,她披了件外套下床独自走到屋外的院子里,坐在石凳上看着凌晨的天空发呆,脑海里是今晚发生的各种画面回闪,她控制不住一遍又一遍的回想起那些画面。
这夜很漫长,也很短暂,眼看天边已经有了一些泛白,太阳要出来了。
“在想什么呢?”身后传来低沉的男声。
云天临头上、手上、脚上和身上都缠满了绷带,看起来有些滑稽,但是配上他万年不变的严肃脸,显得反差感极强。
“睡不着,在发呆。”齐薇薇难得连声音都是没有活力的。
“我很久没有见过日出了。”看着她沉默、闷闷不乐的样子,云天临罕见地坐在旁边的石凳上自顾自说起话来。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只在黑夜里活动,因为我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是一个怪物,不配行走在阳光下。
我已经不记得上一次看日出是什么时候了。
太阳这东西真的很奇怪,看到它升起来,人们就会有一种充满希望的感觉。看到他落下去,人们又会徒增伤感和遗憾,感慨时光与生命的流逝。
我活了这么久,见了这么多生死,也算是想明白了一件事:其实时间这东西是人类自己给自己的枷锁。
过去、回忆、未来、希望……
这些词都是人类给自己生出来的烦恼,我们真正拥有的,只有现在。”
说完他伸出手张开五指,指节修长,掌心朝着太阳的方向抓过去,那一瞬间好像把太阳握在了手中,然后他把手放在她眼前,再打开。
“你看我抓到了什么?”
看着他空荡荡的手心,齐薇薇疑惑地问:“什么?”
“什么都没有。”他平静地说。
这是什么答案?齐薇薇不懂。
“答案就是什么都没有,我的手还是我的手。”???
“你到底想说什么呀?”她已经被他绕晕了。
“不管你现在想什么,开心还是不开心,那都是你自己想的,这些东西都是不存在的,真正存在的只有你自己。”他一字一句的说。
“哲学家我真的听不懂,你可以说人话吗?”她被他绕得一头浆糊。
?“我已经很久不会为这些事情感到烦恼、开心或失望了……我也不会坐着看日出发呆。”云天临一边说一边用右手抚上左手手臂,隔着衣服摩擦那个臂钊。
“我活了这么多年,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遇到问题解决问题,看到敌人就杀了他。”他的语气平静得就像在说怎么切葱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齐薇薇感觉自己的脑回路终于对上他的了。
“你是在安慰我?”她问。
云天临没有回答。
“所以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做呢?”她继续问。
云天临还是不说话。
“你是说让我不要自己在这烦恼,有问题就解决问题,是吗?”她就像个好学生,自己一步步念出答案。
云老师终于点了点头。
太难了,终于搞明白了这个人在说什么。
虽然这个沟通方式很特别,但是听了半天他绕来绕去的奇怪的话,好像真的有被安慰到,她觉得内心没有那么堵了。
不管怎么样,他说得对,就这样站在原地发呆,不开心才是最没用的!
她想去看看青萧,就算帮不上忙也没关系。
只是那些门口守着的人她有些为难。
“走。”云天临就说了一个字,但她知道,有他在,没有人可以拦得住他们。
小齐瞬间挺胸抬头跟着云老大昂首阔步迈出门去。
萧博士的实验室齐薇薇以前也来过,但都只是在前面一部分,里面放着各种实验仪器和书,没想到再往里面走后半部分还有手术室和病房。
青暮像石狮子一样坐在门口,对前来的两人只给了一个刀子般的眼神,再没有多说一句话,看样子他在这里守了一整晚。
齐薇薇松了一口气,只要冰块大哥不赶她走,什么都好说,早知道她半夜睡不着就来了。
没在手术室门口站多久,青梅也来了。
大家互相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没有多说什么。
时间的流逝速度没了准头,众人等在手术室门口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熄灭了。
门打开了,萧博士走在最前面,后面是两个主刀医生,最后是躺着被推出来的青萧。
齐薇薇和青梅一起冲上去,又不敢越过青暮,想上前,又不敢说话。
青梅伸出手拉着她,彼此缓解一下心里的紧张和害怕。
两人站在一边努力地看向病床上的青萧,萧博士没有表情地对众人说:“他暂时没有危险,没有伤到脊柱或神经,但是胸口有几处骨折,后脑勺受到了爆炸的冲击,由于脑震荡的影响,一直在昏迷中,在他彻底醒过来之前,都不能算脱离危险。”
齐薇薇的心跳跟着萧博士的话起起伏伏,脚步沉沉的跟在后面,看着青萧被推到了一间设备齐全的病房中。??
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呼吸平缓,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平静的垂在眼睑,整个人就像睡着了一样。
众人站在床边,萧博士看了看这几个孩子,都没有睡好的样子,她自己也熬了一整夜,全程在手术室里守着,她开口说:“都回去休息吧,可能一会儿他就醒了,也可能要好几天才会醒……”
虽然做科研的一向讲究严谨,但是看着病床上躺着的儿子,她是如何也说不出口“或许永远不会醒”这句话……
青暮看了眼弟弟,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感觉整个牙关都咬紧了,下巴紧绷得可怕,他转身带头走出病房,其他人在他的威压之下也跟着走了出来,齐薇薇走在最后,一步三回头地慢慢磨蹭着……
“薇薇……”
一声熟悉的呼唤,从身后传来。
齐薇薇激动地回头大喊:“青萧,你醒了?!”
其他人被她这一声呼喊惊到全都回头看去,可是床上的男子依旧像睡着了一样,闭着眼一动不动。
就在所有人包括齐薇薇自己都以为自己幻听了的时候,一个身影出现在病床旁的窗台上。
旺仔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所有人,然后表演了一个猫猫叹气。
齐薇薇看着大胖猪猫从震惊到疑惑到理解只花了1秒,然后她充满绝望的声音充斥了整个病房。
“你又变成猫啦?!?!?”
大胖橘猫的圆脸上露出了一只猫不该有的无奈神情,然后点了点头。
青梅在一旁沉不住气地喊出了一声:“靠!”?
关于青萧又再次魂穿了旺仔这件事情,大家都沉默了,但是好像又有那么一点习惯了,见怪不怪了吧。
看看床上躺着的清秀少年,再看看窗台上的大胖橘猫,在场还是萧博士最冷静,她淡定地说:“走吧,去我的实验室检测一下,那家伙呆了这么久也该派上用场了。”
齐薇薇还在想那家伙指的是谁,等到了实验室一个熟悉的面孔顶着满脸的大胡子开心地朝她笑着,同时脑海里还突然出现了阳光、沙滩……
“嗨~小血姑娘,好久不见呀!”邰森露出一口大白牙。
“居然是你?!确实好久不见了……”齐薇薇无奈的笑笑。
读了她的心里话后邰森又笑了:“怎么这么不欢迎我呀?其实我早就想来见你了,就是萧博士她不让呀,自从我来了这里之后,真是不把我当人呢,疯狂地压榨我给她做数据呢。”
邰森并不在乎萧博士本人就在一旁,开启了吐槽模式:“这些搞科研的女人太可怕了……”
才刚说了个开头就被萧博士一个眼刀飞过去,他识相地赶紧闭嘴表示不说了。
“咋啦?今天您大发慈悲让我见见小血姑娘,是发生什么事了?”
萧博士面无表情地说:“是他。”
可能是知道邰森会读心,萧博士就更懒得多说一句话了。
邰森自己领悟完然后看着齐薇薇手里的大橘猫眼睛都亮了:“又变回去了?哎呀,会说话的猫猫又来了,你儿子真的和这只猫有缘分呢,穿一次不够还穿一次……正好,我慢慢研究一下到底是怎么个原理,说不定又是一个重大科学突破呢。”
齐薇薇看他对着大橘猫这疯狂的样子,有些不放心地把猫猫递给他,好在邰森这个人看起来虽然很粗犷,但是他对小动物是很温柔的。
???在实验室里,青·旺仔·萧一脸无奈,被摆布成各种姿势检查,然后躺平了将电极片贴在身上,毛茸茸的爪子被监测仪夹着,链接着各种线,挺个大肚皮躺在实验床上。